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爭風吃醋

因宋緋急急追出來,把御寒的大氅落在了浴室裡,此刻凍得瑟瑟發抖。

晉王回身看向宋緋:「世子剛才說什麼?」似乎想了想,含笑看著她,「你說喜歡寡人?」

宋緋想起方才在浴室裡的一幕,根本不敢直視晉王,她別開眼,假裝凝望遠處,聲音也有些飄渺:「我只是說如果……打個比方而已,我的性向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晉王『哦』了聲道:「若是天下男子長得都像世子這般,斷袖一回又何妨?」

宋緋用力地咳了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身後陡然傳來砰的一聲,宋緋回頭只見一個宮女摔倒在殿門口,手裡還捧著一套雪白的裘衣,顯然是被她的話震驚到了,眼中有驚訝、不敢置信以及鄙視。大概是年齡太小,一點也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

宋緋立即做出反應,上前一步,很有修養地扶小宮女起來,握著她的手腕含笑道:「小姑娘,在宮裡謀生有條定律,有些事情你知道也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當然更不能說出來,誤會我沒關系,讓人誤會陛下就不好了,你說是麼?」

她說這話的本意是怕小宮女到處亂說,人呢最喜歡捕風捉影,一旦謠言滿天飛,晉國的那些諫臣恐怕該上疏說「古有紅顏禍國,今有男寵禍國,請陛下明察」。

然後太叔衍再抓住機會煽風點火一番,她就成眾矢之的了。

小宮女愣愣的,怯怯地看向晉王。

晉王面色如常,淡淡道:「就照世子的意思,你明白麼?」

小宮女怯怯地應了聲。

晉王掃了眼她捧在手裡的裘衣,吩咐道:「給世子披上。」

宋緋愣了下:「送給我的麼?」

晉王微微頷首。

小宮女雖然不大會掩飾情緒,服侍人倒是挺細致的,中規中矩地給宋緋穿好,末了,還替她整了整綴在腰間的玉組佩。嘴裡還誇贊呢:「世子這麼穿真好看,像個大姑娘似的。」說完自覺說錯了話忙閉了嘴,怯怯地告了退。

宋緋覷向晉王,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她心裡急得跟貓抓似的,心一橫,豁出去了問:「陛下,您已經知道了吧?」

晉王仍是笑,忽朝宋緋伸出手來。宋緋嚇了一條,本能地想往後退卻還是堅定地站在了原地。

晉王手伸過來,摸索著找到領口的繫帶,嘴裡說道:「知道什麼?世子有斷袖的傾向麼?」

宋緋心跳如擂鼓,偏偏晉王遲遲不肯鬆手,慢悠悠地打好結,手指還有意無意擦過她的臉頰。

最後又替她重新整了整衣領,垂下頭來,說:「好了。」她的臉騰地紅了,忙別開臉掩飾。

「走,去用膳吧。」

晉王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啊?宋緋沒有心情吃,更沒心思再待在這裡,匆匆找了借口告辭。

宋緋這回沒有乘輦車,被陰霾籠罩了十多日的天空難得放晴,她棄了車改步行,長而筆直的街道兩旁,盡是高門深院,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她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事已至此,再糾結也沒有用,晉王沒有拆穿她,她就當他不知情,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這麼一想,心情頓時豁然開朗。內侍在她身後駕著車緩緩跟著,宋緋回頭擺手道:「回去吧,我再走兩步就到了。」

內侍搖頭:「那可不行,我奉陛下命送世子回去,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那隨你吧。」宋緋笑笑,剛要轉身,發現內侍臉色陡然一變,他大聲喝道:「世子快閃!」

宋緋尚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潑天的冰水自頭頂罩下,水裡夾著巨大的稜角尖銳的冰塊,一股腦地砸在身上。宋緋腦中一個激靈,內侍慌忙跳下車來扶。

宋緋晃了晃,勉力站穩,撥開內侍的手,低下頭來看滾落在腳邊的冰塊,她身上裹著厚厚的裘衣,砸在身上倒不覺得疼,可是有的砸在了臉上、腦袋上。她現在不僅頭疼,白皙的臉上也起了紅痕,長長的一道,很是觸目驚心。

內侍哎呀叫了聲:「這誰這麼缺德!這麼大的活人沒看到麼?」抬眼不經意一掃,看到一個青衣婢女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手裡拎著一個銀制的臉盆,掩著嘴一副驚惶的表情,仰著脖子再往上一看,黑底金字的篆體刻著「魏宅」二字。

他嚇得立馬噤了聲,對著宋緋小聲嘟囔:「我剛才看得清楚,那丫頭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沒主子指使,她也不敢做這樣的事,世子可是得罪了魏家的哪位?」

除了魏蓉還能有誰,宋緋揉著腦袋望過去,只見那青衣婢女放下銀盆提著裙子跑過來,歉然道:「世子,真是對不住,奴婢沒看見。」

道歉道得一點誠意也沒有。宋緋打了個噴嚏,正想開口斥責,那頭魏蓉擺著名門閨秀的架子從裡邊走出來,依舊是清冷高貴的模樣,她站在台階上,環視四周一眼,袖著手對著那婢女狠斥一番:「真是不長眼!世子這是剛泡了溫泉回來,你就潑人家一身,你說該怎麼辦?」

那婢女誠惶誠恐地跪下。

宋緋琢磨著魏蓉話裡的意思大概是她得知晉王邀自己泡溫泉,心裡不是滋味,就讓婢女站在門口就等著她從這裡經過然後潑她一身冷水。太明目張膽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更可怕的是她連男人也嫉妒,新仇加上舊恨,這仇是解不開了。

魏蓉確實是成心的。她心高氣傲,怎麼可能會看得上太叔棋?魏凝之本來也是看不上太叔棋的,但是自打得知女兒背著她和人偷情後,覺得這個女兒真是敗壞門風,尋思著趕緊把女兒嫁了得了,嫁人了就安分了。

正好太叔衍也是覺得自家兒子整日花天酒地,是該娶妻的時候了,娶妻了就會安分些了。

兩人一拍即合,就這麼說定了。

魏蓉再傲,也拗不過父親,除了生氣竟然無可奈何。

她心裡窩著火,轉過臉來,對宋緋笑道:「這丫頭不長眼,我在這裡賠個不是,世子先回去把衣服換下吧,可別染了風寒。我家兄長前幾日獵了兩頭貂皮,回頭我讓人做成裘衣差人送給世子。」

橫豎已經撕破臉,宋緋也不想忍氣吞聲,淡定地擠了擠衣服裡的水,故意斜睨著她笑道:「這件白狐裘呢是陛下賜的,你確定你送的能比得上陛下賜的麼?」

魏蓉一愣,隨即冷笑:「有本事你就讓陛下再賜你一件得了。」說完,拂袖進去了。

內侍左看看右看看,這畫面怎麼越看越像女人在爭風吃醋啊?

這麼冷的天,有人往你身上潑一盆冷水,身體再強壯也得染了風寒。宋緋沒能例外地染了風寒,臥病在床。晉王知道後只過來看了看宋緋,絲毫不提魏家的事,還真是偏袒魏家,連她這個救命恩人也不管了。

宋緋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誰知更過分的還在後頭,這日,田業打魏家門口經過,魏家家僕恰好在門口掃地。田業也明白少惹事的道理,盡量避著走,可是田業往哪裡下腳,對方就拿著笤帚過來擋道,存心不讓你過,屢次刁難。

宋緋知道後氣得半死,魏家是屬螃蟹的麼?這麼橫行霸道!上次魏蓉找人傷了雲起,她還沒算賬呢,這會又屢屢針對。

田業道:「世子,別氣別氣,魏家好歹沒使陰招,要是來暗的,我們吃得虧更大啊。小的有個好消息告訴您。」他壓低聲音,「我昨日去了玉人館,得知衛侯又派了位姑娘來接青青的位置。」

宋緋驚喜道:「哦?那她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田業搖頭:「我怕引人懷疑,只對了密語,得知了她的身份後便急急地趕回來了。」

宋緋沉吟:「同樣的辦法使兩次並不明智。而且晉王最近又開始懷疑我是女人。我去青樓他能不懷疑麼?」唉,他說話舉止總是在若有似無地調戲她。她真希望他喜歡的是男人,所以才會調戲自己。

田業道:「那怎麼辦啊?」

宋緋道:「我晚上先過去看看,問問我大哥的情況,然後就替她贖了身回衛國。」

田業頷首:「她是新人,照理要開苞,老鴇說了,價高者勝,我們恐怕又得花大錢。」

宋緋說:「不行的話,就把那件白狐裘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