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十分平和的一天,桓止告訴宋緋:「衛侯又派遣使者過來,不日即將抵達。」
宋緋心一跳,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又派使者過來,是大哥派人來贖她回去的麼?抬頭只見桓止看著她道:「你說衛侯又派使者過來幹什麼?難不成衛國寶物多得沒處放?」
宋緋搖頭說不知,她不敢告訴他,怕他生氣。
桓止看著她:「阿緋,你真的不知道麼?」
宋緋道:「也許是我的身份不是已經暴露了,我父王大概怕陛下公之於天下,到時我們衛國的名聲真就臭了。所以趕緊獻寶物來討好陛下。」
桓止淡淡應道:「嗯,那這樣也不錯,衛侯那麼虧待你,又讓你代替你大哥來做質子,委屈了這麼久,是該給你張羅一份盛大的嫁妝。」
照他這意思,是想要很多嫁妝了?宋緋說:「哦,那我的嫁妝你不許動哦。」
桓止笑道:「還跟我分什麼彼此。」
宋緋挑眉說:「哦,那既然不分彼此,是不是陛下的江山也是我的?」
桓止愣了一下,點點頭笑道:「對,你嫁過來了就是你的,到時衛國的江山就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了,你要保護好自己的江山。我們的江山。」
宋緋靠入他懷中:「那如果兩者我都想保全呢?」
桓止捏她的鼻子,歎道:「真是傻,衛國的江山自有衛侯保護,晉國的江山有我來保護,你安心坐你的王後即可。」
宋緋默然片刻,偏頭看著他:「陛下,那這回我能私下裡和我們衛國的使者說說話麼?」
桓止早料到她會有這個請求,說實話他不想答應,可是她態度好不容易軟化,他若是阻止,她恐怕又要生氣,那就讓她見一面吧。他沉吟了會兒道:「好,我相信你不會跟衛使密謀什麼對我不利的事,,對麼?」
宋緋怔了下,答道:「那我也相信陛下不會派人再暗中偷聽,對麼?」
桓止笑了:「寡人既答應了你,便不會做這些小動作。」
宋緋笑道:「那我怎會忍心做對陛下不利的事?」
次日,衛國使者抵達玉都,為首者依然是姜雲尚。照例又要開宴。因為宴會上發生過太多驚心動魄的事,導致宋緋對晉王設的宴產生了一種排斥。但不去又不行,一來,她和桓止難得能這麼光明正大地見一面,二來此番招待的是衛國使者,她不去說不過去。
所幸此番宴會上沒有什麼驚濤駭浪。席上觥籌交錯,其樂融融。宋緋端著酒樽,正和晉王眉目傳情呢,眼前突然晃過一道人影,抬頭一看,是魏大公子。
魏家霸道慣了,他一個眼色,原本坐在宋緋隔壁的青年忙騰出位置來。
魏大公子搖搖晃晃地扶著宋緋的肩坐下來,宋緋裝男人久了,對於肩膀被碰的事倒沒多大的反應,反倒是晉王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眸色微微變了。
魏大公子親自給宋緋斟了杯酒,舉起酒樽連飲三杯,笑道:「前幾日對不住,害世子負了傷,我本來想親自登門謝罪的,礙於公務纏身未能成行,世子莫要見怪。」
宋緋嗯了聲道:「沒什麼,一點小傷而已,大公子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
他說:「世子若是真不見怪,還請喝下這杯酒。」
宋緋笑笑,喝了一杯。
「世子長得細皮嫩肉的,可別留下了疤。來,我瞧瞧。」他說著,猝然將臉靠近一些,滿身酒氣,宋緋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大公子真是的,兩個男人貼得這麼近做什麼。」
魏大公子呵呵笑道:「世子經常混跡青樓,見過世面的,怕什麼。我府裡還養了幾個男寵呢,誰說男人與男人不能貼面了?」話雖如此說,他還是移開了一些,手卻又纏上來,搭在宋緋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臉還貼得這樣近,混著酒的氣息拂在耳畔。
宋緋推他推不動,簡直要嘔死了,裝了這麼久男人,還沒被人這樣占過便宜,魏大公子突然這樣是什麼意思,絕對有問題。朝桓止那邊看去,因為這次宴會不談國事,以飲酒作樂為住,桓止並沒有穿著一板一眼的冕服,也沒有冕旒擋在臉前,但他是慣常的喜怒不形於色,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而姜雲尚的位置離宋緋尚有些距離,在眾臣眼裡,兩個都是男人,勾個肩搭個背很正常,他冒然上去阻止反倒是欲蓋彌彰了。
宋緋轉過頭笑道:「來來,大公子這麼有誠意道歉,咱倆再喝一杯。」他聞言手下鬆了鬆。宋緋趁機往外挪了挪。
魏大公子也跟著挪了挪,放下酒杯揉了揉額角道:「酒喝多了,有些頭疼。」說著,頭又往宋緋肩膀栽去。
喝醉酒的男人像一灘爛泥,怎麼推也推不動。而宴會也差不多接近尾聲,這時,兩個內侍走過來,「大公子是喝醉了吧?陛下讓小的扶您回去休息。」
魏大公子哼了兩聲,內侍一左一右去攙他,他猛地一甩手,「誰說我喝醉了?我還沒喝夠呢!滾一邊去。」
內侍呵呵笑道:「聽大公子說話是真醉了,來來來,讓小人扶您回去吧。」邊說邊合力將他拉起來,奈何魏大公子就是不動彈。
他就是存心的,妹妹說晉王和衛世子有曖昧,讓他找機會故意親近衛世子,看晉王會不會吃醋,他是不信的,因為從來沒有見晉王和哪個男子走得近,不過既然妹妹讓幫忙試探,他就姑且一試,其實心裡也存了幾分戲弄的意思。
當下男風確實比較盛行,不少貴族子弟家中都有男寵,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衛世子長得這麼細皮嫩肉,比他府上養的那幾個強多了,趁酒醉的機會占占便宜過過手隱也不錯。
內侍得了陛下的令,不論如何,必須得將魏大公子送回去,想了想低聲道:「大公子,好歹有衛國使臣在這裡,您收斂著點吧,免得讓外人看了笑話。」
魏大公子懶懶得睜開眼:「既然如此,那好吧,世子我們順路就一塊回去吧。」
宋緋煩死了這座瘟神,也沒答應,合力將他扶起來,他還趁機摸了她的手一把。宋緋氣得要死,這人分明就是裝醉。更氣人的是她還不能表現出生氣的樣子,男人被男人摸一把,有什麼好計較的。
這時,眾人陸陸續續地往外走,宋緋怕魏大公子回頭又糾纏上來,緩緩走在後頭,走到殿門處發現魏大公子醉醺醺地步履蹣跚地朝她走過來:「世子,我們一道走吧。」
宋緋擠出笑:「不用。」
他伸手過來又要搭她的肩,姜雲尚義不動聲色地攔住,道:「大公子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們世子有乘車過來,不必了。」
魏大公子還想說什麼,背後猛然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魏卿,有衛國使臣在這,你醉成這樣成何體統。」
魏大公子渾身一僵,回頭只見晉王陛下負手站在廊下,臉色罩在一片陰影中,衣帶在夜風中撩動,仍是淡淡的語氣,不怒而威。
魏大公子忙縮回手,他揣摩著晉王是為他喝醉失了體統而生氣呢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不太確定。單憑這一點,還真證明不出什麼。便宜是占到了,妹妹想確定的話自己想辦法吧。他搖搖晃晃的,內侍上前來硬把他拉走了。
殿前又歸於寧靜,桓止看了宋緋一眼,心裡怒不可遏,可此時此刻他也不能做什麼,什麼也不方便說,背過身,吹了吹冷風,怒火才慢慢平息下來,轉頭道:「衛使千里迢迢而來,想必也累了,早早安歇吧。世子也是。」
姜雲尚頷首道:「謝陛下體恤,不過有些話,外臣想和陛下單獨談談,不過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不知陛下方便否?」
桓止看向宋緋,點頭道:「好,明日寡人會過去。」低頭吩咐了內侍幾句,率先離開。
內侍走上前來道:「世子,請隨小人走吧。」
宋緋應了聲,姜雲尚默默跟在一旁。
回到別館後,桓止果然說到做到。宋緋和姜雲尚獨處一室沒人阻攔,韓雲起和田業守在外頭防止有人偷聽。
宋緋心裡有些緊張,道:「你們此次來是想救我回去麼?」
姜雲尚道:「世子,你確定暗中沒人監視麼?」
宋緋點點頭。
姜雲尚還是不放心,拿了筆在絲帛上寫下一句:「臣此行確實是來救世子的,王都那邊有人記掛世子啊。」
宋緋看著案上的絲帛,桓止答應她的,她再這樣用筆防著他會不會太小人了些?小人就小人吧,她掙扎了會兒,亦提筆回道:「他怎麼樣了?為何失蹤了那麼久,又是何時回來的?」
「此話說來話長,臣瞧晉王對世子態度略有些不尋常,怎麼回事?」
宋緋遲疑了會兒才答:「晉王說要納我為后。」
啪一聲,姜雲尚驚訝得將筆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