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
唐易殺人,她見過兩次。
除卻奪她初夜的那一次,還有一次,是在兩年前,她和他相遇的那個傍晚。
一把大火,傾覆整座紀宅。十幾個高利貸追債者縱火焚城,另外兩個男人站在宅院前,反綁住她的身體,強迫她看清這一場火事,看清一個家族的殘酷衰亡,看清自殺身亡的母親肉身如何消失在這一場無情火光中。
全世界在她面前轟然倒塌,他們笑得肆意,摸著她的臉欣賞她臉上痛徹骨的脆弱。
就在她失聲落淚的那一剎那,一個槍聲忽然響起。
沉悶、短促。
乾淨利落的出手。無所顧忌,隨心所欲。
她眼睜睜看著面前所有人中槍倒地,眉心落點,紅色液體噴薄而出,妖艷無比。
短短數秒。
一個人,進行一場殺戮,只用短短數秒。
她僵硬轉身,便看見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
暗色天幕下,他靠站在黑色世爵的車門前,姿態眩惑,表情淡得幾乎看不見,從容冷漠的手勢,艷麗入骨的姿色。薄唇勾一勾,便是誘惑傾天瀉地。
全然是陷身情 欲的姿態,若非他手裡的槍還未放下,槍口的硝煙還未散盡,她幾乎錯覺眼前的這個男人剛才不是殺了人,而是做 愛歸來溫柔鄉。
明與暗,光與影,全因他而顛倒了黑白。
而現在,是第三次。
紀以寧的視線全部落在倒地的那個少年身上。
這個畫面如此熟悉,少年眉心,有紅色液體急速流出,帶走體溫,慢慢冷卻成冰冷屍體。
親眼見證,生命流失,這一過程,絕非她能承受。
紀以寧想跑過去,想把他扶起來,想抬手捂住他的眉心止血,想打電話給救護中心,想對他說: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她想救他。
身後一群惶恐的聲音傳來,瞬間叫她清醒。
「……易少、對不起!……因為看見是紀小姐,所以剛才我們才沒有攔她……」
紀以寧一下子清醒,這才想起,這個空間裡,他才是主人。
如此蒼白解釋,於事無補,唐易勃然大怒。
凌厲視線掃向守在門口的下屬,聲音陰郁到了極點,陡然森冷。
「滾——!」
他們該死。
竟讓他的以寧看到如此暴力。
他看到她臉上,有怎樣深度恐懼的表情。一如相遇那天,他初次看見她的樣子。
時間兜兜轉轉,他守護她兩年,分秒毫厘,用情用心,所以,他絕不允許她重新回到原點的樣子。
唐易忽然邁開腳步,直直向她走去。
紀以寧看見他朝她走過來。
手上硝煙尚未散盡,眼裡暴力尚未褪去,周身透著濃重血腥味。好陌生的唐易,直叫她恐懼想逃。
可是,身體卻沒有力氣,因為想起過去。紀以寧想起兩年次的那一次,他伸手給她,她下意識退一步想逃,結果徹底挑斷了他的耐心底線,痛徹心扉的一夜,叫她失去了二十三年的處子之身。
而現在,那樣一個陌生的唐易又回來了。一步一步,他走向她。
驚與懼之中,紀以寧茫茫然站在原地,連視線都是飄散的,不知該落到哪裡。
下一秒,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唐易抬起左手,柔涼的姿勢,覆上她的眼,叫她整個世界落入空白終點。
然後擁她入懷。
他的右手圈住她的身子,她整個人都被他鎖進懷中,她緊緊貼著他的胸口,連雙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木然地任他圈緊,整個人顫得厲害。
他就這樣抱著她,好深情的誘惑,好似瞬間換了一個人。
「以寧……」他溫柔地哄她:「……聽話,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