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漢蒙將星初戰(下)

六大派雖說高手眾多卻是人人中毒失了內力,他們雖打得過元兵卻不是那些同樣身負武功的番僧的對手。不多時,六大派的高手又如數被制服,此時廳中竟又多了數具六大派與元兵的屍體。那些尤其悍不畏死的六大派高手更是得到了元兵的特別照顧,每個人的頸上都壓著數柄長刀,其中便有崆峒派的唐文亮、武當派的莫聲谷與方振武、少林派的圓音、崑崙派的何太沖班淑嫻夫婦。

見到宋青書被苦頭陀所制,驚魂甫定的王保保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眼角掃到几案上的掌印,心中更是駭然。注意到單膝落地的宋青書至今仍有餘力與苦頭陀苦苦相抗不肯下跪,他心中更添惱怒,陰測測地言道,「宋少俠不愧為武當首座,中了毒竟仍有這般威風,」他話音剛落,身旁幕僚便已機靈地遞來一隻瓷瓶。

苦頭陀心知這瓷瓶中裝的正是十香軟筋散,這十香軟筋散厲害無比,宋青書已中過一次,若是再中一次那便不是暫失內力,而是武功盡廢。他將手掌按在宋青書的背上,稍一發力,宋青書面色一白登時噴出一口血來。

武當派眾人見宋青書這般傷重不禁同聲大叫,然而他們各個為王保保手下所擒,只能眼睜睜看著宋青書受辱。

王保保詫異地望向苦頭陀,只見苦頭陀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地上的沙盤,示意自己已將宋青書制服,王保保可以繼續與宋青書進行戰局推演。王保保輕輕一笑,讚道:「還是苦大師了得。」他見宋青書果然傷重也就不再給他用毒,揮手示意元兵們上前將倒斃的屍體抬出大廳,一手撐著額角瞧好戲般望著宋青書,輕聲道:「宋少俠,如何?」

不等宋青書答話,被元兵以長刀押著的莫聲谷已然大喝一聲:「青書,不要跟他賭!我等性命如何比得上義軍安危漢家血脈!」

「七叔……」宋青書面色慘白冷汗淋漓,只六神無主地望著莫聲谷。

王保保聞言頓時面色一沉,冷聲讚道:「好漢子!」稍一揮手,便有元兵自崆峒及峨嵋兩派中拉出四人要將他們帶出廳外。

「芷若……」宋青書見周芷若竟也在其中,不禁低喊一聲。

「聽聞宋少俠與峨嵋派的周姑娘已有婚約?」王保保望住宋青書冷誚地道,「果然是美人如玉我見猶憐!這般絕色因你之故身首異處,宋少俠可捨得?」

宋青書全身哆嗦著深吸口氣,言道:「若是要賭,除非由我執掌紅巾軍。要我幫元兵破城,你休想!」范遙乃是明教右使與紅巾軍有同門之誼,無論范遙阻他殺王保保、要他應下賭局的目的為何,只望他仍心向義軍將今日推演傳遞給義軍。

王保保冷笑著搖搖頭,只道:「帶下去!」

宋青書心底一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只在心底緩慢而冷酷地言道:芷若,你今日受我所累,我拿命賠給你便是!

周芷若見宋青書無動於衷,雙頰雪白卻死死咬著嘴唇不做聲,她心知失去內力自己絕不是那些元兵的對手,便順從地跟著元兵走了出去。

然而同樣被元兵拉出的峨嵋派弟子丁敏君卻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她不願就這麼受死,雙手緊緊摳著大門,竟是幾個元兵都拉不動她,只聽得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失聲尖叫:「我不出去!我不出去!」頓了頓,又高喊。「宋青書,你就是跟他賭又如何?宋青書……」

那些元兵見丁敏君力大無窮,乾脆用刀鞘在她的雙手十指上狠狠砸了幾下,終是將她拉了出去,唯有她叫喊宋青書名字的聲音仍不斷在廳中迴盪,那叫聲中蘊含的無窮懼意與恨意好似附骨之疽如影隨形,直教宋青書不寒而慄。

周芷若等出去之後,莫聲谷等也被元兵用長刀押著走出大廳。

「七叔!七叔!」眼見莫聲谷也要死,宋青書再也無法忍耐,大叫著要掙脫苦頭陀。上一世已害死了七叔,這一世如何還能重蹈覆轍?

莫聲谷卻毫無畏懼,只放聲長笑著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青書,七叔今日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七叔!」宋青書幾近崩潰,心頭激盪之下竟又嘔血,只絕望地道,「王保保,你殺了我吧!」

王保保見宋青書重師門勝於重美色對他卻也頗有幾分敬重,不禁言道:「宋少俠,你如今投降也還來得及。」

宋青書也知莫聲谷的選擇半點無錯,今日若是應下這賭局,縱然能救下六大派的高手,來日又該如何面對天下義軍?哪怕自己的名聲不足為慮,武當派他日又如何能在江湖之中立足?只是再想到若是依從七叔,這一世便又害死了七叔,宋青書不免萬念俱灰。

王保保原本起意與宋青書推演戰局,一來是想掂量他的用兵之能,二來也是想借宋青書之手令武當英名受損,再無法影響江湖中人反抗元廷。只是宋青書這般強項,眼見意中人與師叔生死一線也不願執掌元軍,他也是無可奈何,心中卻對宋青書升起了幾分識英雄重英雄的敬意,終是歎道:「我大元兵馬已圍困汴梁三月之久,如今汴梁城中的紅巾軍人馬已不足三萬,我大元兵馬共有十萬之數,你確定你要執掌紅巾軍?」

王保保剛把話說完,六大派中人又是倒抽了一口冷氣。三萬疲兵對陣十萬精兵,又是兵臨城下困守一隅,如何能打贏?

哪知宋青書竟連眉梢都不曾動一下,只冷聲道:「五萬兵馬便可橫掃天下。三萬人打你十萬,綽綽有餘!」

宋青書這般豪言,王保保連同廳中元兵不禁同時捧腹大笑。「我蒙古軍滿萬不可敵,宋少俠這般狂言當真少見!請吧!」王保保並不知道,僅僅是在五年之後,宋青書的這句狂言便成為了他們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的夢寐。

眼見汴梁城的戰局推演無可避免,武當派不免大為緊張,宋遠橋更是忍耐不住地上前叫道:「青書,不可!」宋遠橋老於世故當然知道何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無論今日宋青書執掌的是紅巾軍還是元軍,只要汴梁城中的紅巾軍最終輸了這一戰,他日天下人所知的必是宋青書幫元廷打贏了這一戰。

宋青書向宋遠橋的方向微一擺手,踏上一步,坐到王保保對面的位置,順手將紅巾軍在陳橋驛的屯兵旗幟拔去一支,又將另外兩支擺到一旁。「元兵欲取汴梁,陳橋驛原是必爭之地。方纔我出兵冒進損失一千人,如今陳橋驛的人馬不足二千,陳橋驛我已守不住了。」

聽聞宋青書此言,王保保不禁詫異地一挑眉,他盯著宋青書看了許久,這才緩緩移動沙盤上代表元兵的旗幟,兵分三路對汴梁城成包夾之勢。至於陳橋驛外的二千紅巾軍已成孤軍,不足為慮。

元兵攻佔陳橋驛之後,汴梁城再無任何遮掩直面十萬元兵。元兵背靠太行山居高臨下,原就佔據地利,宋青書便調遣城中百姓加高城牆,並在城頭設下床弩與投石車,阻止元兵的進攻。王保保與宋青書交戰三日之後,元兵的床弩與投石車也運上太行山對汴梁城中連射。王保保備戰已久,各類攻城器具十分充足,射入城中的弓弩上多半綁著火藥。哪知宋青書竟下令在城中挖掘地窖令城中軍民藏身其中,又多備水具泥漿用來滅火。數日之後,王保保的弩弓與火藥耗盡,汴梁城中雖說建築損毀嚴重,人員卻並無多大傷亡。之後,王保保以聲東擊西之術集中兵力攻擊北城,卻又派兵在城南秘密挖掘地道。可宋青書早有準備,以水車及竹筒將河水倒灌入地道。此外,他還在地道外堆積木柴,備好火種,發現元軍在地道中潛伏,便將木柴塞進地道,投火燃燒,並借助牛皮囊鼓風,烈火濃煙把地道中的元兵燒得焦頭爛額,慘不忍睹。

王保保從軍以來習慣了大部隊作戰,所過之處好似猛虎下山寸草不生。可如宋青書這般細緻的作戰方式卻也是他生平首歷,宋青書個性陰狠,謀略過人,用兵精髓正應和了「兵無常勢」四個字。他兵力不足是以總刻意避開與王保保正面接陣的情況,只著重於穿插接應,將王保保手下元兵拆分,在局部戰役中保持優勢兵力吞食對方。幾次交戰下來,王保保發覺自己非但不曾佔到什麼便宜,分兵而出的隊伍也總是有去無回。他乾脆放棄了與宋青書鬥心眼的念頭,只管集中兵力三面圍困汴梁城,晝夜不息。如此一來,這場圍城之戰便成了最為殘酷的比拚體力、耐力與軍備的意志之戰。元兵圍困汴梁城四十日之後,汴梁城中已是彈盡糧絕,再打下去便要易子而食。王保保冷哼著望向宋青書,輕聲道:「仗打到這個地步,宋少俠的俠義英名未免受損。一個月前我要你出城決戰你不肯,如今你便是求戰我也不會答應了!」他以十萬精兵圍困汴梁城二個月之久,損失盡半數,此時宋青書縱然開城投降,他也要下令屠城。

宋青書微微搖頭,低聲道:「如今輸贏未定,世子小心了!」說著,他拿起一早擺在邊上的兩支旗幟在手中掂了掂,將其中一支擺到戰沒的一堆中,另一支則插在了太行山上。

王保保面色一變,這才發覺宋青書方才主動讓出陳橋驛,他以為那二千孤軍不足為慮,原來這支孤軍才是勝負的關鍵!這支孤軍原來不曾遠離,而是潛伏在牧野附近,眼睜睜地看著汴梁城中的紅巾軍陷入苦戰也不出手救援,直至王保保三面圍困汴梁城,將駐守太行山的元兵調至汴梁城外,只留了三千人保護糧草。這支孤軍便趁戰事膠著晝伏夜出,一路摸至太行山元軍軍營在所,以有心算無心,犧牲半數將士的性命,一把火,燒了元兵糧草。

大廳外,丁敏君仍在哭鬧,其餘五大派見她這般貪生怕死不禁對她有幾分厭惡。周芷若身為同門不好置之不理,便柔聲勸慰了她兩句。哪知丁敏君充耳不聞,只指著周芷若恨聲道:「宋青書心心唸唸全是你,看到你涉險便答應賭賽。他就算輸了也一定會保住你的性命,你當然不用怕了!」

丁敏君這般胡言妄語,周芷若頓時面紅過耳。如今生死都只在一線之間,她亦不願再假意安撫丁敏君,維護師門情誼,便仰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快入冬了,外面微寒的涼風吹地她精神一振。她仰望著天上高懸的一輪明月,忽然想到當年與張無忌初識,那晚的月色也一樣這般清朗。若是無忌哥哥在此,他怎會令我遇險?想到此處,周芷若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想是眾人皆知各自的生死只懸於這一賭局,大廳內外竟是一片靜默。不知等了多久,廳內忽然爆發出王保保的一陣大笑。周芷若心頭一緊,耳邊卻聽得王保保朗聲讚道:「宋少俠果然天縱英才,小王認輸了!」王保保既然失了糧草,便唯有撤兵。宋青書執掌的紅巾軍被圍困兩月之久,雖保汴梁城不失,軍中士卒卻也各個體力耗竭,只能眼睜睜看著王保保撤兵。這一戰只得不分勝負兩廂罷手。

周芷若聞言頓時鬆了口氣,而身邊的丁敏君卻已是喜極而泣。

這場圍城之戰雙方智計百出堪稱經典,然而觀戰的俱是不懂兵法的江湖中人,只道性命得以保全,卻均不曾料到,數年之後中原大地上唯有這漢蒙兩位將星爭輝,光耀千古。

王保保輸了賭局心中卻並無不快,只望著宋青書高聲道:「宋少俠用兵如神,這般奇才隱於草莽之中未免可惜!若是宋少俠甘心效順,小王這便做主放了六大派,再向我蒙古皇帝請封,封你武當派為天下第一名門!」

宋青書受傷在先,為了救人推演又耗盡心力,心情大起大落,此時早已是面色灰敗冷汗涔涔。聽聞王保保再度出言延攬,他只冷笑一聲,輕聲回道:「多謝世子抬愛,然則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全非我所求!」

王保保發現了這般人才,心中極是快意,也不怪宋青書無禮,只道:「宋少俠想要什麼,但凡小王力所能及,必然雙手奉上!」

宋青書目光一掃几案,拿起擱在一旁的毛筆蘸滿墨汁,走到大廳左側的牆壁前,寫下兩行大字。「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寫地鐵骨錚錚聲勢逼人氣象萬千,幾欲破牆而出,六大派中人見狀便齊聲喝彩!

王保保身為胡虜一見這兩句詩便是怒氣勃發,目光猛然一凝,恨聲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若是不能為我所用,留下你,終是禍患!」

然而他話音未落,尚不及吩咐大刑伺候,宋青書已然支撐不住,一頭栽了下去。

【小劇場】

王保保:你不投降,周芷若就死啦死啦滴!

宋青書:堅決不投降!

王保保:臥槽!重來!你不投降,莫聲谷就死啦死啦滴!

宋青書:臥槽!臥槽!你殺了我吧!

周芷若:導演,說好的癡情男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