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阻止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之事,武林大會上又聽了「不能讓魔教教主坐了龍廷」的言論,莫聲谷直至回到武當仍有些鬱鬱不樂。聽他悶聲悶氣地向張三豐與武當諸俠交代了武林大會的始末,眾人早有預料卻也並不是十分失望。宋遠橋沉吟片刻便有條不紊地吩咐道:「此次圍攻光明頂,我與二弟、四弟、六弟、七弟都要一同前往,三弟與師父便坐鎮武當。門下二、三代弟子中除青書外再選一百人武功高強者隨行,此事便由四弟與七弟負責。這一路上的行程打點便勞煩二弟,青書從旁協助一切都聽你二叔的。三弟,我們走後這門下庶務便要由你代勞,一會為兄再與你交代。至於六弟,弟妹有孕在身這些時日你便多陪著她吧!師父以為如何?」
宋遠橋處事老道滴水不漏,張三豐自然滿意只微笑著點頭稱許,在座的武當諸俠與宋青書也一併領命。俞蓮舟冷眼旁觀見莫聲谷雖令了任務在身卻仍是神色忿忿顯是對圍攻光明頂之事心有不甘,不由笑道:「青書,陸管事三日前遞來消息大都的陸舫德有回音了。小江園的事一向由你一手處置,陸管事急地很,你快去見他吧。」
宋青書聞言立時喜上眉梢,他早知後事圍攻光明頂必然是無功而返,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旁的事務上,當下起身稱是下山去見陸岷。
一俟宋青書走出紫霄殿,俞蓮舟便好氣又好笑地望了莫聲谷一眼道:「七弟可知為此你們此次前往少林一眾江湖豪傑都聽不進你的道理?竟是寧願拼著恢復漢室江山不要也要先滅了明教?」
說到此節莫聲谷愈發恨恨,冷聲道:「心胸狹窄計私怨誤大局、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什麼豪傑不過是群莽夫罷了!我武當為何還要湊這熱鬧?」
莫聲谷此言一出眾人更是搖頭苦笑,便是生性溫和如殷梨亭都忍不住道:「七弟,你性子這般烈,便是說地再有道理旁人又如何聽得進去呢?」
「那圓真禪師也並非全無道理,正邪之分確不容混淆。七弟,若是在武林大會上先由青書說了他那三點再由你提出這天下大義,想來結果也不會這麼壞。哪知你一時衝動與那圓真說僵了又激起了江湖豪傑的爭鋒之意,之後再多唇舌也是徒勞了。」俞蓮舟歎息著搖搖頭,事已至此也唯有在圍攻光明頂之時多做打點,勿使六大派與明教結怨過甚以致難以挽回。只是這事說來容易做來卻是極難,稍有不慎怕是便要被誤會成是首鼠兩端居心叵測,這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又豈是輕嘗的呢?
莫聲谷聞言不禁一愣,他終究不是初出茅廬的傻小子,江湖中人熱血衝動又好面子的道理又如何不懂?前往少林的路上青書也曾提醒他武林大會切莫衝動行事,結果他被圓真激了兩句便全拋諸腦後。莫聲谷生性粗豪,自己也知平日行事衝動魯莽,雖已時時警醒卻總難免本性難移。如今再蹈覆轍,莫聲谷愈發汗顏,怔愣許久不由長歎一聲。
宋遠橋與俞蓮舟見莫聲谷這般垂頭喪氣俱是忍俊不禁,他們這兩個做大師兄和二師兄為了下面的幾個幼弟真是操碎了心。往日憂心稚弱溫柔的六弟會因為紀姑娘的事一蹶不振,直至親見他娶妻如今又有了後,這性子也漸漸開朗堅毅這才放下心來。還有七弟,自幼便好強衝動,眾師兄們縱然心知他武功高強,每次見他行走江湖仍難免提心吊膽,不想武當這些年行商他耳濡目染,對各種人情世故利益糾葛有所體會,這性子也慢慢收斂。若是換了往日的那個莫聲谷,只怕第一個拔劍叫嚷著要殺上光明頂的便是他,何來由他斥責旁人是莽夫呢?幾位師兄能看明白的事張三豐更是一清二楚,當下撫鬚笑道:「好了聲谷,大義當前為師活了偌大年紀都難免熱血衝動,你若如今便勝過了師父豈不是令為師面上無光?」
張三豐此言一出滿座皆笑,莫聲谷也不再做兒女態糾結此事,心中卻是再度惕厲自己日後遇事定要沉心靜氣不可!
與此同時宋青書卻已從陸岷那收到了好消息,千兩金一斤茶的要價確然大大超過陸舫德所能承受,然而他將小江園獻上後元順帝與七王爺都十分歡喜,陸舫德騎虎難下又在陸岷的循循善誘下最終說通七王爺為邀帝寵以馬匹與武當交易,每二百匹馬換一斤茶葉。宋青書聽得這數目卻只是微微一笑,言道:「再多加五十匹,馬匹飼養不易,總不能沒到我們手上就先死了一半。你跟陸舫德言明其中一百五十匹我要蒙古馬,剩下的一百匹可以用河曲馬。他若是同意,陸先生便將所得戰馬在九月前送往崑崙附近。」蒙古馬耐勞耐寒,在戰場上沉穩聽命勇猛無比,歷來是良好的戰馬;至於河曲馬性情溫順耐勞耐重卻是極好的農用挽馬。
武當派要與其餘五大派圍攻光明頂已是武當這些年來最大的一件大事,陸岷自然有所耳聞,而明教光明頂正是在崑崙山脈上。他眉心一跳,當下言道:「宋少俠這可是未慮勝先慮敗!圍攻光明頂之事當真如此險惡,我武當又為何……」
宋青書一擺手打斷陸岷下面的話斷然道:「正道武林六大派原是守望相助共同進退,此次圍攻光明頂,我武當若是閉門不出日後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此事不必再提!」
宋青書這些年年歲漸長行事手腕愈發老辣,陸岷再不敢將他當作是不知世情的武夫少年,當下恭恭敬敬地點頭稱是。頓了頓,又出主意道:「可要調遣船隻往瀾滄江附近以為接應?」
「也好。」宋青書當即點頭,上一世武當派被朝廷的人圍攻一股腦地抓上了萬安寺除了輸在朝廷以逸待勞,便是輸在沒有接應突破不了朝廷人馬的包圍。蒙古人不善水戰,江河至今仍是漢人的天下,只要上了船朝廷便再也奈何不了他們。
兩人話音方落,俞蓮舟已皺著眉走了進來向宋青書問道:「青書,你安排馬匹船隻接應卻是何意?」俞蓮舟既領了宋遠橋的命令,負責圍攻光明頂之事的各項安排,便免不了找陸岷問一下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哪知才走到門外便聽到宋青書正與陸岷商量如何接應武當弟子。俞蓮舟自信以武當及五大派的實力便是滅不了明教也絕不會被明教追著打才是,宋青書如此所為顯然是另有他慮。
宋青書與陸岷見俞蓮舟進來急忙起身施禮,陸岷見他們叔侄倆有事商量便尋了一個為出行的武當弟子打點行裝的借口要走。宋青書聽他提起行裝一事又忽然想起上一世時因為五行旗的阻擋六大派卻是在沙漠裡苦戰許久幾艱難才攻上光明頂。沙漠之地晝熱夜寒風沙又大,往往一陣沙暴過去週遭景物便再不復從前,連方向都極難辨認。如今想來還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想到此節他當下喊住陸岷道:「還要麻煩陸先生速速趕製一批斗篷用以阻擋風沙,面料便用黃色方便隱匿行藏,司南和水囊也要多備幾個才是。」陸岷向宋青書拱拱手,領命而去。
俞蓮舟在一旁聽得分明,他跑慣江湖自然知曉沙漠中風沙的威力。平心而論,宋青書如此安排的確可稱得上是心思縝密,只是俞蓮舟只要一望宋青書那張年歲愈大便愈顯清冷俊美的臉龐,便忍不住心頭笑意。宋青書乃是由他與宋遠橋一手教養長大,意屬他當武當三代掌門,這些年青書為了賑濟災民之事忙於行商少在江湖行走,是以武當三代弟子中諸如方振武、馮默之、常飛雲等佼佼者都已在江湖中嶄露頭角,反而他這個當大師兄的默默無聞。如今六大派圍攻光明頂,青書既然身為大師兄斷不能置身事外,俞蓮舟卻是比任何人都期待師侄的表現。宋青書對俞蓮舟心中那股「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情懷一無所知,只倒了杯茶遞給俞蓮舟,輕聲問道:「二叔以為六大派圍攻明教之事朝廷會不會知情?又會不會插手?」
俞蓮舟眉心一皺又緩緩鬆開,順手接過宋青書遞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指著他身後的位置沉聲道:「坐!坐下說!」
「謝二叔!」宋青書心知他的二叔俞蓮舟性子沉毅見事極明,爹爹將武當參與圍攻光明頂之事全部安排如數交予他手而不是自行做主,正是因為確認二叔能比他自己考慮地更全面做地更好。「當年朝廷中人從中作梗意欲挑起我武當與各大派的爭鬥好坐收漁翁之利,這些年卻毫無動靜,二叔莫不是以為他們一計不成便就此死心?」
俞蓮舟洒然一笑,當下回道:「絕無可能!不過是這些年武林尚算太平他們不曾窺到破綻。更何況如今義軍四起,元廷愈發坐不穩這江山,他們一時半刻也顧不上這一頭。」說到此處俞蓮舟的面色忽然一沉,肅聲道,「我武林正道與明教的恩怨由來已久,少林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出圍攻光明頂……莫非,這背後還有朝廷的手筆?如此說來,這少林之中……」
宋青書心中暗歎他的二叔果然目光如炬見微知著,言道:「是或不是如今尚無定論,只是如此良機,朝廷怎能不好好把握?我若是朝廷中人,便至少能做三件事!第一便是待六大派與明教中人打地兩敗俱傷,再將雙方人馬一網成擒。第二,如今六大派高手傾巢而出,這門派之中可是極為空虛,若是就此毀了門派根基豈不是斬草除根乾脆利落?這第三嘛,即便六大派有幸逃過一劫,只需將六大派圍攻明教剿滅義軍根基的事宣揚出去,再由朝廷做一番封賞,我們武林正道的名聲可是比魔教還不如了!」宋青書所說的三條前兩條上一世時趙敏便已做地十分漂亮,若不是殺出一個張無忌她已經成功了。至於這第三條卻是宋青書自己的想法,對武林正道而言「名聲」二字與武功傳承同樣重要,卻不知為何冰雪聰明如趙敏竟從不曾想到?想來是甘於為蒙古人賣命的江湖人武功雖高卻見利忘義,名聲為何早已滿不在乎。趙敏平日裡接觸的便是這些恬不知恥的武林敗類,早已是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又如何能想到這一條?
俞蓮舟沉吟良久,終是緩緩道:「明教不但不能滅,更不能傷了根基!」
「只除首惡,不問脅從。楊逍等人是何下場大可不必在乎,只是明教各宗派弟子卻絕不能殺戮過甚!」宋青書跟著言道。
俞蓮舟神色沉重地慢慢點頭。「言之有理……」俞蓮舟心知若是這般打算,圍攻光明頂之事便不能再仰仗個人武勇卻是要靠兵者詭道。畢竟武林中人狹路相逢便只有你死我活,兵法陣仗卻是有生擒活捉的。「這些年你訓練的民壯……」
「可用!」宋青書當即言道。上一世圍攻光明頂之時,他便顯露過佈陣打仗的手段,然而那時無論武當還是其餘五大派都意在徹底剷除魔教,因而終究是武功修為重於行軍打仗。如今情況突變,宋青書不禁暗忖自己是否要將那些讀熟的兵書再溫故而知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