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侍女,朱雀將宋緋說的話已經一系列反應詳細地稟告給了桓止,桓止聽後忍不住挑起嘴角笑了:「藍孔雀?虧她想得出來。」明明就心動了,偏嘴硬不肯承認。
他心情大好,重重地賞了朱雀。恰好少府卿將此次各諸侯國送的禮物擬了份清單寫謄寫在縑帛上呈上來,桓止心思一動,拿著清單翻看了一會兒,末了拿筆在某處圈了一下,淡淡道:「把這個東西呈上來。」
當日,宋緋收到朱雀帶來的禮物。一個十分精巧的紅木盒,盒裡是一對晶瑩的玉珥,珠子飽滿圓潤,綠瑩瑩的,小巧又精致。玉珥底下還塞著白色的絹絲,絹絲上似乎還寫了字。
宋緋攤開一看,上面用小篆書寫著一串瀟灑字跡:「投汝以美珥,報之以何物?」
宋緋不自覺摸了摸耳垂,問朱雀:「陛下是什麼意思?」都有了心頭歡還能分出閒暇來調戲她,真是不容易。
朱雀眨眼:「世子不明白麼?陛下心思都在你身上啊,納趙美人進宮就是為了氣你啊。」
宋緋不會相信這套說辭,晉王從落難秦國到現在的萬人之上,哪一步不是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的?根本不可能意氣用事。宴請各國使者那天,她說的話固然惹他生氣,但這不是他接納趙傾城的主要原因。關鍵還在於要顧及宋國的臉面吧。也或許他另有別的打算。
不過這些跟她沒有太大的關系。宋緋捏起那雙玉珥又打量起來,雖然不是很貴重,但勝在精致玲瓏,還是可以看得出晉王挑選得很用心。她抿唇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壓在枕下。想了想提筆客客氣氣回道:「謝陛下賞賜。」
晉王收到信,默不作聲地將絹絲揉了,果然,有些腦瓜子不敲不開竅。
他們在這邊鴻雁傳情,趙美人卻備受冷落。她在逍鸞殿裡住了十來天,王宮上下對她已經失了新鮮感,也沒人再往她宮前湊了。晉王也並沒有給她封號,原因是為先王守孝,不宜立妃。這樣沒有名分,趙傾城在宮裡的地位就比較尷尬了,晉王對她的態度更像是對待客人。
最近她正想著法子怎麼接近晉王,比如親手做些飯羹魚湯什麼的親自送到晉王寢宮裡。
可是不太見效,趙美人通常被攔在殿門口,由內侍接過來再送到晉王面前,但是趙美人有堅強不懈的毅力,每日風雨無阻,必親手熬一碗飯羹親自送過去。當然最後飯羹都便宜了守在門口的侍衛。
以前晉王後宮沒有宮妃,宮裡很清淨,突然多出一個趙傾城來讓他很不適應,後來有一回趙傾城又過來,彼時桓纓也在場,她最近新學了刺繡,繡了一副富貴牡丹圖跑到桓止面前炫耀。
桓止誇獎了妹妹一番,半開玩笑道:「這是你給自己繡的嫁妝麼?」
桓纓臉紅地點點頭。
桓止尋思片刻,對趙美人道:「女紅會吧?那就繡一副百鳥朝鳳圖吧,繡好了再拿過來給寡人看看。」
趙美人垂著頭,一雙翦水秋瞳隱在長長的眼睫下,語聲委屈道:「妾身不會。」
晉王淡淡道:「不會也沒關系,宮裡有人教。從明天開始你就慢慢學吧。」
趙美人委屈地應下,囁嚅了聲,還想再說什麼,被晉王打發走了。
晉宮裡儲了一位絕色美人,這其中最沉不住氣的是魏蓉。她怎麼可能容忍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和晉王眉來眼去,但畢竟是宋國送來的美人,打罵有傷兩國和氣。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趙美人初來乍到,對晉國並不熟悉,就這麼尷尬地處在宮中,不過因為她很有美貌,一些善於投機的宮人覺得她很有前途,便到她跟前建議道:「趙姑娘進宮也有段時間了,想必知道陛下還有一個妹妹,但凡公主開口,陛下沒有不答應的,您呢可以從公主身上入手,多討好公主,陛下自然對你另眼相看。」
這確實是個法子,可是桓纓對人防備心很重,並不好接近,而且她大部分時間並不在宮裡。於是她每天在桓纓出宮的必經之路上等著,等了幾天終於逮到一個機會。那日桓纓懷裡抱著一個小白兔,白兔呢是卿季宣送她玩耍的,所以她分外珍惜。那日她一不留神讓白兔跑了,正好讓守在暗處的趙傾城逮住。
桓纓接過來白兔,沖趙傾城靦腆地笑了笑。
趙美人心裡有些得意又有些鬱悶,從來都是男子為博她一笑做些傻事,如今風水輪流轉啊。
總之,這件事後,趙傾城徹底的攻入了桓纓的心房,經常趙各種借口上桓纓寢宮裡走動。桓纓本來是不好意思拒絕,後來也就默默接受了平日她身邊只有女官和侍女,她們對她很好,但因為身份,總覺得隔了層什麼。
趙美人呢也很會討好桓纓,比如桓纓新裁制了幾套新衣,一般新衣都要用熏香熏一下。
這時,趙美人會說:「我平日沒什麼愛好,就喜歡鑽研香料,這次來晉國帶了一些過來,這些用來熏衣服正好。而且香味怡人,一點也不令人反感。公主生得又美,想想走起路來,裙帶飄飄,衣袂清香浮動,肯定能將長平君迷得神魂顛倒。」
一句話說得桓纓既嬌羞又愉悅。
一來二往,兩人來往得很頻繁。
而晉王每日都和妹妹一塊用膳,趙傾城和桓纓來往得勤了,隔三差五地總會碰上晉王,她雖遭受冷落,嘴上卻從來不抱怨,每次都以柔弱示人,一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模樣,旁人想呵斥都會覺得不忍。
不得不說,趙美人實在厲害,要知道,在深宮之中,有些宮人可能三五年都見不到君王一面,趙美人搭上了公主,三五天便能見到君王一次。這差距,大概就是智商和手段的差距。
桓止看在眼裡,笑而不語。
事有湊巧,桓止想到有些日子沒見到宋緋,心裡想念得緊,便找了個理由把宋緋召進宮來,他故意挑在用膳時間,就是想和宋緋一起用膳。
他的本意是和宋緋單獨相處。桓纓哪知道他這心思,更不知道宋緋也在。來就來吧,還帶了趙傾城過來。
宋緋本來不想在這裡用膳的,一看趙傾城也在,更加不願意了。她躬身道:「陛下這是家宴,我一個外人怎麼坐也不是,如此,我先告退了。」
桓止自然不會放她走,笑道:「世子何必見外,坐下來一起用吧。」
宋緋瞧他這架勢,瞅了眼桓纓,輕聲道:「陛下不怕公主介意麼?」
誰知桓止還未答,桓纓搖了搖頭,意思就是她不介意,在她心裡,宋緋既救過兄長的命,還救過情人的命,她怎麼怨恨得起來,感激還來不及呢。
宋緋恭敬不如從命地坐下來。四張案幾,左右兩邊各兩張,她和晉王坐在左邊,趙美人和桓纓坐在右邊,這是按性別分的。
趙美人悄悄覷了宋緋一眼,笑道:「妾身早就聽說過衛世子的美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宋緋回道:「男人怎可用貌美來形容。趙姑娘才是絕色傾城呢。」
趙傾城眼波一轉,看了晉王一眼,咬了咬唇。
那神色像是在說:「別人都這麼誇我,陛下怎麼就無動於衷呢?」
可惜,晉王根本沒有看到,他手裡握著銀箸,很想給宋緋布菜,但是因有旁人在場,只得作罷。計劃被打亂,也沒有太大的胃口。
他淡淡掃了趙傾城一眼,後者狀似嬌羞地垂下了頭。又望了妹妹一眼,尋思著她還是單純,回頭該好好跟她溝通一下。
桓纓心思很敏感,兄長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但她能感覺到他不大高興。匆匆扒了幾口白飯,便找借口告辭了,當然把趙傾城也帶走了。
殿內一時寂靜,宋緋默默放下銀箸。
桓止夾了道菜給她,笑道:「怎麼不吃了?」
宋緋驀地抬頭,這樣紆尊降貴地給她夾菜,真真是受寵若驚。她也明白以他的驕傲,是不屑欺騙她的感情來達到某種目的的,只是他的真心有多真,經不經得起考驗就很難說了。她淡淡應了聲,又拿起銀箸夾了口菜慢慢地嚼著。
桓止又給她布菜,忽然道:「你覺得趙傾城如何?」
宋緋看他一眼:「很美啊。」
桓止搖頭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宋緋想了想道:「一般呢諸侯國之間往來,送美人很正常。晉強宋弱,她送美人也許只是想討好陛下,也有可能是覺得陛下全把精力放在國事上了,使宋國感到有壓力,派個美人迷惑陛下,最好就此沉迷女色再也不問朝政。就像當年的景公……」她頓了下,「景公年少時還是很英明的,步入中年後有了齊姬就變得……」昏庸了,當然,這話她是不能說出來的。
桓止含笑看著她:「你說的很有道理。」
宋緋抿了抿唇道:「不過他們這招對陛下肯定不管用,陛下這麼清心寡欲,怎麼可能被美色迷惑呢。」
「那也未見得。」桓止似笑非笑,「如果換成是你,說不定就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