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張無忌的心思

韓山童的營帳裡,張無忌正在翻閱宋青書臨行前留給羅木恩的書信。背山靠水紮營、絕不分兵、營地周圍多用絆馬索。張無忌不懂兵法,便依著書信的內容仔仔細細地詢問了韓山童一番,不意宋青書的這些計策竟都一一派上用場,韓山童的紅巾軍正是靠著宋青書的指點才在落入孛羅特穆爾的陷阱之後一直挺到了宋青書發兵來救。張無忌聞言不禁微微而歎,低聲道:「盛名之下無虛士!」他極為重視徐達與常遇春,便轉手又將這幾張信紙遞了過去,請他二人過目。

徐達上前接過書信認真地過目了一番,見到宋青書在書信的最後寫道:「若是戰事不順便盡力固守,等待『金烏』為號,發起總攻。」,不由皺起眉峰,滿腹疑惑地道:「常大哥可還記得,發兵救援一事,宋少俠並未一力堅持。」

張無忌原本正懶散地斜倚在椅內,聽聞他二人所言不由坐直了身體,急忙問道:「徐大哥此話何意?」

張無忌身為現代人,早知歷史上徐達與常遇春二人戰功彪炳。他不識兵法,若要打下江山便唯有依賴這兩人,是以借口對他二人當年仗義相救之事銘感五內,堅持以兄長相稱。徐達與常遇春皆是心性爽直的好漢,眼見張無忌這般看重他們,自然是要士為知己者死。因而聽聞張無忌有此一問,徐達當即將當日與宋青書商議的情況坦白相告。「當日宋少俠與我等商議軍情,便曾親口問道蒙山之戰我等是想求穩還是求勝。若是求穩便發兵岳西,對霍山成包夾之勢,孛羅特穆爾自知不敵自會退兵。若是求勝則輕騎快馬、晝伏夜出,十日之內趕赴霍山與孛羅特穆爾決一死戰。」

常遇春此時也已看過宋青書的書信,續道:「那日商議軍情,宋少俠並未提及曾與紅巾軍相約。然而昨夜宋少俠率義軍衝陣,也的確高呼『金烏』二字為號,紅巾軍與騎兵呼應方才勝了孛羅特穆爾。」

徐達與常遇春二人說罷,營帳中的范遙、韋一笑、韓山童、朱元璋等人同時皺眉,竟是半點猜不透宋青書的心思。倘若當日彌勒宗不願求勝只願求穩,他與紅巾軍的約定豈不是注定落空?

這些人想不明白,張無忌卻已忽然放聲大笑,搖頭歎道:「我這位宋師兄啊……」正如在河間府時他被自己看穿了原是重生的身份,便一走了之,半點應對之策都拿不出來。這一回,也是如此。倘若彌勒宗弟子不肯發兵來救白蓮宗,他這一句「金烏」之約又當如何實現,只怕是半點不曾想過。宋青書雖說在兵法上極有天賦,可惜他的性格缺陷也過分明顯,無論前世今生都毫無長進。但凡事有不協,他又無力化解,便只會一躲了之,難當大任。想到此處,張無忌不由低聲一歎。「可惜了他這一身用兵之才!」

然而張無忌卻終究是不識兵法,他的推斷可以自圓其說卻實在並不準確。宋青書打下桐城,安慶之圍已是不攻自解。縱然彌勒宗並不發兵來救,紅巾軍百戰之師也能支撐到孛羅特穆爾自行退兵,所謂的「金烏」為號,不過是給紅巾軍多一份心理上的慰藉。宋青書倘若當真趨易避難,又如何會只帶一千騎兵便敢於正面對沖元軍鐵騎?之所以並不堅持要彌勒宗發兵,只因他自知不是張無忌,沒有明教教主的身份,徐達和常遇春二人未必會聽他的。

卻是常遇春聽聞張無忌提及宋青書的用兵之能,不禁萬般感佩地附和:「昨夜騎戰的確暢快淋漓,此戰之後蒙古鐵騎天下無敵的神話再也不復存在!宋少俠親制的『霹靂雷火彈』更是聲震百里威力無窮,用以攻城略地可收奇效。」

「霹靂雷火彈?」張無忌聞言頓時一驚,他身為現代人,自然知道火藥的發明改變了戰爭的模式。張無忌在靈蛇島遇到波斯明教中人,見識了波斯人的「霹靂雷火彈」,實際便是後世所提的火炮,由此也想到原著中屠獅大會上,峨嵋派也曾用過「霹靂雷火彈」,莫非這峨嵋派的「霹靂雷火彈」正是出於宋青書之手?想到此處,他再也坐不住,當即追問:「常大哥,這『霹靂雷火彈』究竟是何模樣有何威力,你細細道來!」

常遇春雖說用兵尚顯稚嫩,可他畢竟上歷史上有數的千古名將,軍事眼光極為老辣。宋青書昨夜以騎兵與元軍正面對沖,他自信假以時日自己也能做到。但這火藥之威卻是教他又喜又驚五味陳雜。見張無忌鄭重其事,他也暗自佩服張無忌的眼力,便將他所見宋青書如何使用這「霹靂雷火彈」的始末,以及其給元兵造成的傷害一一言明,最後歎道:「這『霹靂雷火彈』這般了得,實非人力可當!投向城門,幾丈寬的城牆眨眼便炸塌了;投向元兵,連人帶甲都炸成了碎肉;若是投向騎兵,馬匹天生怕驚,怕也難逃一死。」

「有朝一日,火藥大規模使用,便是刀槍劍戟、戰馬戰車正式成為歷史的時候。只要有足夠的火藥,以一隊人壓制上千人也是平常!」張無忌聞言也是一歎,黑火/藥的配/方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一直想著要找個機會拿出來給義軍。然而如今聽常遇春的描述,宋青書研製的火藥的威力,只怕與那黑火藥已是相差無幾。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如今營帳中坐著的人各個久歷戰陣,哪裡不知張無忌的這番話絕非危言聳聽,韓山童當即言道:「教主與宋少俠原是同門,可否請宋少俠將這『霹靂雷火彈』的配方交給義軍?」

他話音未落,朱元璋已忍不住冷笑著道:「有這等利器在手,假以時日,天下也唾手可得,他如何會交出來?依我之見,應當殺了他!」說著,他便將目光轉向了張無忌。他心知張無忌與宋青書不和,不信張無忌會放棄這絕好的機會。

豈料,張無忌卻搖頭道:「天下有才之人便該殺了,方好顯得自己才華蓋世。這等胸襟,當真可笑!更何況,如今西域之人也會使這火藥,你能殺一個宋青書,還能將西域之人也殺光麼?」他對朱元璋的心機已是十分不耐煩,當即坦白道,「朱元璋,今日我便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與宋師兄的確不甚和睦,你也不必屢番試探。然而他畢竟是我同門師兄又是我大師伯的獨子,只要他並未行差踏錯,我絕不會傷他性命。若是他能有用於天下,我更不容許任何人傷他性命!你記住了!」

朱元璋見張無忌疾言厲色毫不留情,頓時心知他已不能見容於張無忌。他生性高傲,張無忌這般落他顏面,心中暗恨不已。然而想到張無忌的神功,他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唯唯而退。徐達、常遇春二人與朱元璋早已相識,見張無忌這般責備朱元璋,不禁上前為他分說了兩句,又歎道:「教主既與宋少俠不甚和睦,那這『霹靂雷火彈』……」他們雖說立志救世濟民,可也心存建功立業之心,他們身為明教義軍,自然希望有朝一日張無忌能登基大寶。

張無忌冷笑一聲,滿不在乎地道:「這『霹靂雷火彈』我亦能制,且威力不下於我那位宋師兄,你們勿需憂心。」他雖不懂兵法,可這多了千年的見識豈是說假的?該如何大規模使用火藥,取得最好的效果,只怕這世上沒人比他更清楚!

與明教義軍商議完戰事,張無忌便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入眼便見著周芷若已沏好了茶,正等著回來。張無忌見狀不禁微一挑眉,周芷若生性靦腆,縱然他們早已由義父定下婚約,與他相處也極為端莊自持。如今這千軍萬馬都看著他們,她反而不避嫌了?

周芷若見張無忌回來,即刻站了起來,喊道:「無忌哥哥!」她雖與張無忌定下婚約,平日相處卻仍是這般稱呼。

張無忌微笑著走上前來,扶著她的胳膊柔聲道:「等了很久?我不該讓你一個人留在這。」

周芷若心下一甜,搖頭道:「沒等多久,戰事要緊,我懂。」她見張無忌神色鬱鬱,不禁又勸道,「無忌哥哥,這一次只因我們在靈蛇島滯留太久才錯過了這場大戰。可你畢竟是明教教主,正所謂來日方纔,將來你率義軍趕走韃子,自然天下歸心。」

周芷若這番話說地既溫柔體貼又有理有據,可張無忌聽來卻總覺不是滋味,彷彿是朱元璋穿著周芷若的衣服在他的面前柔聲細氣地挑撥他與宋青書。他不禁又想到了方才與常遇春等人討論的火藥一事,周芷若如何聰慧也不過是一介孤女在峨嵋派中地位不高,峨嵋派的滅絕師太也不是什麼有卓識遠見之人,縱然靈蛇島上她見識了波斯明教「霹靂雷火彈」的威力,她又如何識得仿製?唯有宋青書!

張無忌與張三豐重聚後,也曾問起宋青書的消息。自然知道武當派為了培養他,當真是煞費苦心。不僅是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同齡的少年之中已屬佼佼,一手書法也是鐵劃銀鉤,便是詩詞歌賦也能信手拈來。得知他愛好兵法,更是不惜重金為他聘請宋時將門後裔教他兵法騎射。原著上,宋青書為了周芷若神魂顛倒,定是為了討周芷若歡心為她研製了火藥。然而縱使他為了周芷若背叛師門鑄下大錯,這件事上,他卻終究多長了一個心眼,不曾將大量火藥交付周芷若之手。否則,這屠獅大會早已成了峨嵋派的屠戮場!想到原著中宋青書最終的結局,他不禁幽幽一歎,忽然道:「芷若,你可知我宋師兄對你……」

周芷若聽張無忌所言當即滿面暈紅,只含淚道:「無忌哥哥,我待你一片真心,難道你連這也不信麼?」

怎知一向不願見她落淚的張無忌這一回卻是神色冷淡,只道:「六大派圍剿明教,韋蝠王要抓花你的臉,是宋師兄為你抵擋。光明頂上,我差點失手傷你,結果那一掌還是落在了宋師兄的身上。萬安寺中,他為了你與王保保推演兵法,遭王保保忌憚差點連命都丟了。這些事,你當真半點不放在心上?」

周芷若見張無忌神色有異,不由放聲大哭。「你疑我!我這般待你,你還疑我!你可知,萬安寺中,我跟師父發誓說,要是我日後嫁你為妻,我父母死在地下不得安穩,我師父化為厲鬼,日夕向我糾纏,我跟你生的子孫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無忌哥哥,你好!你好……」

滅絕師太的這段誓言實在惡毒,張無忌如何不記得?只是如今見周芷若這般痛哭失聲,他仍是頗為惻然,伸手為她拭去淚痕,將其攬入懷中。「芷若,我自然是信你的。那誓言你也別放在心上,那是作不得數的。你師父只當明教是魔教,我是奸邪無恥的淫賊,才逼你發此重誓。她老人家若是得知真相,定要你免了此誓。只是宋師兄他……我亦知感情不能勉強,然而他卻畢竟是我大師伯的獨生愛子。」

哪知周芷若竟搖頭道:「無忌哥哥,你誤會啦!宋師兄他待我,他對我並非如你想的那般。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討厭我。」

張無忌在心底暗笑一聲,心道:那是因為你傷他太深。「你不懂,男人的事,你不懂。你令他痛苦,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女子能令他這般了。」

周芷若不知上一世的事,自然不懂張無忌所言,只嗔道:「是!我是小女子,不懂為何我令宋師兄痛苦!可我卻知你令邵敏郡主歡喜地很!」

張無忌聞言不禁啞然失笑,也不知周芷若究竟是心虛還是心狠,他想提起宋青書,她卻每每顧左右而言他。想起原著之中周芷若評價宋青書也只是一句「卑鄙無恥」,張無忌更是心中生寒,只道:「靈蛇島上,我便與你言明,我與趙敏只是虛與委蛇。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張無忌話雖如此,周芷若又如何看不出張無忌看趙敏的眼神是何等的深情和痛苦。正如,正如宋青書對她一般!想到此處,她不禁又道:「蛛兒之仇,你也不放在心上了麼?」

張無忌低聲一歎,輕聲言道:「蛛兒是我表妹,我自然會為她出頭。芷若,這世事煩惱不盡,我只盼驅走韃子的大事一了,你我歸隱田園,共享清福,再也不理這塵世之事了。」

哪知周芷若卻道:「你是明教教主,倘若天如人願,真能逐走了胡虜,那時天下大事都在你明教掌握之中,如何能容你去享清福?再說,我亦是峨嵋派掌門,師父將這掌門人的鐵指環授我之時,命我務當光大本門,就算你能隱居山林,我卻沒那福氣呢。」

周芷若這般所言,張無忌心頭更冷,他未必想當皇帝,周芷若卻是想當皇后。他要天下是自信沒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周芷若卻是權欲熏心!張無忌心儀趙敏,卻也自知若要天下便不能與趙敏一起。靈蛇島上,他也曾對周芷若百般暗示,周芷若卻終究對趙敏痛下殺手,甚至如今仍要提醒他要報蛛兒之仇。周芷若將《九陰真經》拿走,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暗勸自己:縱然她有千錯萬錯,待我之心卻是真摯無欺。是以,她的錯便當是我的錯。如今想來,卻是不免有些可笑。

【小劇場】

趙敏:張教主,你當真選好了?

無忌:我可能還要考慮一下!

趙敏:哼!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吃著碗裡瞧著鍋裡,這山望著那山高,狗改不了吃屎!

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