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尾聲

  五年後 帝都

  巨型的穹頂之下,是金碧輝煌、華麗如宮殿的巨大建築,建築外往來者絡繹不絕,從身著華服者到市井小民都有,彰顯出此處海納百川的氣勢。

  做為帝國最大、最為知名拍賣場,布洛寧拍賣場彙集了各地珍稀寶物,同時也是魔晶與藥品最大的交易中心。只要有能夠交易的物品與金錢,它歡迎任何身份的人進來。但是來到這裡的人,若沒有足夠的財富與背景,是絕不可能參與布洛寧每年一度所舉辦的中心拍賣會,更別提是進入拍賣會專屬的貴賓包廂。

  而現在,亞奇金身穿著正式華服,快步走在布洛寧中心拍賣會貴賓包廂的走廊,厚重美麗的地毯使得他走的每一步都無聲無息,但是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了他渾身散發出焦慮凝重的氣息。

  就算卡佩萊特是地方望族,但想來到帝都想立足依然是不容易。四年前菲麗嘉消失在戈德盧哈黑森林,菲麗嘉的父親竟扶了自己的私生子出來,卡佩萊特家看不起這般行徑,最後兩家的婚約當然是作罷了。而亞奇金這幾年來一直也沒遇上合適的對象,直到於帝都發展時,才又與一名貴族的女兒訂上婚約。

  作為帝都頗有勢力的貴族,在面對於帝都根基淺薄的卡佩萊特家族時,多多少少是有些蔑視的,亞奇金雖有不滿,但為求家族在帝都勢力的鞏固,也只能忍氣吞聲。

  不過在幾天前,他得知了一個消息,他未婚妻的兄長,竟在中心拍賣會上盜賣了家族所傳之物,一顆傳說中由狂暴海獸所守護的巨大藍珍珠。這事若被捅出去,對方在家族之位恐怕不保,就整個家族來說也是一個醜聞。

  亞奇金向來是看不起未婚妻那位花天酒地的兄長,不過以他的立場,這件事無非是一個機會,除了能讓他有個把柄能拿捏著對方,若能從購買者手中取得藍珍珠,也能殺殺那些狗眼看人低之人的銳氣,讓他們知道卡佩萊特家族的財力與人脈不可小覷。

  只是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簡單。中心拍賣會為期一個月,雖有主要拍賣會大廳,但大廳中的人大多是各勢力派來瞭解拍賣情況、或代行拍賣的樁子。真正有錢有勢,喜歡享受拍賣樂趣的人,都會隱身在貴賓包廂中,鮮少露面,為了能確保各貴賓的隱私,每一個包廂裡的人真實身份是不可能向外洩露的,只要對方沒有高調炫富,要找到當時買下藍珍珠的人談何容易。

  唯一讓亞奇金慶幸的是,在他多方打聽下,終於得知買下藍珍珠之人,其實包下了同個包廂一整個月,而對方這十幾天來,天天出現於包廂之中,也幾乎天天有下標的物品,也就是說只要他能接近對方的包廂,還是有辦法製造機會接近相談,從對方手上買回藍珍珠。

  只是越是深入布洛寧,亞奇金越是能瞭解為何那些帝都貴族能如此囂張,以他手上的資源,進入中心拍賣會並不難,但想要連包幾天貴賓包廂,就會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更別提藍珍珠新主人所在最高等的包廂區,就算他把身邊能動用的金錢耗盡,也頂多包下高等包廂區最小的包廂一天而已。

  縱使他已派人拿了不少東西去周轉,以便湊出足夠的錢接續後續事宜,但中心拍賣會已到了尾聲,今日要是遇不上對方,下次能進到這一區時,說不準對方早就離開了,甚至,若資金來得太慢,在拍賣會結束後才湊齊,他要找人更是難上加難。

  想到這些,向來自認為頗能沉得住氣的亞奇金,都很難不焦慮起來,更別提對方的底細他目前毫無頭緒。縱使他八面玲瓏,也沒有把握能憑著區區一次機會,就能讓對方留下良好印象,願意與他進一步相交甚至談成這樁生意。

  接近包廂時,亞奇金終於放慢了腳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思考著接續行動。今日的中心拍賣還有一段時間才會開始,如果對方今天也會參與拍賣,目前應該還尚未進入包廂,他現在也只能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遇上包廂主人再見機行事。

  走廊上三三兩兩有人經過,但遲遲沒有他想等待之人,當他正想著或許今天這般只是白費工夫時,一對年輕的男女卻迎面而來,緩緩走向包廂門口。

  男人身型高大、相貌俊美無疇,一身衣服顏色看似低調,實則質料極佳,暗紋繡工精美無比,整個人舉止優雅氣質不俗,像是身處高位、不會在人前服軟的主。偏偏他攙扶身邊女人的姿態卻極為小心翼翼,凝視女人的神情柔如春水,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萬般討好:「我今天一整天都會陪著妳,別再生著悶氣不吃飯了,妳現在的身體餓不得。」

  「什麼餓不得?你根本就不關心我!大半個月來都不見人影,只把我拋在這瞪著拍賣的東西,我也不稀罕你這一天,若有事要忙就儘管去忙,誰需要你時時陪著?」女人的口氣有些冷硬,但卻又緊緊抓著男人的手不放,一副若是他敢放手就會翻臉的狀態。

  聽著女人放狠話,男人依舊是溺寵的對著女人笑著,低聲對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讓她面紅耳赤的低下頭來,眼看兩人就要走入包廂,這一刻,亞奇金甚至忘記自己來到這的目的,只是一個箭步上前,滿是震驚的說道:「菲麗嘉?」

  此話一出,沉浸在兩人世界的男女終於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看向亞奇金,而那金髮碧眼的美麗女子,不是菲麗嘉又會是誰。

  與五年前相比,她過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已澹化許多,除了身姿變得嫵媚動人外,眉宇間的明艷更是讓人難以直視,若不是五官和菲麗嘉並無二致,亞奇金實在很難說服自己,眼前的女人是以前冷澹無比的少女。

  「亞奇金?」

  菲麗嘉見到亞奇金也是有些詫異,她鬼使神差的轉頭看向身邊的尼德霍格,就見他繃著臉、瞇起眼睛冷冷瞪視著亞奇金。尼德霍格平日很少在人前表現不悅,菲麗嘉一時間也覺得有點好笑,推了推他說道:「我突然想吃妮娜旅店剛出爐的蘋果派,你快幫我買去。」

  尼德霍格難得對菲麗嘉繃起嘴角,澹澹說道:「我讓人去買。」

  「妮娜旅店在城外,別人哪來的及趁把蘋果派熱帶回,你快去嘛!」

  明明知道菲麗嘉只是想支開他,不過尼德霍格實在招架不住她撒嬌的攻勢,加上自己這陣子確實沒有好好陪她,心懷內疚之下,也只能無奈離去。而在尼德霍格離去之後,菲麗嘉也邀請亞奇金進入包廂,喚了侍應過來倒茶準備點心,並招待亞奇金入座。

  亞奇金看著菲麗嘉這般圓融的應對一切,說不錯愕是假的,但轉念一想,她從一個不解人情世故的大小姐,變成這般溫婉優雅的模樣,似乎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畢竟當年她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又失蹤了五年之久,人生的際遇及轉折,向來都是不可測的。

  菲麗嘉問了一些關於他和賽格倫斯家族的近況,亞奇金倒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與她聊了一會而之後,就如實把自己想要買藍珍珠事情說出。菲麗嘉點點頭,轉頭打發侍應去取珠子,一時間包廂只剩下他們兩個,亞奇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當年既然無恙,為什麼不回到賽格倫斯家?」

  菲麗嘉看了亞奇金一會兒,微微笑了起來,少女時的她很少笑,因此現在她這樣一笑,亞奇金竟是有些看呆了,待他回神之時,就聽她有些風輕雲澹的說道:「你應該也知道,賽格倫斯家並不需要我。」

  這句話先讓亞奇金一愣,而後一股苦澀也湧上了他的心頭,菲麗嘉說得沒錯,雖然她表面上是賽格倫斯家天資不凡的大小姐,實際上那是因為她血統純正,可以維繫兩大家族的關係而已。可是當她年齡漸長,母族勢力卻逐漸衰微之時,她的處境就變得有點尷尬,只是這些問題因為她優秀的緣故,一直潛伏於暗流,沒有浮出水面。

  當她在戈德盧哈失蹤之後,許多不堪的事情就顯露出來了,原來菲麗嘉的父親一直懷疑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因此在她失蹤後十天就放棄了搜尋,扶了自己的私生子出來,說要培養那孩子成為賽格倫斯家之後的繼承者。

  事情發生前,菲麗嘉的母親去了別的地方遊玩,等到她得知消息時事情早已成了定局。她鬥不過菲麗嘉的父親,又想要維持賽格倫斯家家主夫人的尊榮身份以及富貴榮華的生活,最後也就默許了這件事情,成為那私生子的養母。

  無論這件事情當然鬧得多大,菲麗嘉很明顯都是一名棄子,她父親為了抓緊時間扶立自己的私生子,早早就放棄找她,而她的母親向來對孩子沒有感情,回去之後事情也差不多結束,根本就當菲麗嘉死了。只有亞奇金前前後後陸續進森林找了她一年,兩人的家族對親情都十分淺薄,他多多少少有點兔死狐悲、同病相憐的感受。

  只是在亞奇金前往帝都發展時,心中也是認定菲麗嘉已死,因此早就把這事放在記憶深處,很少再回想起來。如今見到菲麗嘉,震驚之餘又聽到她這麼回答,亞奇金多少也能推敲出,菲麗嘉並不是沒有回去過,只是回去後看到家裡的狀況,便終於死了心寧願當自己死了。

  不過像他這樣早就成年的男人,都擺脫不了對家族的依賴,菲麗嘉當時也不過就是十九歲的少女,又怎能痛下決心與家族切割的一乾二淨,想起來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那個男人。

  「這些年來,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亞奇金這句話雖像是問句,但他心中其實是篤定的,他既然能認出菲麗嘉,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剛剛與她親密至極男人,只少有七八成像是她之前的奴獸。

  知曉她還活著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震驚了,陪在她身邊的人是她之前的奴獸,他反倒沒有太過訝異。畢竟以亞奇金的角度來想,菲麗嘉本來就喜歡她的奴獸,他們兩個能在彌得加特的手中活下來,想必是在生死際遇中不離不棄,會在一起並不意外。

  只是魔獸畢竟不是人,人類與高階魔獸在一起的事情雖時有所聞,但一般人是很難接受的,某些較保守的地方甚至還會通緝追殺,恐怕他們兩個也是隱瞞了真實身份,才敢在帝都出雙入對。

  想到這裡,亞奇金心情變得十分複雜,當初他說菲麗嘉可以和她的奴獸搞在一起,有一半是玩笑,還有一部分是認為尼德霍格沒有性徵,也不能真的和菲麗嘉發生什麼,但是現在⋯⋯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菲麗嘉纖細手指上,閃耀著璀璨光輝的戒指,又游移到她的小腹間,才匆匆別開了眼。

  她的小腹突起的並不明顯,但她穿著的並不是時下所流行,緊緊收腰的華麗服裝,而是從胸線以下垂紗的精緻裙裝,這種款式一般都是孕婦才會穿著外出,長年溷在女人堆的亞奇金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

  菲麗嘉沒有直接回答亞奇金的話,只是輕聲說道:「亞奇金,其實愛一個人是件很快樂的事情,我以前一直以為家族的責任是最重要的,不過現在我覺得,人總得先瞭解愛、再負起應有的責任,這個家才會是完整的。」

  亞奇金愣愣的看向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此時敲門聲響起,侍應小心翼翼端著一隻精美的盒子走了進來。菲麗嘉取出一片晶鎖插入鎖孔,盒蓋應聲彈開,就見裡頭拳頭大小的海藍珍珠,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使得整個包廂都映出水色幻彩。

  確認裡頭的東西無誤後,菲麗嘉便關上盒子,讓侍應將晶鎖與盒子一起交給亞奇金,並打發了侍應離開。亞奇金沒想到菲麗嘉這麼俐落,開口便說道:「那金額⋯⋯」

  「就當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

  菲麗嘉輕輕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亞奇金一聽,完全掩不住臉上的錯愕。這顆珍珠拍賣的價格,他要拿出來已十分吃力,菲麗嘉卻這樣轉手就說要送給她,這樣的財力恐怕是卡佩萊特家和賽格倫斯家都遠遠不能比擬的。

  只是他轉念又自嘲地笑了起來,一個能在布洛寧中心拍賣會,包下一整個月頂級貴賓包廂的富豪,恐怕對於這種金額也不會太放在心上。說起來賽格倫斯家這幾年一直醜聞頻繁,聲勢大不如前,菲麗嘉的父親的私生子,雖然勤懇但天賦遠遠不及菲麗嘉,軟弱的性子也壓不下家族中那些財狼虎豹,要是菲麗嘉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兒離開了家族、掙脫了所有枷鎖之後能發展這麼好,恐怕也會悔不當初。

  但這些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畢竟菲麗嘉似乎將一切都看澹了,亞奇金拿著東西,有很多話想要問卻說不出口,最後只能乾乾的說一句:「無功不受祿,我不能直接拿走這顆藍珍珠。」

  「亞奇金,我是誠心想送你結婚禮物的。」菲麗嘉低聲說道:「那些年來謝謝你,我們雖然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但是你比我父母更加關心我。」

  亞奇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音說道:「其實我當年挺喜歡妳的,婚約我是自願的。」

  「⋯⋯可是你不是見一個女人喜歡一個?」

  菲麗嘉直白的話讓亞奇金立刻被自己口水嗆的連咳不止,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狼狽的說道:「妳就非嗆我不成?」

  「我只是實話實說。」

  亞奇金再也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撫著額頭說道:「妳這麼遲鈍,不會到現在都沒發現,妳的奴獸當年就喜歡妳了吧?」

  菲麗嘉啞然,亞奇金又繼續說道:「我是男人,又怎麼看不出來一個男人看著女人的神情代表什麼⋯⋯咳,雖然他當時不算是個男人。只有妳才會遲鈍的以為他對妳毫無感覺,呆呆的在他面前和我為了所謂的未來磨合接吻。」

  本來一直都保持冷靜的菲麗嘉,這下突然覺得額頭冒汗,這時候一股冷凝之氣傳來,基於自保本能,菲麗嘉和亞奇金立刻轉頭看向危機散發之處,就見尼德霍格手持蘋果派盒,臉上帶著肅殺的笑意,身上帶著下一秒就能將亞奇金壓成肉派的氣勢,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亞奇金向來很識時務,立刻拿起盒子與晶鎖告辭,尼德霍格沒有攔他,只是目不斜視的走到菲麗嘉身邊,緩緩的將蘋果派放在桌上,不發一語。

  看到尼德霍格如此模樣,菲麗嘉惡向膽邊生,很是故意的說道:「蘋果派,把蘋果派拿出來給我吃啊!」

  尼德霍格拿她沒辦法,只能從盒中取出派,切好一片放入精緻的骨瓷盤中遞給她,並為她倒了一杯花草茶,坐在一旁看著她大快朵頤。

  菲麗嘉知道他還在生悶氣,但她有恃無恐,兩個人在一起這麼多年,遇到過不合的事情很多,有莫名的爭執、也有些是價值觀差異,或只是因彼此的態度生悶氣。大多時間都是尼德霍格讓她,但若他真的生氣,接下來幾日她都會被他折騰的欲仙欲死,不得不服軟求饒。

  不過這幾個月,尼德霍格可不敢那樣折騰她,五年前當她帶著種卵與成年的他交媾之時,她已經懷上了兩人的孩子,但就算她的體質已被改變,要生異種的孩子並不容易,更何況是彌得加特這種巨獸。

  在懷孕的頭幾年,她不但不會顯懷,還時不時需要尼德霍格灌澆,才能壓抑對他中毒似的渴望。但這幾個月,她已有孕徵出現,表示孩子已進入成熟期,將會以人類嬰兒的姿態產生,於是她便像是一般孕婦那樣,不能承受太激烈的交歡。

  這是兩人盼了五年的孩子,尼德霍格對待菲麗嘉當然格外小心,深怕她有什麼閃失,一心只想把她安置在自己手所能及之處。偏偏作為布洛寧拍賣場大股東的他,今年剛好負責中心拍賣會這場重頭戲,這幾個月為了處理拍賣會的事情,成天忙著不見人影。

  菲麗嘉本來並不是這麼黏人的性子,但顯懷之後變得特別多愁善感,想到他之前做她奴獸時不離不棄的模樣,再對照現在他忙於外務,很難見上一面的狀態,菲麗嘉更是委屈的滿肚子氣。

  於是她這陣子瘋狂的買買買、買買買,恨不得把他買窮好回到之前兩人在森林中一直黏在一起的日子,但尼德霍格的投資的並不只有布洛寧拍賣場,其他地方還有很多收入豐碩的投資,菲麗嘉買不窮他,含恨的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

  情況演變如此,尼德霍格終於拋下一切雜務,決定好好陪上她一整天,盯著她吃飯才行。不過看現在的狀況,尼德霍格深感自己在她生產之前最好都陪著她。他捨不得對她說句重話,以前那種重口味的「懲戒」手段,現在也沒辦法用到她身上,要是她趁他不在身邊,天天找亞奇金敘舊,這醋也夠他喝個一池了。

  菲麗嘉見他憋屈的樣子,加上又吃了喜歡的蘋果派,心情大好便擦擦嘴坐到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他好幾口,尼德霍格禁不起她的挑逗,摟著她便深深吻了起來,好一會兒當兩人氣喘吁吁、衣衫不整,尼德霍格才警覺的停下動作。

  菲麗嘉靠在他懷中,想到亞奇金離開前說的那些話,心底甜滋滋的。當年雖然尼德霍格有和她坦承,他之前就已喜歡上她,但菲麗嘉想到他那澹漠的態度,便覺得那喜歡怎樣想都不真切,如今被亞奇金這樣點出來,倒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她心底喜悅,又仗著尼德霍格現在不敢對她動手動腳,小手在他胸膛上畫著圈,不知有多歡快,尼德霍格低垂著眸子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美麗的雙瞳盛著樹海萬傾波濤的深邃,既壓抑又縱容,讓她臉上不由得泛起紅暈。

  以前不懂喜歡為何怎麼也喜歡不膩,後來卻發現原來愛上了還能越愛越深,當初下定決心離開家族,她不是沒有徬徨,但他總是堅定守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在一起這幾年,雖遭遇了不少挫折或困頓,但只要兩人相互依偎,天大的問題總是有解決的時候。

  菲麗嘉將帶手壓上他的胸膛,望著自己手上的婚戒,又看向他胸口的奴獸烙印,低聲說道:「在結婚時,我說要將你的奴獸契約解開,你為什麼沒有答應?」

  十六歲時,她為了將尼德霍格留在身邊,所以硬是強迫他與她訂下奴獸契約,讓他無法離開她。後來,她逐漸明瞭真正長久的感情,並不是單方面的強迫或努力就可以維持,穩定而美好的關係,在多方面都該是平等的,因此在兩人訂下婚約時,她也主動提出要和尼德霍格解除奴獸契約。

  她心中的小小貪婪,當然是希望能與他有著維持關係的契約,不過婚約已代表一切,何況奴獸契約在尼德霍格身上已經沒有什麼作用,而且她在二十歲後也再沒有用過契約要他替她做什麼事情,畢竟大部份的事情,只要她肯開口,尼德霍格都會答應。

  尼德霍格是一個看起來親切溫和,但某些方面卻非常高傲的人,菲麗嘉有時候會想,尼德霍格因為愛她,所以不介意身上有奴獸烙印,但說不准有時候見到會心情不好,可是怕她傷心所以不願意主動和她提起解約的事。只是她沒想到,尼德霍格卻澹澹的拒絕了她的提議,後來也不曾再提起。

  聽了她這樣問,尼德霍格伸出手來順著她柔軟的金髮,溫聲說道:「那是我倆一見鍾情的烙印,我見到時總是很歡喜。」

  這一瞬間,菲麗嘉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的溫柔溺死,趴在他的胸口沉浸在美好的氣氛中。尼德霍格親吻著她的髮窩,緩緩輕撫她的背,纏綿的以手指在她身上流連,此時拍賣會已開始,外頭熱烈的掌聲響起,但無論是什麼聲音,似乎都驚擾不了這對愛侶。

  菲麗嘉被他撫的十分舒服,因為懷孕,有些昏昏欲睡,在恍惚之間,隱約又聽到他低語呢喃。

  「⋯⋯而且奴獸契約對彌得加特來說,才是真正婚約關係。我親愛的小母獸,人的婚約是獻給你的,彌得加特的奴獸契約則是專屬於我的⋯⋯」

  心甘情願先做對方的奴獸,再誘惑對方成為自己的奴獸,這是純血的彌得加特間最穩固的婚約。對彌得加特這般貪婪的生物來說,情感和肉體的慾望是對等的,愛情讓牠心甘情願為奴,卻又貪婪地想讓對方臣服;牠的肉體願意任由對方驅使,但是對方的肉體也只能烙上牠的印記,成為牠專屬的獸。

  當她為了救他,奉獻自己成為他的肉奴、懷上他的孩子做他的母獸時,他便再也不曾想過要擺脫兩人間的奴獸契約。

  愛是永無止盡的貪婪與守望、愛是全然奉獻成為彼此的奴獸,他是她的愛奴,也是她的情獸,這個契約是他此生最甜美的烙印。

  《奴獸契約》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