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十月份天氣不冷不熱,又趕上黃金長假,來杭州旅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人一多,就會顯得擁擠,很多景點就算去了也只是看人,欣賞不了太多好看的地方。

  蘇清玉抱著避開人群的想法,選擇了在杭州一個比較偏僻和不知名的景點,叫環霞山,因為太陽下山的時候霞光可以整個環繞著山而得名,看著百度上的圖片,也是非常好看的。

  逛偏僻景點的好處就是,在這裡沒有那麼多人,拍照和走路都方便,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相對來說救援措施之類的相較於熱門景點來說不怎麼完善。

  蘇清玉到達杭州第一天是二號,當天就在酒店休息,哪裡也沒去,三號和四號去了比較著名的西湖以及靈隱寺,五號這一天就是圖清淨,想到環霞山的山頂上看看日初,許個願什麼的。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前幾天杭州的天氣就不算太好,她來之前颱風才走,五號這天,早上出門時蘇清玉就覺得天氣不是太好,她琢磨了一下帶了雨衣和手電等工具,還是踏上了行程。

  要是一直呆在酒店裡,那她跑到這裡來的錢不是白花了?稍微小心一點,見到勢頭不對就下山,應該沒什麼事吧。

  這樣想著,蘇清玉開始照著圖冊上的路線圖搭公交車前往環霞山的位置,因為在偏僻的市郊,路途比較遠,公交車路上又要走走停停,還要換乘,她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陰天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烈日的暴曬,走在路上涼爽舒服,再來點風的話那就更好了,可惜沒有。

  環霞山的地段偏高,周圍的人熙熙攘攘,有在售賣門票的人,蘇清玉走過去買票的時候正聽見他們在討論天氣,好像天氣不好的話隨時準備閉山,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是在說這個,但蘇清玉表示要買票之後,他們還是二話不說把票給她了,只有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提醒說:「小姑娘,早點下山,看到有苗頭要下雨就下來,別有什麼危險。」

  蘇清玉笑著謝過對方,轉身去檢票,踏進了今天的行程重點——環霞山。

  天氣是真的不怎麼好,蘇清玉背著雙肩包,一邊走一邊喝水吃東西,午飯就這麼在路上打發了。

  上山的途中,可以三三兩兩地看見幾個爬山的人,大多都是情侶,男女一對兒,甚至還有男男一對兒的,形單影隻的只有她自己,看著別人,她免不得有點慚愧,乾脆調轉方向,朝別的入口處走。

  江城市。

  夜晚來臨,萬家燈火,許家也不例外。

  三個月沒有回來的兒子突然回來了,許家二老也不敢問他去做了什麼,自從他出事以來,二老只盼著他可以重新振作,找份工作養家餬口就行,也不需要他再有太大的成就,可這樣似乎也已經是為難他了。

  儘管許泯塵一蹶不振,但他到底還是他們的兒子,關懷和愛護還是必須的。

  許媽媽在夜裡七點鍾的時候敲響了許泯塵的房門,輕聲道:「泯塵,該吃飯了。」

  許泯塵這會兒就在床上躺著,也沒睡著,聽見敲門就應了一聲,許媽媽在外面鬆了口氣,扭頭對客廳裡的丈夫點了一下頭。

  其實許泯塵可以理解父母的苦心,但理解是一回事,真的能做出一些改變現狀的事情來又是另一回事。

  他從床上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拉開門出去,這個時候父母正在等他吃飯,順便看新聞聯播,許爸爸就怕他亂想,等他上桌之後就開始和他討論一些時事。

  恰好這時,新聞播報到關於杭州的一些內容,許泯塵不自覺用餘光瞥了一眼,才發現杭州那邊突降暴雨,水位暴漲,遊客滯留,十分危險,新聞正在說這件事。

  許爸爸本以為許泯塵對這種新聞不感興趣,但見到兒子竟然盯著電視看,立刻解釋說:「前陣子也沒什麼徵兆,哪料到突然下那麼大雨,措手不及的,國慶黃金週遊客又多,這不就容易出事兒嗎?」

  許泯塵聽完父親的話就拿出了手機,這次他撥電話出去的時候一點都沒遲疑,可結果卻令人失望。

  電話是打出去了,但那邊卻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很難想像那邊是個什麼情況,是手機沒電了?亦或是所在的地方沒信號,還是……手機摔壞了,人出事了。

  每一種猜測都不怎麼讓人放心,許泯塵看著一桌子的菜,始終保持沉默的他忽然站了起來,對父母說:「我出去幾天,過陣子再回來。」

  語畢,什麼也沒拿,直接走掉了。

  許家二老面面相覷地愣在那裡,都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的,這個時間夏沐澤也在家裡陪妹妹吃晚飯,因為家太大,兩個人吃飯又不愛說話,所以總會開著電視機來當背景音。

  夏妍吃得很認真,夏沐澤則一邊吃一邊看手機,手機裡是下屬發來的蘇清玉最近的航班行程,原來她去了杭州,那的確是個不錯的旅行地點,但這個時候去人太多了點,也看不到什麼。

  這個時候,夏沐澤還沒什麼想法,直到夏妍開口說:「哥哥,又有地方發生災患了,你要捐錢嗎?」

  小女孩稚嫩悅耳的聲音吸引了夏沐澤的注意,他看向妹妹望著的地方,電視裡正在播放著杭州的新聞,稍微推算一下時間,估計那一批滯留的遊客裡面,就有蘇清玉。

  「要。」夏沐澤果斷道,「不但要捐錢,哥哥還要親自去一趟,你自己一個人在家,我會讓吳阿姨來照顧你。」

  夏妍懂事地點點頭,又有點遲疑道:「不能讓蘇老師來嗎?」

  夏沐澤輕撫過妹妹的髮絲說:「蘇老師有點事情,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很快把她接來陪你玩的。」

  夏妍開心地笑了,夏沐澤拿出手機編輯了幾條短信,去杭州的最快航班就已經定下了機票。

  夏沐澤要乘坐的,肯定是頭等艙,巧合的是,許泯塵和他在同一個飛機上。

  當然,許泯塵並沒發現這一點,是呆在頭等艙的夏沐澤發現了登機去經濟艙的許泯塵。

  放下簾子,夏沐澤輕撫過唇瓣,自然可以猜到許泯塵這一趟去杭州是為什麼,他們的目的基本上是相同的,但在目的相同的前提下,是否可以做一些無傷大雅的事,來「緩和」他和蘇清玉之間友好的情侶關係呢?

  夏沐澤打著這樣的注意,許泯塵自然不清楚,他靠在椅背上,從窗戶那注視著飛機慢慢起飛,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這大概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大多數都已經變賣了,除了這塊表。

  現在是夜裡,飛機凌晨可以到達杭州蕭山機場,再從蕭山機場趕到蘇清玉可能滯留的地方,打車的話,大半夜的可能不怎麼順利,或許該從APP上叫個車。

  這邊許泯塵一直在腦海中思索著到達杭州後要做些什麼,那邊蘇清玉並不知道已經有兩個男人因為一個新聞就跑到了這裡。

  一下飛機,許泯塵就打開手機再次給蘇清玉打電話,毫無疑問地依舊是「暫時無法接通」。

  許泯塵收起電話,按照在飛機上想好的路線離開,夏沐澤也沒費腦子,大部分時間裡,可以撿現成的他都是撿現成的,比如說現在。他直接尾隨在許泯塵身後,去停車場拿了安排下屬放在這裡的車,不著痕跡地跟在他後面。

  他看見許泯塵叫了車離開,於是便跟在出租車後面行駛,杭州的天氣不太好,雨依舊在下,不見有停止的跡象,街上的車子不多,積水卻很深,稍微不留神車子可能就要陷在這裡。

  其實要說許泯塵現在是什麼想法,他倒是真的沒想那麼多,唯一的念頭就是蘇清玉安全就行,別的都不怎麼重要。在人命面前,什麼感情和利益都要讓步。而他為什麼會來這裡,其實也不需要糾結,這就是他為人的成熟之處。命運本身就充滿了無數種可能,只要你心裡有了決定,不會後悔,那麼去做就是了,與其糾結,只能說是浪費時間。

  雨越下越大,兩個男人心裡都在擔心蘇清玉的安危,但其實蘇清玉現在很安全。

  她是個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上山時就覺得天氣不好,於是走了一段路拍了些照片就下來了,期間有下一會雷陣雨,她稍稍淋了一點,手機進了水打不開,但人沒事,在山腳下稍作休息就坐車回到了酒店。

  在雨真正下起來,並且下大了的時候,她正在酒店裡面睡覺。手機拿電吹風吹了吹就放在了桌上,也沒嘗試去打開,因為她下意識覺得不會有人打電話來找她,她也沒告訴父母她具體去哪裡旅行,所以即便新聞上有寫杭州怎麼樣了,爸媽應該也不會擔心。

  她想得很周到,非常全面,就是遺漏了許泯塵。

  與其說是遺漏了對方,倒不如說是自卑,自暴自棄地認為,即便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不會過問她的死活。

  第二天早上,蘇清玉醒過來之後,緩慢地洗漱了一下,拿起手機打算看時間時才想起來手機昨天進了水,開不了機,於是她嘗試著再打開試試,經過大吹風吹,又放了一夜之後,居然能打開了,好像也沒壞掉。

  蘇清玉慶幸了一下可以省錢不用送去修了,可還沒平靜一會,來電提示就全都湧了出來。

  大部分都是來自於那個她以為以後永遠不會再給她打電話的男人。

  是許泯塵。

  從昨天深夜開始,一直到今天早上五點多,三十幾個電話,如果她開著機,可能也被他打到沒電關機了。

  五點多的時候,他沒再打電話,蘇清玉意識到他可能一晚上沒睡覺,一直在給她打電話,該不會是誤會她在杭州出事了吧?

  蘇清玉慌張地給許泯塵的手機回電話,通話音響了很久那邊才接起來,明明是與平日裡聽起來沒有區別的冷淡聲音,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你在哪。」

  他甚至沒問她怎麼了,為什麼電話一直無法接通,只是問出了你在哪,蘇清玉一愣,嘴巴上就乖乖地報了自己的地址,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蘇清玉站在原地看著手機呆了半晌,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酒店房門被人敲響,她快步走上去,也沒問是誰,直接就把門打開了。

  許泯塵站在門口,看上去風塵僕僕,身上的外套和皮鞋上都沾著泥點子,不難看出他去過什麼地方。

  他沒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在確定她有沒有受傷。

  蘇清玉回望著他,他眼下青黑一片,臉色也不好看,明顯是睡眠不好外加沒按時吃藥造成的,她一下子就心酸得不行,自責道:「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我沒事,我看天氣不好就早早回酒店了,回來的時候淋了雨手機壞掉了,所以一直放著沒開機,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許泯塵就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要走,蘇清玉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於是她毫不猶豫地上前抱住他的腰,使勁渾身的力氣,把他拉進了她的房間。

  砰的一聲,酒店房門關上了,蘇清玉站在門裡面,看著略顯驚訝望著她的許泯塵,深吸一口氣說:「我們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