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圍攻光明頂

宋青書跟著莫聲谷離開明教光明頂,隔了許久才輕聲道:「七叔,我不該看乾坤大挪移心法。」

莫聲谷聞言不禁微微一歎,輕撫著他的脊背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你天生過目不忘。此事本非你刻意為之,七叔又怎會這般不通情理?只是這原是明教武學,武當派又有嚴規,你便忘了罷!」

「……是,七叔。」宋青書微一哽咽,卻是強行忍下了。他想起上一世時,那晚被七叔抓個先行,若是他當即跪下認罪束手就擒,不曾與七叔動手,七叔難道真會不聽他解釋非要殺他嗎?不會,宋青書知道,七叔一定不會殺他。

兩人一路東行,竟在沿途發現了不少倒斃的明教與六大派弟子,死狀甚是慘烈恐怖。莫聲谷心下一驚,不由叫道:「莫非六大派已攻上光明頂?」

宋青書與莫聲谷一般想法,忙道:「七叔,我們快返回光明頂!」

兩人又急忙掉頭向西,一路上但見屍首狼藉,大多數是明教教徒,但六大派的弟子也有不少。原來他們二人在明教逗留一夜,六大派已順利在一線峽匯合,向光明頂發動猛攻。明教因楊逍、韋一笑等重要首領盡數重傷,無人指揮,以致失利,但眾教徒雖在劣勢之下,兀自苦鬥不屈,是以雙方死傷均重。

莫聲谷與宋青書才從光明頂下來,此時掉頭回去自是熟門熟路。不一會,兩人便持劍闖過沿路試圖攔截他們的明教弟子,搶進大門,穿過兩處廳堂,眼前是一處極大的廣場。場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西首人數較少,十之八九身上鮮血淋漓,或坐或臥,是明教的一方。東首的人數多出數倍,分成六堆,看來六派均已到齊。這六批人隱然對明教作包圍之勢。

莫聲谷與宋青書二人見狀,急忙奔向武當一派,向為首的宋遠橋與俞蓮舟見禮。

宋遠橋原就記掛著七弟與愛子,此時見二人平安回來也是心下一鬆,便轉口說起了如今的局勢。「六大派昨夜在一線峽匯合,當下議定一鼓作氣攻上光明頂。明教弟子死戰不休,我等亦不願屠戮過甚有傷天和,便約定比武定勝負。」此時在台上比武的卻是少林派圓業禪師與天鷹教的殷野王,其父殷天正正在旁觀戰。而明教之中,昨夜所見的七位高手如今只有楊逍一人站在台上,其餘六人仍盤膝於地,顯然仍未化解圓真「幻陰指」指力。在楊逍的身側,尚有一名妙齡少女,容貌肖擬紀曉芙,此人正是楊逍與紀曉芙之女楊不悔。

這個場面,除了場上還多站了一個楊逍,其餘情況與上一世全無不同。宋青書對這一段記憶深刻,幾乎可以隨口報出下文來。殷野王與圓業兩敗俱傷,接著便是其父殷天正上場。殷天正年紀雖老邁,一身武功卻不容小覷,先是敗了少林的圓音,再敗了華山的羅天,接著又是少林的圓心,待四叔、七叔、爹爹都跟他交過手,張無忌就差不多該到了!

然而,不等宋青書看清台上兩人交手的情形,幾個與他相熟的武當弟子已然圍了上來。莫聲谷與宋青書失蹤整整一夜,此時突然出現,武當弟子們不敢問莫聲谷卻是一擁而上將宋青書的身邊圍了個水洩不通。宋青書心知圓真勾結朝廷之事無憑無據,便是提了也只徒然得罪少林。因而隱下此節,只道誤打誤撞發現了明教藏寶之地,在裡面逛了一圈才回來。

眾武當弟子一聽「藏寶」二字便是眼前一亮,急忙七嘴八舌地追問:「宋師兄,可曾發現什麼寶藏?待我等攻下明教,將那些寶藏全拿來賑濟災民,豈不是大功一件?」

師弟們這般說辭,便是連宋青書都略有心動,不禁考慮起其中可能。只是想到張無忌已然出現,又頹然地歎了口氣,只道:「明教傳承三十多代,金銀珠寶自然是不少的。」他自懷中摸出一顆金珠,展示給諸位師弟過目。這顆金珠自然就是在明教密道中發現的其中一顆,不但躲過了莫聲谷的雙眼,還躲過了明教七大高手的耳目,也不知宋青書如何辦到。

馮默之家中最為富貴,自然見識過不少名貴之物。此時見這顆金珠圓潤飽滿,在陽光下散發著熠熠光輝,也不由心動,不禁伸手將它取過來托在掌心,感慨地道:「這般品相,的確難得!」

誰料,馮默之的話音的話音未落,莫聲谷忽然擠進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拍在那顆金珠上,將它拍成了珍珠粉。光明頂上原就風大,狂風再一吹,連粉末都沒剩下一星半點。

「七師叔!」武當眾弟子齊聲慘叫。

莫聲谷卻不做聲,只恨恨地瞪了宋青書一眼,揚長而去。

眾弟子不敢與莫聲谷相爭,只齊刷刷地回頭望向宋青書。

宋青書強忍傷心,低聲歎道:「就拿了這一顆!」

馮默之恨鐵不成鋼地道:「得入寶山而空手回啊!」

「是啊!」眾武當弟子齊聲感歎。

宋青書眼見眾師弟都對他面露不滿,當下故作神秘地向他們招招手,待眾人聚攏過來方壓低聲道:「還有一套乾坤大挪移心法,乃是明教至尊武學寶典!你們誰想學?我這便傳授予他!」

哪知這句說完,散場效果更佳。都不用長輩出言提醒眾人武當門規,眾弟子便作鳥獸散,顯然對這門絕學全無興趣!

有此插曲,待宋青書再將精力轉回台上,殷野王一柄折扇戳中了圓業一側太陽穴,圓業手中禪杖卻也擊中了殷野王右胸。圓業手中禪杖有數十斤重,殷野王受這一擊便連退七八步噴出口血來。而圓業受殷野王一擊亦的口吐鮮血當場昏迷。此戰,殷野王雖勝出,卻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殷天正為愛子包紮完傷處,便站了出來。

楊逍見殷天正鬚髮皆白,不由上前道:「鷹王,此役便由楊某出戰罷!」

殷天正聞言回頭望了楊逍一眼,殷天正雖為四大法王,年紀卻遠在楊逍之上,然而楊逍個性孤高在教中地位也高,從來都是除了陽教主便無一人能讓他放在眼裡,幾時聽過他這般客氣的言辭?再一想昔年他破教而出,楊逍仍是風流倜儻,如今再見他也是兩鬢染霜。陽教主仙逝後,明教上下為了爭教主位鬧地不可開交,如今竟要被六大派一網打盡,怎能不教人心生感慨?殷天正黯然一笑,只道:「我是法王,你是左使,高下有別。待我敗了,你再出手不遲!」

明教眾人皆知殷天正心高氣傲,當年因不服楊逍便破教而出自創天鷹教,此時聽他於大庭廣眾之下自認位列楊逍之下,俱是感慨萬千,各個心道:原來鷹王也是一般無二地忠心護教!怎得我等原各個忠心,偏又為了一點私心作祟毀了明教基業?

殷野王與殷天正父子連心,自然心知殷天正這般所為正是因為他們父子二人已破教而出,殷天正唯恐多生枝節,定要保住楊逍,讓楊逍以明教左使的身份贏了最後一場,才能令六大派無處說嘴。殷野王惱火楊逍與爹爹的恩怨,此時也不管自己猶重傷在身,兀自捂著胸口狂笑著道:「不錯不錯!楊左使武功了得,一出手便將韋蝠王與五散人全打趴下了!這般臂助,我等怎敢勞動?」

韋一笑與五散人自是傷在圓真之手,只是若非自己與他們動手在先,料想圓真武功再高也絕無可能將他們全制服了,以致如今明教上下竟拿不出好手出戰。楊逍臉孔一熱,這些年來第一次悔恨自己心胸狹隘,不由歎道:「錯了!這些年全錯了!」

韋一笑等六人聽楊逍這般感歎亦是一怔,想起昨夜圓真所言「明教之中,高手如雲,你們若非自相殘殺,四分五裂,何致有覆滅之禍?」更是黯然。那六人齊聲大笑,邊笑邊道:「不錯不錯!竟是全錯了!」

卻在此時,一名身披大紅袈裟,身材高大的少林僧人跳上台來,將手中金光閃閃的長大禪杖在地下重重一頓,大聲喝道:「死到臨頭,有什麼話下了幽冥黃泉跟你們陽教主說吧!」只見他身材高大,肩頭微拱又眇了右目,說話帶著三分氣喘,正是少林僧人圓音。

陽頂天雖仙逝已久,在教中的威望卻是半分不損。殷天正聽圓音提及陽頂天這般不敬,不由心中激怒,當下踏前一步,凜凜言道:「老夫來領教少林的高招!」殷天正原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人,年紀雖大,內力卻是極為深湛,這一步踏出看著輕描淡寫好似常人行走一般,地上卻留下了一個個寸餘深的足印。

那圓音雖愛犯口業,武功卻是不俗,當下舞起禪杖向殷天正頭頂擊去。他膂力極強,一根數十斤重的精銅禪杖在他手中竟如尋常刀劍一般靈便,點打挑撥,輕捷自如。殷天正卻並不用兵刃,只憑一雙肉掌與他交手。眾人只見圓音舉重若輕,將一柄精銅禪杖舞地虎虎生風水潑不進,而殷天正只憑雙掌禦敵卻好似舉輕若重,招數極為呆笨遲緩竟似毫無章法。然而,在場的各派高手名宿卻是一望即知殷天正這般所為正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實已臻武學中的極高境界。兩人再過得十數招,圓音始終不能突破殷天正雙掌所守門戶,他將禪杖越舞越急,氣息也愈發粗重起來。他見殷天正門戶嚴密,當下將禪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頓,借力竄起,要取殷天正頭頂。

哪知殷天正忽然飛身踏在他的禪杖之上,竟也憑空躍起數丈,手臂忽而一伸,竟抓住了他的後心將他舉了起來。圓音在少林中也算得上是有數的高手,身形又高大沉重,可此時被殷天正抓在手中竟毫無反抗之力。耳邊只聽得殷天正淡淡地言道:「去罷!」身體頓時騰空而起,竟是被殷天正隨手拋飛了出去。

待羅天與圓心也敗下陣來,武當派再不能冷眼旁觀。四俠張松溪率先下場與殷天正比拚了一場內力,兩人對掌多時忽而齊聲大喝,四掌發力,各自退出了六七步。武當七俠中張松溪最是癡迷武學,當下便道:「殷老前輩神功卓絕,佩服佩服!」

殷天正此時已連戰四場猶聲若洪鐘,只道:「張兄的內家修為超凡入聖,老夫自愧不如。閣下是小婿同門師兄,難道今日定然非分勝負不可嗎?」

聽聞殷天正提及張翠山,武當上下皆是神色黯淡。張松溪心知此時六大派俱在場,武當切不可與魔教中人有半點瓜葛落人口實,只道:「晚輩適才多退一步,已輸了半招。」躬身一揖,氣定神閒地退了下去。

武當諸俠中原是莫聲谷最為性情暴烈,當年張翠山自刎之後,天鷹教也曾派人送東西上武當給張無忌,結果全被莫聲谷打下山去。殷天正不欲與武當派交惡,便不再派人上武當。然而這些年,莫聲谷見宋青書行商賑濟災民、紅巾軍起義,皆有種種不得已的苦衷,對人對事便也不再那麼執著。此時聽聞殷天正提及五哥,竟只是微微一歎,不曾上場。

莫聲谷臨時缺席,武當派與殷天正的較量卻仍要繼續。待宋遠橋也自甘告負,崆峒派的唐文亮又跳了上來。殷天正畢竟老邁,連戰數場已是氣力不濟,待將唐文亮四肢折斷便也跌坐在地上。

楊逍見六大派以車輪戰鬥殷天正一人早想出戰,只是他心知殷天正自負武功,若他不出聲自己便不能出手。此時見殷天正跌坐於地,正要上前相扶,卻見崆峒五老中排行第二的宗維俠重重踏步而出,右足踢起一塊石頭,直向殷天正飛去,口中喝道:「白眉老兒,我姓宗的跟你算算舊帳。」

「這筆賬,我來替殷前輩算!」不料,沒等這塊石頭飛向殷天正,就被一名突然現身的少年接在手上,他橫眉怒目地望住宗維俠,掌心微微用力,這塊石頭便成齏粉簌簌而落。眾人只見他長身玉立,眉宇間自有一份凜冽傲然,是一個容貌極為出眾的少年人。然而,他的一身內力更是渾厚異常,方才淡淡一句便已勝過宗維俠厲聲高喝,威壓全場。

來人正是張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