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但如果自己死了,又該怎樣面對呢?

父母一心希望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可他現在卻把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把自己徹底扭曲了,扭曲到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顧寧川看著自己的掌心,他多麼希望能和琴傷有個孩子,可他總是晚了一步,可這又能怪誰呢?整件事情裡最無辜的除了他的父母和愛人,不就是琴傷了嗎?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悲慘,因為她從一出生便注定了悲劇的命運。自己是知道的吧,但始終不肯承認,死活要把她當成是罪魁禍首,但其實……錯的最多的,才是自己啊!

當琴傷和祖父一起從頂樓墜落的時候,顧寧川發現自己心裡居然有種奇異的滿足感和解脫。他當時真的是希望他們能夠一起死掉的,那樣的話,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可琴傷被潘朗和黎長歌救了,在那一瞬間,他卻又覺得無比慶幸。慶幸她沒死,慶幸她還好好的,慶幸……他們之間還沒有直接結束。而死不瞑目的祖父,這麼多年來的親情就這麼慢慢地消耗殆盡了,看著那鮮豔的血泊,顧寧川發現自己居然完全無動於衷。

那麼這麼久以來,他這麼欺騙自己又有什麼意義呢?

香煙燒痛了他的手,可顧寧川似乎失去了感覺一般絲毫不覺得疼,他只是茫然地睜著眼睛望著前方,一片漆黑的室內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孤獨,寂寞,迷惘,痛苦和絕望。

「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踹開,屋內瞬間燈火通明,可顧寧川沒有抬起眼睛去看是誰,他只是盯著燒著了自己指頭的煙頭,神色不變。

來者慢慢地走近,在見到顧寧川在做什麼的時候猛地爆發出一陣大笑:「顧先生!你怎麼也憂鬱的抽起煙來了?難道是想培養培養氣質好勾搭女孩子嗎?!」

顧寧川淡淡地望了來人一眼,將手頭的煙掐滅,摁倒在水晶煙灰缸裡,問:「你們來做什麼?」

狐狸眼聳肩攤手:「顯而易見啊,我們來找你還能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敘舊嗎?」別開玩笑了,他們之間的仇比山高比海深,有個屁的舊敘。

「她呢?」

她。

他們都知道他問的是誰,但沒有人願意回答。狐狸眼向來巧舌如簧,狡詐地道:「顧先生說哪個她?」

「琴傷在哪裡?」問出這句話,顧寧川猛地覺得心臟一鬆,原來他還是想見她的,即使現在他還沒有把自己從紛亂的思緒中理清楚,但他的心仍然渴望能夠見到她。「我要見她。」

嘖!狐狸眼撇了下嘴,實在是受不了顧寧川這理所當然的語氣,他雙手環胸對著黎長歌努嘴:「交給你了,再讓我看這家夥一眼,我怕控制不住上去揍他一頓。」只揍一頓還是輕的,顧寧川絕對想不到在來這裡之前,他就在心中演練想像過多種折磨他的方法了。曾經加諸在琴傷寶貝身上的,他都要一樣一樣還給顧寧川,來而不往非禮也,中國是禮儀之邦,他潘朗自小出生在書香世家,當然比其他人更懂這個道理。

黎長歌溫文地看向顧寧川,臉上沒什麼過於激動的表情,但心底卻澎湃著無法控制的憤怒。他幾乎快要失控了,從認識樊心愛開始,到有了琴傷的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在被這種痛苦煎熬著,那種痛,比傷害在自己身體上更恐怖,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承受巨大的折磨,卻什麼也做不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絕望,顧寧川怎麼懂得?!如果沒有顧寧川,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也許琴傷到今天都還是個孤女,但她有妹妹,她那麼聰明,早就應該考上了大學找到了一份好的工作。即使身邊的男人不是自己也沒關係,她會快快樂樂幸福的生活,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顧先生。」他開口了,聲音略有些沙啞,那是極度壓抑和控制的結果。「我想,你和琴傷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見了。」

聞言,顧寧川的眼裡猛地射出狼一般的光:「見不見那是我跟她的事,輪不到你們來多嘴。」

瞧,其實他本性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暴戾,自負,殘忍,死不認錯。即使他心裡開始自省開始回想過往,他還是不肯承認,他依然要保有他那可笑而又重要的自尊,不容許任何人侵犯。

「啊──」狐狸眼伸手揉亂了自己的頭髮,「他媽的這語氣真是叫人火大,我可以直接上去幹一架嗎?」他媽的,不打的這小子半死他就不姓潘!

「你請便。」文弱書生立刻讓道,他的脾氣比狐狸眼溫和許多,兩人為了琴傷和平共處後一直擔當著智囊的角色,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看顧寧川不順眼想扁他一頓。自小就是大少爺,黎家的掌門人,和刀頭舔血以打架為樂的狐狸眼可不能比,所以圍觀就好。

取得黎長歌的同意,就說明揍顧寧川這事兒再嚴重也嚴重不到哪兒去,而且回家還可以跟寶貝獻寶,說自己多麼多麼勇猛,女人都喜歡為自己打架的男人,這可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於是狐狸眼雙手握拳,指關節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嚇人,再配上他臉上那陰險狡猾的笑,真要是膽子小一小的,不給嚇出病來才怪。可顧寧川是什麼人,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也動了動肩膀──很久沒有遇到像樣的對手了,他的骨頭也要癢出袖來了!

想到眼前這男人是琴傷現在所喜歡的,她肚子裡的那個孽種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的,顧寧川便感到一陣憤怒直衝頭頂,他深吸了口氣,率先一拳揮了出去。

狐狸眼偏頭躲過,迅速回擊,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黎長歌早尋了個安全的地方待著安靜地看,還掏出手機錄像,不得不說狐狸眼和顧寧川都不是一般的厲害,他們打架都打得賞心悅目,但卻又是在朝死裡下狠手,雙方都對彼此有恨,看不爽,能打死最好,打不死打殘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