第 30 章
暗藏殺機

晉王擺明了不肯放她回國,宋緋心裡恨得牙癢,只有一邊想辦法,一邊繼續過著荒唐淫亂的生活。衛國那邊仍是沒有大哥的消息。都這麼長時間了,宋緋幾乎快要絕望。

這日,前腳剛踏進玉人館,老鴇告訴她說青青今天有別的客人,姓易,名字不曉得。老鴇說這話時眉開眼笑的,想必撈了不少好處。

既然如此,宋緋打算走人,可是身為一位偽裝的專業嫖客,紅顏知己不在,應該再物色一下其他的女人,直接掉頭就走太惹人懷疑。宋緋故意歎了聲:「那就把其他姑娘叫過來,讓我看看有沒有順眼的。」

老鴇掩著手帕笑道:「這個倒不必,青青說世子若是來了,讓你也上去。」

宋緋心下起疑,走到青青房門口,禮貌地敲了下門進去,室內置了一盆炭火,燃燒得正旺,室內溫暖如春。晏青青端坐在榻上,抬眼見宋緋推門進來,神色頗有些復雜:「世子,一別三日,我想你想得緊。」

宋緋沒有吱聲,目光定在屋裡唯一的男子身上,他翹著腿坐在榻上,手肘撐在案上,懶洋洋的姿態,一張面具自鼻梁上方將大半張臉齊額遮住,露出方正白皙的下顎。

看一個人的手就能猜出他所生活的環境,雖然不是百分百正確,但也是八九不離十。眼前男人的手細長又白淨,養尊處優的一雙手,連宋緋都自歎不如。

易公子也毫不客氣地打量宋緋,半晌,扯了扯嘴角:「世子,請坐。」說話的口氣好像他是主人似的。

宋緋也沒計較許多,撩袍坐下來,直言道:「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易公子笑了:「我呢,是想請世子幫忙。」

宋緋一怔,微微笑道:「我們連認識都算不上,我為什麼要幫你?」

易公子顯然是有備而來,慢條斯理道:「就憑我知道世子的秘密。」

宋緋心想又來詐她,她才不上套,笑容愈發燦爛:「哦,你知道我什麼秘密?」

易公子瞥她一眼,也跟著笑道:「世子以為我在唬你麼?不瞞世子,我前些日子就想找你幫忙,奈何不知怎麼接近你,我費了一番周折打聽到世子在玉人館有位紅顏知己,我心想那就守株待兔吧,世子總有一天會過來的。等了四五天,世子果然來了。」炭火辟啪作響,他看著宋緋,「可是我和世子素不相識,貿然相求世子恐怕不會答應,便沒有露面,讓屬下跟蹤了世子幾天。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說對不對?」

宋緋背後冒出冷汗,這些日子韓雲起在別館裡養傷,所以經常是田業跟隨在左右,他倆都不會功夫,身後若是有高手跟蹤,還真是難以發現。

易公子繼續道:「就那麼不湊巧,我知道了青青姑娘原來是衛國的……」他壓低了聲,嘴角笑意詭異,「細作。」

宋緋強自鎮定,扭眼望向窗外,淡淡道:「兄台是專門來講笑話的麼?青青姑娘這麼柔弱怎麼可能會是細作,反正我是不信的。」

易公子嘖了聲道:「世子真是不坦誠,非要我說出來麼?我還知道負責和青青姑娘接頭的人是誰,他扮作販賣貂皮的商旅,平日往返於晉衛兩國之間,其實是在傳遞消息,對不對?」

炭火燒得旺盛,室內這麼溫暖。宋緋背後卻冒出冷汗來,這麼機密的事他們一直小心翼翼的,怎麼會被發現?心裡又隱約覺得慶幸,萬幸他們沒有發現她的女兒身。

易公子似乎看出宋緋心中的疑惑:「我此番來晉國是有任務在身,但這個任務實在是太艱巨了,不得已請世子幫忙。」

宋緋深吸了口氣:「你不是晉國人?」

「我當然是!」這句話似乎踩到了易公子的痛處,他猛然站起身來,半個身子隔案壓過來,「世子覺得怎麼樣?你若是肯幫我,好處多多,若是不肯,我就只好斷了世子的左膀右臂……」裝模作樣地歎了一聲,「青青姑娘這樣的美人我還真是捨不得傷害!」

宋緋實在不喜歡男人的氣息離她這麼近,她皺眉:「請坐回去,還有你既然想讓我幫你,總得說說是什麼任務吧?」

易公子又坐了回去,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又在脖子上比劃著做出一個「殺」的手勢來,露在面具外的一雙眼隱隱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

西北方向是王宮所在,所以他的目標是……宋緋簡直不敢相信,微微屏住呼吸:「你是說……晉王?」

易公子哼了一聲:「很快就不是了。」世子意下如何,此事若是成了,我放你回衛國,青青姑娘我也不會為難,你的長隨和讓你們平平安安地回國。」

他說話的口氣好像晉王死了,晉國就是他說了算一樣。他是晉國人,宋緋思緒轉得飛快:「你是晉王的弟弟……」桓子義,怪不得自稱易公子。

易公子道:「咱們不談身份,只談任務,世子考慮一下。」

他沒否認,宋緋料定自己猜對了,她在心裡琢磨著,桓子義是晉王的心頭大患,如果她拿他的行蹤去和晉王交換條件,晉王極有可能答應,在她眼裡,晉王是一言九鼎的人,不答應則矣,答應了就會履行承諾。

可桓子義也不是傻子,他既然敢來,早已想好了退路,他警告宋緋道:「世子可別想著出賣我,桓止就算封閉城門全城搜索也找不到我,我勸你還是省了這份心!」

宋緋忙道:「怎麼會,公子多心了。」

桓子義站起來:「世子好好權衡一下吧,三天之後給我答復。」

宋緋回到別館,簡直一籌莫展,桓子義說讓她考慮,其實半點退路也沒給她。

她和田業商量了下,田業分析說:「如果我們不幫桓子義,結果是他找人告發青青姑娘的身份,不僅青青會死,我們和衛國的聯系也會斷掉,晉王一怒,指不定會把世子徹底囚禁起來。如果我們幫桓子義謀刺晉王,晉王死了,他就是最有資格的繼承人,放世子回衛國只是一句話的事,退一萬步,就算桓子義食言,也不能殺了世子。最壞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一試?」

宋緋沉思道:「萬一刺殺失敗呢?晉王殺了我天下人都不會覺得他過分。」

田業道:「無論如何都會有風險,刺殺君王也不是沒有先例,像專諸刺吳王僚,要離之刺慶忌,不都是成功的例子麼?」

宋緋緩緩搖頭,她不敢冒這個風險,一旦刺殺失敗,會牽連整個衛國。

可是桓子義那邊逼得緊,他自己不露面,頻頻通過晏青青給她施壓,宋緋無奈,只有先答應下來。

桓子義當然容不得宋緋敷衍,幾次威逼利誘。宋緋難以抉擇,田業是贊成支持桓子義的,勸道:「世子,我們不如放手一博,事成了就是海闊天空啊。」

宋緋掙扎猶豫了幾天,最後答應下來。

***

最常見的刺殺大人物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宴會上扮成舞姬刺殺,趁眾人迷醉時,可是桓子義手邊沒有既漂亮又有本事還會跳舞的女人,而且晉王貌似對舞姬並不感興趣。

還有一種,借貢獻寶物,譬如和氏璧這樣價值連城的寶貝,然接近晉王,後趁機際展開刺殺。但桓子義手邊也沒有價值連城到值得晉王多看一眼的寶物。

桓子義手邊只有一個訓練了兩年的刺客,專門為了殺晉王訓練的刺客,這個刺客就是宋緋那日在大燕樓遇到的怪異男子,他那日是去認臉的,免得刺殺錯了對象。他叫范忌,是個擊劍高手。

而宋緋的任務就是給范忌提供接近晉王的機會。

她仔細琢磨了下,把范忌帶進王宮中基本不大可能,帶進驪山別館倒是可以。

宋緋想好了一套說辭,私下對李管事道:「我前日去賭場玩六博,對方竟然給我來陰的,我沒察覺,倒是旁邊一位看客提醒了我,事後我請他喝酒,才知道他十分好堵,最後輸得傾家蕩產,連妻子也跟別人跑了。他大徹大悟想痛改前非,可是沒個正經行當,倒是做菜的一把好手,我看他可憐,李管事能不能給安排一下?」

李管事因為外甥的事一直對宋緋心存感激,她雖然沒把繆吉救回來,但好歹使了一把力,連卿季宣也請了過來,可見是誠心想幫忙的。再加上晉王對魏氏的偏袒,令他寒心,對朝中的權貴們更是深惡痛絕。不自覺站在宋緋這邊,爽利地答應下來。

范忌混進驪山別館的第三天,宋緋就後悔了,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已經無路可退了,只能硬氣頭皮上。

范忌每天被人呼來喝去,在庖廚裡忙活,手藝好得令人贊不絕口,這年頭,當刺客的還得舞耍得了刀劍,下得了廚房,真是不容易。

潛伏了十幾天,機會終於來了。

那日迎來了深冬時節的第一場雪,晉王帶著妹妹去清林苑賞梅,卿季宣自然也陪同在側。回來時遭遇風雪,輦車陷在泥雪中艱難地前行,因為離王宮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晉王便就近進了驪山別館。

宋緋當時正在望月亭中賞雪,其實她根本沒有賞雪的心思,只是做做樣子罷了。遠遠看著晉王徒步打門口進來,銀裝素裹琉璃般的世界,晉王身穿鶴氅裘,清俊的眉眼,嘴角隱約帶笑,似乎仍沉浸在賞梅的氣氛裡。王宗印打著傘陪同在側,微雪簌簌,玄履踩在積雪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宋緋看得有些恍惚,突然覺得這樣的人物死了太可惜。可是她還是不得不如此做。

她急步迎過去,笑著見了禮。身後的桓纓見到宋緋瑟縮了一下,顯然對那次調戲仍是耿耿於懷。晉王淡淡道:「別館後院也有梅林,季宣你帶著阿纓過去吧。」

卿季宣心裡明白,朝宋緋頷了頷首,拉著桓纓上後院去了。

宋緋笑道:「原來晉王是賞梅去了,真是好雅興。」

晉王拂了拂袖口的落雪,道:「別館也有梅林,雖然不及清林苑的梅花嬌艷繁盛,但總歸有梅可賞。」

宋緋笑了笑,沒有答話。她心情煩悶,後院縱有十里梅林,她看在眼裡,也只是一片枯枝敗葉。不知何時能碰上願意和她不畏嚴寒一塊賞梅的男子。

日當正午,恰好該用膳了,卿季宣和桓纓還未回來,侍衛請示了下晉王的意思,晉王嗓音裡含了笑意:「我想他們應該不餓,不必打擾他們。」

左右紛紛笑了。晉王也懶得再移駕,直接命人在望月亭裡擺膳,生上爐火,溫著好酒,還能賞雪,愜意極了。

大概是自己一個人吃太無趣,晉王吩咐宋緋留下來一塊用膳。

宋緋不聲不響地坐下來,因亭中空間有限,晉王跟前只有兩個侍衛,其他的都站在亭外,一刀封喉只是瞬間的事,他們鞭長莫及,這簡直是天賜的大好機會。

晉王嘗了幾口菜,贊道:「菜做得不錯。」

王宗印笑道:「這是新來的廚子,菜做得極好,他說還有道私房菜,要親自獻給陛下。」

廚子也想往上爬,討好了晉王,可以升級為御廚,月錢要比在這裡多得多,眾人也沒有起疑。

晉王不知在想什麼,哦了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