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解纓結髮

路上果然遇到暴雨,傾盆灑下,道路泥濘不堪寸步難行。隊伍便在驛站歇腳。

宋緋暫且換了身常服,坐在屋裡閒得無聊。外面雨聲淅瀝,屋內卻是燥熱得很。侍女卷起湘妃竹簾,雨打進來,空氣中流動著微涼的濕意。

宋緋喃喃道:「這雨下得真及時,澆熄了我滿腔的熱情。」她喝了杯茶,轉眸看向卿季宣,天下間沒有君主親自迎親的道理,此次迎親使者是卿季宣。

宋緋道:「你和阿纓新婚燕爾的,陛下卻總是指派你來回奔波,真是太不近人情了。對了,阿纓的病怎麼樣了?」

卿季宣聞言微微一笑:「她已經大好了。」

宋緋由衷為他們高興,「那就好,阿纓若是一輩子有心結,長平君恐怕也會耿耿於懷吧?」

卿季宣道:「嗯,說起來這個要感謝公主,若不是鄭神醫……」

宋緋打斷他,笑了笑道:「長平君太客氣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阿纓也是我的妹妹,談什麼感謝。」

卿季宣彎唇笑了笑,禁不住揶揄道:「公主對新身份融入得倒挺快。」

大雨持續了一天,大道上泥濘不堪,根本無法前行,隊伍又休整了一天,繼續前行。

行至晉衛兩國交接處時,必須經過一道山路,山路裡荒涼,地勢又險要,很適合落草為寇。不過宋緋他們一行人高手太多,儀仗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之人,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敢來劫,宋緋自然沒被劫,但是有別人被劫。

對方是來往南北的商旅,宋緋經過時,這隊商旅已經被洗劫一空,到處可見散落的衣物和乾糧,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人,一節車廂翻到掛在懸崖邊搖搖欲墜,裡面傳來隱約的哭聲。

卿季宣一聽忙揚手,隊伍停下來,細聽是個小姑娘的聲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卿季宣最是善良心軟,他指揮著幾個高手前去察看情況,如果可以,把人救出來。

那車廂掛在懸崖邊上,很危險,幾個高手合力用繩子將車廂拉上來,裡邊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穿著不俗,家境應是不錯,小姑娘被嚇得不輕,卿季宣上前哄了半晌,小姑娘才稍微止住哭泣,原來她是晉國人,其實從口音也能聽出來了。父親長年在外經商,她是跟父親一塊出來的,結果人都死了。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卿季宣搖頭歎息,反正多帶一個人也沒什麼,便帶上小姑娘一起上路。

因為怕耽誤婚期,行程加快。終於在三日之後抵達晉國。

婚禮就在明日。婚禮前夕,兩人還不宜見面,桓止早下令將驪山別館重新收拾了一番,讓宋緋暫住在那裡,明日婚禮時就從別館出發。

王宗印自然不敢怠慢,領了侍衛宮女在門口列隊迎接。當宋緋從馬車上下來時,

王宗暗暗吃了一驚,雖然早就知道鎮國公主是衛世子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他萬萬沒想到兩人竟然這樣相像,他不由想起以前衛世子在時,晉王對他過於寬容和曖昧的態度,莫非陛下真是喜歡男色,因為對衛世子求而不得,便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和衛世子一個模樣的鎮國公主?

不只王宗印吃驚,在場的侍衛宮女們也很吃驚,他們本來是好奇未來的王后是個什麼模樣,所以忍不住偷偷看,這一偷看發現發現宋緋和衛世子長一模一樣,心裡既驚且惑,於是紛紛忘了收回目光。

宋緋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大大方方地任人看個夠,反正這張臉也不能永遠藏著。她環視四周,目光落在王宗印身上,睽違數月,這張老臉真是分外的親切啊。

離開衛國時的愁緒早已被沖淡了,她覺得自己比大多數公主幸福得多,公主存在的意義很大程度上是聯姻,背井離鄉嫁到自己完全陌生的國度裡,嫁給一個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縱使身份尊貴的王后,也不見得會快樂。

她對晉國的一切都很熟悉,和晉王更是兩情相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先前的質子生涯也是因禍得福。她邊想邊朝裡走,王宗印走在前頭帶路,這路走過無數次,東拐西拐地來到以前自己的寢室。

宋緋訝然:「這……」怎麼還是原來的房間?

王宗印推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間房屋是世子以前居住的地方,陛下特意下了令讓公主住在這間屋子。」

是覺得她住慣了,換其他房間彆扭吧?宋緋會意地點點頭,抬腳跨了進去,幾個侍女尾隨而入。

王宗印合上門,搖頭歎息,怎麼能怪他想歪呢,連房間都要住同一間,晉王是什麼心思,難道不是幻想著從這間房裡走出的是衛世子?他的陛下,真的走火入魔了。

王宗印這邊愁眉不展,宋緋一路上舟車勞頓,早就睏了,沐浴一番後直接倒在床上睡了,因為是自己以前住的房間,她睡得分外踏實。

次日一大早宋緋便別人從床上挖起來,是宮裡派來的女師來教導禮儀,雖然各諸侯國婚禮大體上習俗是一致的,但具體實行起來難免有些差異。既然嫁到晉國,就得按晉國的規矩來。女官講得十分細致,從出門前的妝容髮飾再到進宮時的一舉一動,最後是洞房裡該注意的地方,這裡最繁瑣,宋緋聽得昏昏欲睡。

女官是個比較嚴厲刻板之人,見宋緋如此,板起臉道:「公主,我們晉國王室對後妃清白的要求格外嚴格,按理說婚禮前夕應該由幾個女官一同給公主驗身的,可是陛下信誓旦旦說公主是清白之身,不用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陛下為公主開了例,公主能確保自己是清白之身麼?若不是,即使坐上了王后的位置也是要被廢的。」

宋緋心裡稍微有些訝異,他們衛國可沒有這個規矩,她母后是鄭國的公主,貌似鄭國也沒這個規矩。想想渾身脫光了讓幾個女官給你驗身,對人簡直就是一種侮辱。晉國怎麼會有這種規矩?宋緋心裡好奇,便問了出來。

剛才還訓斥人的女官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轉移了話題。

宋緋心裡更加好奇,問了朱雀才明白,原來是晉國第六代國君曾有位后妃,進宮前就懷了孕,進宮後七月產下一子,還誆騙眾人說這是早產。這位國君還真信了,還把這位後妃的兒子立為太子,帶綠帽子帶的特別歡快,後來才得知自己被騙了,十分震怒,從此便下了一道令,凡是晉國的后妃皆得驗明正身,絕不能有例外。

宋緋聽完後十分感慨,如果像一國之君這樣權勢滔天,富有天下的人都免不了被人帶綠毛滋味,其他男子還有誰能幸免?

這一天過得十分緩慢,從日出再到日中再到黃昏時分,天邊殘陽將整坐玉都城籠罩成溫暖的昏黃色。

天色已有黑暗的趨勢,兩側掌起宮燈來,正是夏日時分,御花園芳菲開盡,空中浮動著混雜的花香。重重宮燈延綿著玉階直上,桓止站在在寢殿的門外等候,面上依然是淡然的表情,心情雀躍萬分。

車聲轔轔,婚車漸漸由遠及近,桓止聽在耳裡,不由微微一笑,緊接著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玄色絲履,邊緣有暗色的紋繡,十分的精致小巧,緊接著,玄色衣襟垂下來,遮住了雙腳,目光由裙裾往上爬,最後定在她的臉上,第一次見她這樣盛裝打扮,玉階兩側宮燈灑照,襯得她的容顏別樣的美麗。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孤單了那麼有,終於可以有個知心的枕邊人,他盼了這樣久,她終於是他的了。

桓止和宋緋一起進入寢殿,黃色的帷帳撩起來,盡頭是一座屏風,地上鋪好了席子,席上是兩張食案。食案上有酒有肉有素食。當然,這些花樣豐富的食物的主要作用不是吃的,得先祭祀然後食用,而且也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得贊者讓你吃你才能吃,總之非常復雜。

宋緋和桓止面對著面在席上坐下來,兩人數月未見,好不容易離得這樣近,彼此都有些移不開眼。贊者站在兩人中間咳了咳以示提醒。

宋緋微微垂下了頭,月光投下淡淡月影,燈燭在眼前晃動,在贊者的引導下完成一系列繁瑣而冗長的儀式。最後喝了合巹酒,儀式才算告一段落。

撤了筵席,其他閒雜人等魚貫退出寢殿。殿門合上的瞬間,宋緋鬆了口氣,真是太折磨人了。殿內靜悄悄的,燈光在眼前投下陰影,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了。

宋緋垂下頭,看著那道陰影逐漸朝自己接近,下一瞬,身邊的床位陷落下來,她心裡猛然一跳,抬眼覷他,發現自己的一截長髮已被他握在手裡,那半截長髮用紅纓鬆鬆綁著,解纓結髮,解纓結髮,宋緋嘴裡喃喃念著,心裡忍不住蕩漾起來。

他像對待聖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起來,將紅纓解開,手一鬆,長髮如黑色的絲緞緩緩滑下來,迅速地占據了一小部分床位。

宋緋如法炮制,將他的冠和簪除下來,然後將兩人的頭髮綁在一處,神色鄭重道:「解纓結髮,這是陛下對我的承諾,不可辜負。」

他握著她的手,順勢拉入懷中,喃喃道:「一定。」

宋緋低聲笑了下,推開他,回頭一瞟,床上鋪著朱紅的錦被,襯得正中間的雪白絲帕尤為醒目,宋緋盯著看了許久,這是元帕,用來驗新婦是否是處子之身。驗身這一關雖然免了,這一關是必須要過的。

桓止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微微笑道:「只是走個形式而已,不用太在意。」

宋緋搖頭:「我沒有介意啊,我清清白白,還怕她們驗麼?」

只是有些想笑,那位第六代國君自己帶過綠帽子,怕自己的後輩子孫再被帶綠帽子,便下了這麼一道命令,真可謂用心良苦。

兩人都沉默下來,殿裡熏香正盛,燭火在屏風上投下暗影搖曳,月光照進來,兩人的身影漸漸靠近,前事種種在腦海中滑過,她設想過好幾種結局,卻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皆大歡喜的局面,不費一並一卒,她再滿意不過。

婚服在纏綿中褪盡,宋緋陷在床褥裡,大紅錦被襯得膚色白如凝脂,桓止不緊不慢在她身上點火,像是在品嘗美酒,慢慢斟酌。

宋緋雖然沒有經驗,但是青樓去得太多了,在青樓她接觸的遠遠不止告訴母后的那些。因為她長得俊俏,那些青樓女子有意無意地喜歡往她身上湊,而且說的話真是……性格溫婉的說出來的話都能令她面紅耳赤,更何況是大膽豪放的,將她們說的那些話拼湊起來就是一本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她起初真的不適應,可是硬逼自己,甚至讓青青調戲她,時間長了,已經能泰然處之了。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時,已經反被動為主動將桓止壓在身下了,桓止靜默了片刻,抬頭看她,眼裡有未褪的情慾,似笑非笑的模樣:「阿緋,你在想什麼?」

宋緋愣了愣,將頭埋進他懷裡,笑道:「這是扮男人太久的後遺症。要不,我試試在上面?」

桓止捧起她的臉,挑眉:「你確定你要在上面?你知道怎麼繼續下去?」

宋緋毫不猶豫道:「那當然。」

桓止抱著她調整了一下姿勢,笑道:「好吧,那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接下來……接下來,宋緋發現有再多的理論都沒用,實踐起來真是寸步難行。她騎虎難下,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真的不會,好吧,其實是太害羞了,根本不敢往某處瞄,導致每次都半途而廢。

她翻身躺到裡側,卷起薄被,將被子拉至頭頂,打了個呵欠,特淡定地說:「明天繼續吧,我累了。」她臉已經紅成猴屁股,好在夜色黑暗,他根本看不到。

黑暗中傳來他壓抑的笑聲,宋緋氣惱地翻身背對他,下一瞬,被子被他扯開一角,隨即鑽了進來,光滑的肌膚緊緊貼在一處。他將她翻過身來,面對著面,月光在眉間跳動,他問:「你是真的累了?」

宋緋哼哼:「當然,我趕了好幾天的路,來到這裡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又有女官來教導禮儀,緊接著就是婚禮,我是真的累了。」

桓止也不拆穿她,雙手滑到她的腰側:「好吧,你既然累了,為夫就體諒你一下,今日我來。」

宋緋怕癢地縮了縮,恰好整個人蜷縮到他懷裡,滾燙的肌膚,她閉上眼睛,他的唇覆上來,宋緋微哼了聲,銷魂噬骨的滋味,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