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周芷若的迷障

張無忌與周芷若談話許久,不知不覺申時已過,有軍中士卒前來通報殷夫人已整治了酒菜,要張無忌攜周芷若一同出席。張無忌正哄周芷若哄地意興闌珊,聽聞士卒通報不由精神一振,便是明知殷夫人此人十分精明厲害,又待他頗為冷淡也顧不得了,只對周芷若調笑道:「六嬸是我長輩,她要見一見侄媳婦呢!教主夫人,你若是帶著兩個淚包去見人,怕不怕羞啊?」

周芷若自張無忌懷中抬起頭來,臉頰上雖仍帶著晶瑩的珠淚,眼中卻已全是笑意,低聲道:「也不羞,你已是我夫君了麼?你若再跟趙敏那小妖女……」她話未說完,張無忌已然對著她的雙唇輕輕一吻。周芷若的面頰登時漲地血紅,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只埋頭抵在張無忌的胸前,握著拳捶他。「你欺負人……你欺負人……」

張無忌含笑捉住她毫無氣力的雙手,輕聲道:「我是你丈夫,你這輩子也只能受我欺負了!」

周芷若只覺一陣面紅耳熱,竟是任由張無忌無所顧忌地牽著她的手走出了營帳。此時正是夕陽西下,她仰頭望著自己身前那個籠在金黃光暈之中的高大男子,思及他方才最後的一句話,甜蜜之餘又無端端地泛起幾分惶惑。

張無忌以為這算是半場師門家宴,武當派的弟子必然全數在列,不想最後一個到席的僅是莫聲谷,方一進門便已搖頭道:「青書累地睡過去了。」

張無忌聞言不由默然,大伙俱是習武之人,體力遠比常人更優,縱然昨夜方才經過一戰大戰也斷然不會當真累地起不了身。想到此處,他不禁微微瞥了身邊的周芷若一眼。周芷若卻是無動於衷,只羞紅著臉在殷夫人的誘哄下慢慢地開口叫了一聲「六嬸」。

殷夫人知道這消息卻並不失望,反而微微鬆了口氣。原來她整治酒菜本是為宋青書慶功,然而她的丈夫生性仁厚又與武當五俠張翠山感情深厚,自然要照顧他的後人,要請張無忌同來喝杯酒。殷夫人記恨張無忌當眾宣佈與周芷若的婚訊給宋青書下馬威,本不願去請。這件事上,殷梨亭也覺張無忌處理地不妥,可他畢竟是長輩,不好與晚輩過多計較,便開解道:「想是無忌得了心儀的女子,一時忘情,並非有意令青書傷心。」他見妻子神色仍兀自不渝,不由低聲歎道,「青書為了融陽身受重傷,我這個當六叔怎會不明白?然而無忌畢竟是我五哥的孩兒,是我五哥在這世上的唯一骨血……」

殷梨亭話未說完,已是雙眼泛紅,顯然也是左右為難。殷夫人見狀也是微微一歎,武當派原是道門,出世超脫,清靜自在。張無忌未曾出現前,何來這般尷尬?她原想張無忌已是明教教主,今日明教義軍大勝,他未必能夠分/身,不想張無忌竟真來了。

殷夫人見周芷若樣貌清麗溫柔和順,倒也十分歡喜,只拉著她一長一短地問話。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殷梨亭聽過張無忌所說靈蛇島上的事,又說到謝遜身份敏感已派人將其護送回明教,便沉默地放下酒杯,低聲歎道:「想那趙敏原是蒙古郡主,而你這明教教主偏又是朝廷的叛逆,她做出這等事來也是尋常!可歎郭靖黃蓉兩位大俠留下的寶刀寶劍竟又落入朝廷的手中,未免教人不忿……」想起武當派深受屠龍刀之苦,三哥殘廢多年,五哥自刎身亡,他的眼前更是一片陰鬱。隔了許久,方又慨然道,「好在這救世濟民匡扶漢室,依靠的卻並非這寶刀寶劍!」他伸手摁住張無忌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無忌,你既已是明教教主,便當以天下為重!」

張無忌微微點頭,沉聲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無忌明白!」

這一句原是明末大儒顧炎武所言,如今早了三百年出世卻依舊振聾發聵,殷梨亭與莫聲谷聞言都是同聲叫好。莫聲谷本是爽直粗豪的個性,見這師侄這般雄心萬丈慷慨豪邁,思及皇宮中趙敏所言不由更為鬱悶。宋青書與張無忌俱是他師侄,他自然不希望見到他二人身上有任何的瑕疵。然而周芷若如今又已是張無忌的未婚妻,他雖想宋青書斷了念想,可又不想周芷若當真壞了心性害了無忌。

正埋頭苦思,殷梨亭已然開口問道:「無忌,你與周姑娘的婚事……」

陪坐在張無忌身邊的周芷若聞言即刻垂下頭滿面通紅,張無忌卻極為坦然,只道:「待這一次回武當稟明太師父,我便將擇日與芷若成親。」

殷梨亭見張無忌笑容明朗,周芷若雖說羞不可抑卻並不反對,不由微微而歎,隨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含糊道:「早些成親,也好!」神色間略有鬆弛,卻實無多少歡喜欣慰。

張無忌見殷梨亭聽聞他要成親便只有這一句,再無其他囑咐,心知他是想起了宋青書,不由微一挑眉,不動聲色地也端起了酒杯。

他們五人行酒宴,宋青書雖說不在,可他留下的陰影卻是一直都在。張無忌與武當派原就不甚熟悉,談完正事更無多少閒話可聊,是以時過不久,這酒宴便在幾杯悶酒之後草草散席。

張無忌與周芷若二人出得營帳,莫聲谷忽然開口道:「無忌,明日……明日若是有暇,不妨來見七叔一面,七叔有些話想與你說。」

張無忌見莫聲谷眉頭深蹙神色凝重,一時也鬧不清他要說什麼,只正色回道:「是,七叔!」

莫聲谷上前拍拍張無忌的肩頭,又忽而長歎一聲,這便揚長而去。

周芷若蕙質蘭心,如何不知張無忌要與她成親,殷梨亭與莫聲谷二人嘴上說好,實際卻並無多大歡喜。殷梨亭與莫聲谷俱位列武當七俠,看他們的態度便可大致猜度出武當派的態度。如今見莫聲谷這般心事重重,好似只惦記著宋青書才是他師侄,張無忌卻是個外人,不由更是齒冷,難得主動牽住張無忌的手,輕聲道:「無忌哥哥,你還有我。」

張無忌雖說原是穿越而來,對武當派卻也頗有情誼,此時見殷梨亭與莫聲谷俱因宋青書之故與他生分亦不免神傷。只是明教的魔教之名由來已久,正所謂積毀銷骨,縱然他當了武林盟主,明教義軍又前赴後繼起兵抗元,明教在江湖和民間的聲望卻仍舊不高。倚天的世界與真實的歷史大有不同,最為關鍵的一條便是義軍之中也少不了武功高強的江湖人,且他們能在義軍之中起到極為重要的作用。比如太原神槍王烈,只因有他投了紅巾軍,韓山童的手下才拉起了一支戰力超群的隊伍。要使明教義軍立於不敗,使更多武林人士投身義軍為明教效力,他只有娶了這個名門正派的峨嵋派掌門周芷若,才能令六大派相信明教已是真真正正改邪歸正。他已為了天下犧牲了他對趙敏的情意,又如何還能走回頭路?想到此處,他只把心一橫,扶著周芷若的手臂柔聲道:「宋師兄常在武當,若論情誼自然比我深厚。可你最終只垂青於我,我又有什麼好計較呢?待我們成了親,三年抱倆,宋師兄自然也就什麼都放下了。」

張無忌此言一出,周芷若只羞地一頭撲進他懷中,怎麼都不願抬頭。多年之後,周芷若再度想起這段,方才恍然意識到原來那便是她一生之中最後的快樂,因單純無知而快樂。如今,卻早已是滄桑幾度不復往昔。

翌日一早,周芷若起床梳洗一番,正要出門去見張無忌,窗外卻忽然撲進一個蒙面黑衣人,出手便是一招峨嵋派的「金頂綿掌」武功向周芷若攻來,口中說道:「把《九陰真經》交出來!」他聲音嘶啞,出掌卻是十分凌厲,所使峨嵋派的武功竟也十分老辣。

周芷若見有蒙面人來襲本能地便要高喊「無忌哥哥」,可聽那人提及《九陰真經》四個字,頓時心頭巨震,當即將這一聲呼救嚥了回去。只出手擋開這一掌,厲聲喝問:「你是何人?為何會使我峨嵋派武功?」

那蒙面人卻充耳不聞,出手招招狠辣,似欲取她性命,口中又道:「將《九陰真經》交給我,便饒你一命!」

周芷若為了《九陰真經》連張無忌都瞞騙了,如何肯將其交出?她心知《九陰真經》之事絕不可令張無忌知曉,便咬牙同以「金頂綿掌」相抗。周芷若乃是峨嵋派掌門,與那蒙面人同使「金頂綿掌」互搏,這掌法中精微奧妙變化竟施展地遠不如那蒙面人精妙。待鬥到三四十招之後,已迭逢險招,周芷若見狀不由更是心慌意亂,只連聲喝問:「你究竟是誰?是不是趙敏派來的?」見那人始終不回答,只招招逼近,要她拿《九陰真經》出來,她忽而把心一橫,左手五指成爪向那蒙面人面門抓去,這一招正是《九陰真經》中外家功夫——九陰白骨爪。

那蒙面人見周芷若居然出了這麼一招,竟是即刻一怔,呆在原地不能反應。兩人生死相搏,如何能容他出這麼大的紕漏。只見周芷若身形如鬼魅一般微微一閃,五指如鉤如錐已然搭上了他的咽喉,只需稍稍一吐力便能將他的喉管抓斷取他性命。那蒙面人卻恍若未覺,只呆若木雞地望著周芷若,難以置信地道:「九陰白骨爪!」

那蒙面人此言一出,周芷若即刻認出了他的聲音,隨手扯下的他的面巾,叫道:「宋青書!怎麼是你?」

宋青書卻毫無反應,只是怔怔地望著周芷若低聲道:「趙敏說的是真的!」

周芷若聞言即刻面色一沉,扣在宋青書頸項間的五指用力收緊,恨聲質問:「她果然沒死?她說了什麼?」

宋青書的喉間一陣脆響,幾乎要被周芷若扼地窒息,他卻不知掙扎,只慘白著臉孔微微搖頭,斷斷續續地道:「芷若,你若一刀殺了我,我只會謝你不會怨你。為何要這般零碎地折磨我?」

宋青書問的是上一世的周芷若,這一世的周芷若如何會回答?她見宋青書這般神色只是心生厭惡與狠絕,不由對著他慢慢道:「宋青書,你自個找死,怨不得我!」說著,又提起右手,五指成爪向他腦門落去。

卻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張無忌的敲門聲。「芷若?」

周芷若面色一變,突然出手扇了宋青書一個耳光。這一耳光她全無留手,宋青書白皙的面頰上頓時浮出五道觸目驚心地血紅指印。

站在門外的張無忌聽到這一聲,當即直闖而入,入眼便見著周芷若正伏在桌旁失聲痛哭。而穿著一身夜行衣的宋青書正以一種極為複雜難言的眼神怔怔地望著周芷若,彷彿他從來都不認識她一般。張無忌望了宋青書一眼,慢慢地走到周芷若身邊將她扶起,低聲道:「芷若,怎麼回事?」

周芷若滿面淚痕,哽咽著喊了一聲:「無忌哥哥,他……他……」話未說完,便已撲進張無忌的懷中委屈大哭。

張無忌輕柔地撫摸著周芷若的脊背,微微垂下的雙眸中悄無聲息地掩去一抹冷嘲之色,暗自心道:周芷若,原著之中你被人制住穴道失陷丐幫,宋青書都不曾動你一根手指頭。你與他成親,假稱要殺了張無忌才圓房,他也半點不曾勉強你。如今這青天白日,我和他兩位師叔都在這,你要我相信他來向你行兇?你也將世間男兒忒小瞧了,以為人人都是宋青書這等為了美色便忘了祖宗前程的蠢貨麼?想到此處,他不由冷哼一聲,向著宋青書恨聲道:「宋師兄,你總是我兄長。此事既然牽扯到芷若,便只好請長輩來主持公道了!」說著,他也不理懷中的周芷若是什麼面色,只自行走出門口,叫人去請殷梨亭夫婦與莫聲谷。

【小劇場】

導演:宋少俠,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現在啥感覺?

青書:我真傻,真的!我只知道她是個美女,誰知道原來是條美女蛇……麻麻,救命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