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生病的華妃終於被氣病了。
風聲傳出,蠢蠢欲動的嬪妃們的小心思被毫無下限的武尊打壓了下去,想來勾引蘇小白的都要掂量下自己的胸夠不夠大,然後用些含蓄的手段,免得自找羞辱——這世上自願犯賤的人還是極少的。
蘇小白的生活平靜了不少。
她偶爾去冷宮門外站站竿,表示一下對焰妃的「情深不改」,偶爾去鐵弦家爬爬牆,回來和人嘮叨幾句水若的「風騷入骨」什麼的,從以前聽見黃色笑話都臉紅的小姑娘變成任何葷話題都能信手沾來,她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她的進步是偉大驕傲的,總算勉強保住了武尊好色渣男的面子。
昊焱看見她的糾結只覺好玩,他說:「有什麼關係?反正你現在不是女人。」
蘇小白淚流:「混蛋,把老子的少女情懷還回來!」
昊焱笑得直不起腰:「就你現在這幅模樣還少女情懷?」
蘇小白暴走:「你妹!這是你的模樣!」
「好了,起碼你做男人也是英俊非凡的男人,不枉此生,」昊焱邊逃邊逗她,「喂喂,別打了,再打我還手了啊。」
蘇小白髮現他們這幅模樣活像渣男毆打小媳婦,終於氣勢洶洶地將手中枕頭丟去旁邊,恨恨道:「我非得想辦法回地球不可!這狗屁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昊焱笑:「難道這世界就沒任何能讓你看上眼的地方?」
蘇小白想了想:「宮殿建得還是挺華麗的。」
昊焱問:「神殿裡青年才俊眾多,帥哥如雲,你就沒看上眼的?沒一個能留住你的?」
蘇小白搖頭:「沒有。」
地球上很多留學生出國都受不了寂寞和不同的生活習慣,更何況她跨了個世界?沒有朋友,三觀不合,睡覺沒有高級床墊,出門沒有飛機火車,沒有網絡手機,更重要的是沒有對胃口的食物,每每想起自己愛吃的烤肉和火鍋,就能把她的饞蟲和眼淚都勾出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現在不用面對女人每月幾天的折騰,否則更悲劇。
看小說覺得穿越後風生雲起很痛快,置身事內才知道痛苦。
當然,造成這樣印象的很大原因來自昊焱這個惡劣的引導者,他從不曾給過蘇小白關懷和溫暖,卻留下了太多不好回憶,以至讓她想起整個雲澤大陸,都找不到任何值得留戀珍惜的感情和東西。
她就像個旅行的過客,從來未曾融入。
她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在做毫不現實的夢,所說的東西都和她無關。沒有人在乎她,她也不去在乎任何人,孤僻冷漠封閉內心,茫然的為生存掙紮著。
冰封的土地,什麼時候才會綻放第一朵花?
蘇小白搖搖頭,將這個不靠譜的念頭搖出心裡,理智比情感更強的她,在她活過的二十年中,曾有過對男同學產生好感,也有過喜歡偶像明星,但都是細火慢燉出來的感情,平時就連昊焱這種妖孽級別的帥哥都不能讓她花痴,所以她從不相信一見鍾情,對天雷地火死去活來嗤之以鼻,就算十三對焰妃的愛慕,她也認為是年少輕狂的不懂事罷了。
可是,那天,她發現自己錯了。
苦練三個月後,武者試煉到了。
由於要和巨龍猛獸比試,為免破壞神殿精美的建築,所以尚武神殿的比武場地設在崇武宮,那裡靠著森林,有大片大片的平原和許多猛獸出沒,也是貴族們狩獵的好地方。
蘇小白帶著上千侍衛武者,端著氣派,架著龍車,往崇武宮而去,為了展示貴族們武力,起震懾作用,每次武者試煉的路上都會經過好些奴隸村莊,所過之處,人人俯首。
那天,那條叮咚作響的河邊,那個開著大片大片野花的村莊,那群灰撲撲的奴隸中,她一眼看見了那個他,那個十□□歲的少年正背著藥箱,彎下腰,親手為一個滿身骯髒,撒發著惡臭的奴隸老婆婆洗去受傷腳上的血污,替她細心地敷上藥膏。
他沒有華麗的打扮,穿的是最不起眼的粗布衣,他沒有強壯的身材,瘦瘦高高,反而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他沒有精緻的五官,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唇,雖然不難看,但你也不能從他臉上找出任何特別英俊的地方,偏偏組合起來是那麼的吸引。
武尊龍車靠近時,響鞭驚起。
他驚愕地回過頭看了眼,清澈眸子裡寵辱不驚,只是笑了笑,俯身低下頭去。
那一笑,就像冰封大地上鑽出的柔韌小草開出最燦爛的鮮花。
那一刻,蘇小白的心,好像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停了三拍。
不需要多麼的英俊,不需要多麼的才華,不需要多麼的能幹。
是他,是他,就是他!
這世界上,總有個人能讓你忘記所有擇偶標準,契合得宛若一個人。
據說,在地球的茫茫人海中,你遇到那個人的機會是0.000049。
宇宙中呢?
窒息,興奮,天暈地轉,內心在瘋狂叫嚷,她的心跳在加速,頭腦在發熱,彷彿變成一片空白,就連呼吸也能停頓。每一個神經,每一個意識,不管是荷爾蒙吸引還是基因吸引,都在告訴她,這是宇宙茫茫人海中,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
冷漠黑白的世界在他出現的瞬間變得鮮活。
一見鍾情,原來真的存在。
這是比中彩票更難的運氣。
愛情降臨得那麼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該讓人如何是好?
管理這處村莊的史主事看出了尊主的失神,然後順著她的視線看見了那個清秀少年,愣了愣,也沒覺格外出色之處,唯恐是他的所作所為激怒了尊主,趕緊解釋:「這位少年姓公子,單名騫,並非奴隸,而是貴族出身,是以醫術聞名的公子世家的?子,據說天賦極高,很受寵愛。就是喜歡在奴隸村裡和那些賤民們黏黏糊糊,我們也曾說過幾次,他先說什麼醫者父母心,簡直可笑,和他父親交涉後,他改口說新藥總歸要有病人試用,否則用在貴族身上出了事也不好。醫者難求,我們想想也是道理,只要不壞了規矩就隨了他,反正只是幾個奴隸,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蘇小白死死看著他,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牢牢記下。
史主事觀顏察色,試探:「若是尊主不喜,我們便趕他走,不准他再做這種無聊事。」
蘇小白努力平靜心思,笑道:「不必了。」
史主事再次試探:「那少年好像還不錯。」
蘇小白髮自內心地誇:「溫潤如玉。」
史主事所若有所思。
龍車緩緩飛過村莊,她還回頭看了一眼,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死死把那份灼熱的愛慕壓了下去。她很理智地告訴自己,現在的她不但沒有追求愛情的資格,就連上去表示好感的資格都沒有,哪怕是後悔懊惱,回去錘牆睡不著,也要把這份感情統統舍下,不能留下絲毫牽掛。
面對喜歡的人,連一句話都不能說。
她從未有那麼痛恨過無能為力的自己。
在官員隨從的奉承聲中,蘇小白強笑著,心裡默默流淚。
今天,她遇上了喜歡的他。
明天,她要忘了喜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