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琴傷始終沒有發出聲音,哪怕是試著掙扎也不曾有過。她只是安靜地被黎先生鉗制著,眼睛一片霧氣,似乎帶著淚光。黎長歌的拳頭越發握緊,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就像是孤注一擲,完全不管黎先生會不會因為惱羞成怒而對琴傷下狠手。

沒關係,都沒關係的,她就算死了,他也愛她。而且這次他絕對不會再離開她,不管生死,他都要陪著她。

黎先生明顯被兒子的這種瘋狂嚇到了,由於琴傷四肢被縛所以他沒能後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黎長歌走過來,捏住自己的手腕逼迫他放開,然後再看著琴傷被抱入懷抱。

「沒事的,別怕,不要哭……」先前還一身戾氣的黎長歌,在看到琴傷流下的淚之後心痛如絞,他顫抖著撫摸她的小臉,想幫她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別哭……」他不喜歡看到她哭,一點都不喜歡。每一滴眼淚都像是刀子一般落在他的心底,讓他痛不欲生,讓他想起自己曾經怎樣地傷害過她。

怎麼能不信任她呢?怎麼能離她而去呢?每每想起曾經的自己,黎長歌都恨不得能有把刀直接瞭解了自己的性命。

琴傷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在黎先生帶人強行進來的那一刻她就隱隱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所以也並沒有多少反抗,反正她就是這樣的命,生前死後重活,任人欺凌。她早就已向命運屈服,對於明天到底如何,也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可就是這樣,卻在黎長歌破門而入的一瞬間,心潮軟成一灘。

這世界上還有人愛她的呀,還有人願意為了她付出一切,也許上帝並沒有徹底將自己拋棄?她眨眨迷濛的淚眼,用被捆綁的發紅的手腕摟住黎長歌的脖子,臉龐埋入他的頸窩,聲音輕輕巧巧帶著哀求:「讓他走,好不好?」

怎麼會不好呢?黎長歌摸摸懷裡愛人的長髮,用自己的外套將她包住,然後抬頭注視著父親:「你聽到她說的話了。」

黎先生還待再講話,黎長歌冰冷刺骨的聲音卻又傳來:「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黎家人,我自願退出黎家,終身不再後悔。」溫柔地以指將凌亂的長髮梳理整齊。「我今天放過你,因為你是我父親,但如果……如果再讓我看見或者知道一次……」他沒再往下說,但彼此都知道話裡的意思。

向來溫文理智的兒子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還說要離開家族,不得不說,這的確讓黎先生大為意外。可他只有這麼一個繼承人,怎麼能讓他離開呢?再說了,黎家現在大部分的事業都由他掌控,即便自己可以重新接回來,卻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徹底上手,期間又難免會有不安分的跳蚤搗亂,無論如何,長歌絕對不能置黎家於不顧!「長歌!」他厲聲呵斥。「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就為了一個妓女,你就不管你媽會不會傷心?!」

母親會不會傷心?黎長歌笑了:「等父親你不在外面養情人的時候,也許媽她才會真的開心。」她早就心死成灰了,眼裡心裡只有丈夫的她,又怎麼會在乎他這個兒子的死活?也許對母親來說,自己這種為了愛情趨於瘋狂的行為還會給她以共鳴,又怎麼會傷心?

「你──」黎先生為之氣結,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視線落到琴傷身上,便故意惡意道:「你現在說的挺好,可你確定對你懷裡這位不是移情作用?她知道你之前也喜歡過一個妓女嗎?你能拋棄之前那個,就不會拋棄現在的這個嗎?長歌,你是要繼承黎家的,我希望你能夠理智一點,不要像個毛都沒長齊的愣頭小子,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分不清最重要的是什麼。」

對於黎先生的話,黎長歌報以輕笑:「你說的沒錯,我一直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麼,現在我知道了。」他把琴傷抱起來,那張骯髒的床他是不會讓她待的。「我不應該意志不堅,不應該在你的煽動下答應跟楊紈結婚,更不應該拋棄她十年之久,而現在不會了。」只有她是最重要的,是他唯一,也是他的全部。

琴傷定央央地凝視著他,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

「我對她不是移情,我只是愛上她,不會再像上一次那樣拋棄她了而已。」抬頭,溫柔變成冷漠。「父親這麼聰明,肯定也不想跟我和潘朗同時為敵,她是『黑貓』的人,再加上我和潘朗,父親應該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黎先生的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沒說出話來。他驕傲了一輩子,從來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可今天他卻嘗到了挫敗的滋味,而這一切竟然只是因為區區一個妓女,這讓他如何嚥下這口氣?!

正待發難,突然聽到一陣響亮的掌聲,回頭一看,竟是潘朗。他倚在門邊,臉上帶著笑,看不出真實情緒,一張嘴巴像是淬了毒:「嘖,真是難得一見的奇觀哪,不喜歡兒子的女友,父親親自上陣凌辱拍照,這倒是個好題材,黎先生以為如何?」慢吞吞朝裡面走,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擊掌:「啊!忘了說了,黎先生,這棟房子裡可是到處都有隱蔽攝像頭的,我親自裝的,你的那些廢物手下可找不出來。」言下之意就是:你所做的一切都被錄了下來,只要他想,他就能毀掉黎家的清白聲譽。

想也知道黎先生有多麼在意「名聲」這兩個字,否則他又怎麼會在外面養情人養了三十幾年都沒有走漏一點風聲呢?愛面子的人就是有一點不好,看得太重,經不起打擊,而偏偏抓人把柄是某人最拿手的。

走到黎長歌面前,低頭親了琴傷一口,狐狸眼的拍拍身上的灰,不無遺憾:「害得我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還沒能把姓顧的那小子揍死呢!」也罷,就先留他條命,他們慢慢玩。

反正時間多得是。

抬頭再看黎先生,見他還不走,便笑道:「黎先生還留在這,是想在這吃午飯?」裝模作樣的思考了幾秒鐘。「倒也不是不行,我就是怕時間長了我會迫不及待地去觀賞那帶子。」

黎先生握緊拳頭,幾次欲言又止,最後惱羞成怒的冷哼一聲,奪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