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館是玉都城最豪華的青樓,沒有一定美貌程度的女子是決計進不了玉人館的。而玉人館有個規矩,每當有新姑娘進來,老鴇都會借機讓有意向的貴公子們競爭,價高者得。老鴇自然狠賺一筆。
衛國這回派來的姑娘叫容香,美貌與功夫兼備,按照一般的定律來看,兩者兼備的女子實屬鳳毛麟角。偏偏青青是,容香也是,宋緋覺得他們衛國真是人才濟濟。
宋緋一早就到了,怕王宗印那裡不好交待,她是偷偷混出來的,這要歸功於她救了晉王以後,王宗印對她的管制鬆懈了不少。她化成誰都不認識她的模樣,自稱衛公子,包下來一間雅間,她並不急著出手,先靜觀其變。
一樓大堂張燈結彩,樓上樓下擠滿了人,很是熱鬧,不過大部分是來看熱鬧的,只有四五位有錢公子是真心來睡容香姑娘的。納悶的是不見太叔棋,轉念一想,也是,他馬上將要娶到晉國第一美人,這些庸脂俗粉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宋緋坐在雅間裡沉思,她先前說了,同樣的方法使兩次並不明智,父王派容香過來她是始料未及,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晉王已經在懷疑她的女兒身,那麼容香留在這裡便沒有意義,當然,田業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他也可以和容香曖昧的同時傳遞消息,可是容香太漂亮了,田業不具備競爭力。
所以宋緋的打算是直接替容香贖了身,可是老鴇不同意,她說:「有好幾位公子相中了容香姑娘,我可不敢得罪,還是叫價吧,價高者勝。」
這老鴇打得一手好算盤,鷸蚌相爭,她可好漁翁得利,人家不放人,宋緋也沒法,只好按規矩來。
這時,外邊寂靜下來,容香的初夜價碼一直累加向上,越加越多,最後一位姓楊的公子比較財大氣粗,直叫到五百金,喊價喊得另幾位紛紛繳械投降。眼看著容香這朵花就要落在楊公子的懷裡……
機會來了,宋緋的盤算就是讓貴公子們互相殘殺一個回合,大浪淘沙,只剩下一個的時候,她再出手,這次的花費比她預估的要少,上回在聚閒樓和太叔棋玩六博贏的錢還剩不少,看來晉王賜的白狐裘不用賣了。她朝田業比劃了一下道:「我們出六百金。」她托著腮笑,「這錢是從太叔棋那裡贏過來的,對我來說就像是大風刮過來的,花了也不覺得虧。」
田業應了聲,打簾出去,揚聲道:「我家主子出六百金。」
場中頓時沸騰起來,這又不是花魁,五百金已經很多了,竟然有人出六百金?
楊公子本來也不覺得容香能值五百金,五百金已經是他的底線,宋緋拿捏得正好,楊公子得不到美人扼腕長歎了一聲又自我安慰道:「五百金可以夠我買好多丫鬟了,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比這劃算得了。」說完,袖著手離開了。
田業站在樓上道:「老鴇,還不快把姑娘帶上來!我家主子等著呢。」
老鴇笑得合不攏嘴,嘴裡道:「這就來這就來!」一邊說一邊領著容香往樓上走,正在這時,宋緋隔壁雅間裡冷不丁冒出裡一道聲音,「一千金。」
場中又炸起鍋來,老鴇反應倒快,一把將容香拉下來,看完熱鬧正準備離開的眾人又紛紛折了回來。田業灰溜溜地退了回來,「世子怎麼辦?」
事情來得太意外了,宋緋愣了愣,她哪來的一千金啊,而且照隔壁雅間公子連眼都不帶眨得一下子提高了四百金來看,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錢人。
她長歎一聲:「你去問問老鴇,隔壁雅間的那位什麼來歷?」財力上拼不過人家,只好試試看能不能動之以情。
田業應聲去了,一會兒回來稟告說:「世子,老鴇也不知道是誰,只說對方看起來尊貴無比,出手很豪闊。」
身為玉都城最豪華的青樓,出入這裡的非富即貴,老鴇絕大部分都認識,隔壁那位她竟然不認識?這真是稀奇了。
宋緋覺得自己已經夠神秘了,對方竟然比她還神秘,這時老鴇站在簾外催促:「衛公子,你還往上加不加,不加容香姑娘可就歸別人了啊。」
宋緋哪拼得過人家,呆坐在那裡不說話。老鴇心知沒戲,連忙打包將容香姑娘送到了隔壁的雅間。
眾人各自散去。宋緋急得要死,可是容香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再憑白失了身太不劃算了,她將臉貼在牆上偷聽隔壁的動靜,只隱約聽到交談聲,細聽卻聽不清楚。她來回踱了兩步,咬了咬牙厚著臉皮來到隔壁雅間,雅間門口守了兩位身形高大的護衛,攔著不讓進。
宋緋笑道:「兩位大哥,能否跟你們主子報一聲,說有人要見他。」邊說邊朝裡邊張望。
護衛冷聲道:「哪有你這麼不長眼色的,我們公子正在裡邊快活呢。」
宋緋在玉人館裡聽多了直白豪放的語言,臉不紅氣不喘地拿出十金來給兩人。
兩人連瞄也不瞄一眼,嚴肅道:「別費這心思,請走吧。」
宋緋有些洩氣,看來裡邊那位公子還是位治下甚嚴的主,這樣更加令人琢磨不透,她細聽裡邊動靜,仍是毫無動靜。照理說這裡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如果兩人真在裡邊顛龍倒鳳,不可能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所以他們在裡邊應該還沒幹什麼。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花了一千金買姑娘的初夜,肯定是喜愛得緊,天下男人沒有不好色的,面對喜愛的姑娘都恨不得生吃入腹,裡邊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宋緋心想,這人該不會和桓子義一樣針對她來的吧?這個想法太扯了,她跟容香姑娘八字還沒一瞥呢。
正進退不得,裡面有人推門出來,是容香,她穿鵝黃的裙子,隨著步伐款款擺動,面容清麗的美人一個,她倚在門口笑道:「衛公子看上容香是容香的榮幸,不過容香已經許身給裡面那位公子了,您請便吧。」
宋緋以為容香是怕她露餡,才故意這樣說。她心裡覺得愧疚,容香雖是細作,但也是起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為了當細作才委身青樓,可細作沒做成,到頭來失了身,實在是太冤了。
她不禁揚聲道:「在下是真心愛慕容香姑娘的,裡邊的公子,你開個價吧!」大不了就把白狐裘賣了,白狐裘本就不是凡品,價值千金,反正是晉王賜的,對她而言就是大風刮過來的。
容香歎道:「衛公子何必如此執著?」
正說話間,裡邊傳來輕描淡寫的男音:「哦,衛公子若是能拿出來三千金,我就放人。」
宋緋說:「我有件白狐裘,三千金差不多了,我這就去給公子拿來,你可要說話算話。」
「白狐裘?」男音飽含懷疑道,「白狐裘有市無價,是上品中的上品,衛公子是哪裡得來的?」
話剛說完,門邊閃現一道悠閒從容的身影,容香側身讓出道來,宋緋腦中轟然一響,但也只是這麼一向,這幾個月來,她面對的突發狀況太多了,瞬間恢復平靜神色,假裝不認識對方,拱了拱手道:「這位公子,冒昧叨擾,在下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能面不改色地對著正主說出這番話來,宋緋萬分佩服自己。她自覺偽裝得很好,一把大鬍子,臉上再配幾顆痣,加上她穿得極厚,渾身顯得臃腫,晉王應該認不出她來。
只是晉王怎麼會在這裡?宋緋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真想掉頭就走,可是那樣反而是欲蓋彌彰,偷偷覷晉王一眼,他面色平靜得很。
晉王負了手,打量她半晌,道:「那你去把白狐裘取來,我看看值不值得了三千金。」
宋緋哪敢真的去取,天底下的白狐裘雖然都是白色的,但是樣式做工都不大一樣,晉王絕對能認得出來。她呵呵笑道:「我是故意騙你出來的,我哪有什麼白狐裘啊,只是真心喜歡容香姑娘,公子能不能通融一下?」
晉王說:「沒錢就免談。」
宋緋臉一垮,順勢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說完掉頭就走。
晉王忽然叫住她:「站住。」
宋緋身子一僵,以為他看出來了,嚇得手心冒汗。半晌,聽得晉王在身後緩緩道:「兩千金也可以,你有沒有?」
宋緋:「……」晉王該不會是覺得虧了吧?
她緩緩回頭說:「沒有。」
晉王望著她的背影半晌,真以為他什麼都看不出來麼?
也怪宋緋倒霉,晉王今日心血來潮去了驪山別館,王宗印說她睡下了,他便隨意問了幾句她的情況,後來覺得不對勁便命人把她叫過來,結果,好啊,竟然偷偷溜了出來。
他沒放話,王宗印竟然敢鬆懈,也是該罰。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看她努力裝鎮定,雙手卻發著抖的模樣實在有些不忍。
容香倚靠在門邊,歎了一聲。晉王舉步邁入雅間,「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