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澤絕對不是個善茬,這件事恐怕沒有人不知道。
「當然,我知道,許先生肯定也這麼想。」夏沐澤在電話裡誠懇地說,「但我這次真的只是代替我妹妹來投資,她聽說她很喜歡的蘇老師建立了新公司,希望可以略盡綿薄之力,另外,我也覺得這是個好商機,相信只要是商人,都不會拒絕錢的誘惑,我很感謝許先生能理解我。」
許泯塵靠在門上,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自從被蘇清玉看著戒菸,他已經好久沒點過煙了,打火機也成了擺設和玩物,瞧著那嫻熟的姿勢,便知道在這之前,他肯定是一桿老菸槍。
「夏總這麼有誠意來送錢,我當然那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恐怕我們的合同不會令你滿意。」
許泯塵的回答官方又冷淡,夏沐澤看了一眼睡熟的夏妍,起身走到門外關好門才說:「沒關係,合同由你們的法務來擬定,只要不涉及到損壞我的利益,我是不會提出異議的。我這次拿出來的這筆錢,應該還足以在許總這裡換到一些知情權和股份吧。」
他說完這句話,許泯塵就笑出了聲,在夏沐澤的認知裡,對方是個性格冷漠的人,讓他給外人一點好臉色看就已經很難了,更不要說是笑一下或者又怎麼樣,所以他這會兒在電話裡居然笑出了聲,夏沐澤再怎麼隱忍也能猜得出來他是什麼情緒了。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許泯塵聲音低沉悅耳的娓娓道來,「你想在我的公司投資,佔有一定股權,除了可以賺錢之外,以後在我的公司也有話語權,可以左右我的決定,甚至堂而皇之名正言順地和蘇清玉進行接觸,我說的對嗎?」
夏沐澤笑了笑,正要說話,但對方好像不需要他回答,接著說道:「你還要知情權,就等於用一筆錢買到了公司未來發展的軌跡和決策,看樣子夏總也不像我現在這樣缺錢,大概賠掉也不會心疼,說不定夏總還會拿這些東西去賣人情,我沒有說錯吧。」
夏沐澤這次徹底不說話了,電話那頭一直沉默安靜著,許泯塵也沉默了一會,清清冷冷道:「夏沐澤,你把過去的事情隱藏得很好,我讓人查了一下,得到的消息也很少,但多少還是有一點的。」他壓低聲音道,「你父母和你未婚妻的車禍,我很遺憾,我在網絡上搜索到一張你未婚妻生前參加活動的照片,我也特別好奇,你說世界上為什麼有兩個人可以長得那麼像呢?」
此話一出,夏沐澤直接掛了電話,電話這頭的許泯塵是看不見什麼他的反應的,但可以預料到。夏沐澤年紀輕輕撐起家族企業,一直以來都管理都非常好,但年少經歷過重大變故,失去父母和心愛的人,還要照顧妹妹所以硬撐的他,多少都會有點心理問題。
在醫院的走廊裡,處處都是監控,他不可以讓自己有什麼失態,於是夏沐澤努力克制著回到了病房裡,鎖上病房的門,走進套間的洗手間,關上門避免打攪到夏妍,等門鎖好,他的拳頭下一秒就打在了牆上,很重,骨頭裂開的聲音立馬就響了起來,還伴隨著鮮艷的血,順著牆壁一點點滑落下去,如果夏妍看見,肯定會嚇得暈過去。
夏沐澤急促地喘息著,努力平復心中的翻湧的情緒,等冷靜下來之後,便扯下衛生間裡的乾淨毛巾,開始一點點擦拭牆壁上的血跡,直到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才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和領帶,出門左拐離開病房,一邊去找大夫包紮手上的傷口,一邊拿出手機繼續打電話。
這次的話,是打給安紅的。
安紅這陣子正在煩惱,因為「艾博高層集體離職」的新聞造成了很嚴重的不良影響,公司各部門的運作也出現了問題,她和於然也沒心思去管別的,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維穩上面。
接到夏沐澤的電話在她的預料之外,這種公司的關鍵時刻,她更想把時間放在正事兒上,之前兩家公司的合作也在按部就班進行,夏沐澤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幹什麼?難不成也是和別人一樣,來搗亂的?
因為這個念頭,安紅接起電話的時候,帶著些不耐煩的情緒,不過很快,她就沒有針對夏沐澤的不悅情緒了。
他把許泯塵目前的情況,以及辦公地點都告訴了安紅,安紅聽完冷聲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夏總告訴我這些是做什麼?」
夏沐澤沉默了一會說:「你之前不是老覺得我和蘇清玉有什麼嗎?我現在可以坦白跟你說,我是想要蘇清玉,但許泯塵是我的絆腳石,恰好你想要他,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
安紅瞇起眼,嗤笑一聲道:「我還真是非常驚訝,原來蘇清玉那小女孩這麼討人喜歡,先是有許泯塵,現在有你,她到底有什麼吸引力讓你們不撞南牆不回頭?」
夏沐澤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安總,不要問那麼多,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告訴你的那些事,我現在告訴了你,你可以在今天晚上七點左右過去,那個時間我會想法子把蘇清玉約出來,希望你可以抓住機會,畢竟和許先生單獨相處的時光,安總這幾個月來是第一次得到吧。」
安紅聽完,好半晌沒說話,在夏沐澤想要掛電話的時候,她才皺著眉冷聲說:「夏沐澤,你可能要失望了,許泯塵已經不愛我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那個蘇清玉,順便可能還是想報復我,再沒有別的,即便我今天晚上舔著臉去了,你又覺得我能怎麼樣?」
夏沐澤古怪地笑了起來,聽著他耐人尋味的笑,安紅忽然有點不安。
「安紅,你可真傻,你在事業上那麼聰明,怎麼在感情方面那麼笨呢?你覺得許泯塵為什麼想要報復你?當然是因為他恨你,他恨你,就說明他心裡還有你,一個人如果真的不愛一個人了,對這個人,就不會再有恨這種與愛相對的情緒了。」夏沐澤輕飄飄地說著蠱惑人心的話,聽得安紅心亂如麻,他甚至覺得還不夠,又威脅了一下說,「機會就這一次,我給你了,安總,看你自己要不要把握了,晚上七點,不要遲到。」
語畢,夏沐澤掛斷了電話,剛巧走到包紮傷口的地方,相當溫和可親道:「不好意思,剛才手上不小心受了傷,能給我包紮一下嗎?」
……
晚上六點多的時候,上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許泯塵去買菜了,蘇清玉打算先去把米飯蒸上,沒走幾步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她遲疑了一會掛斷了沒有接,但電話連續打了三次,到第四次的時候,她還是接了起來。
靠在廚房門邊,蘇清玉好奇地「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很快傳來夏妍有點虛弱的聲音。
「蘇老師,是我,我是夏妍。」
蘇清玉聞言立刻鬆了口氣:「原來是妍妍啊,我還以為……」說到這她及時剎住了車,類似於「我還以為是你哥哥」之類的話可還是別說了,免得傷了小姑娘的心。
只是,夏妍即便年紀不大,但也是懂事的孩子了,當然也能感覺出蘇清玉的潛台詞。
「蘇老師以為是我哥哥,所以才好幾次沒有接嗎?」夏妍說著,似乎並不介意,很快就道,「蘇老師,哥哥不在醫院,我一個人好怕,所以借了護士阿姨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我沒有親人了,我只認識你,你能來看看我嗎?」
蘇清玉好像很難拒絕這樣的要求,但她還是努力地想要試一試拒絕,但話還沒出口,夏妍好像就哭了。
「哥哥為什麼走了呢?他去哪裡了?他答應過我一直陪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的,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聽著夏妍小心翼翼抽泣的話語,蘇清玉的心就硬不起來了,說實在的,一個無父無母只剩下哥哥這一個親人的有點怯懦的小女孩,放她一個人做完透析痛苦地躺在病房裡,看著夜幕降臨,肯定會害怕的。
她會打電話來,在情理之中,但是:「妍妍,你有給你哥哥打電話嗎?」蘇清玉疑惑道。
夏妍吸了吸鼻子說:「我打了,哥哥的電話打不通,我很擔心他,蘇老師,如果你有事,可以不用過來,對不起,打攪你了……」
她說完話就掛了電話,蘇清玉看著忙音的手機,皺皺眉,拿起廚房桌上的便利貼,下了一行字貼在冰箱上便先出門了。
許泯塵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她不在家,他立刻放下手裡的袋子滿屋子找人,然後就看見了在冰箱上面的便利貼。
她去看夏妍了,夏妍一個人在醫院很害怕。一個人?許泯塵微微蹙眉,揭下便利貼,總覺得這又是夏沐澤在耍什麼花招,於是他決定現在就追上去看看。
只是,當他打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就知道沒有必要了。
夏沐澤的目的,他已經清楚了。
安紅站在門口,穿著長褲和風衣,精神非常不好的樣子,應該是在外面等了很久,終於看見他回來了才進來的吧。
夏沐澤的目的應該就是這個了,他要支開蘇清玉,讓安紅有機會和自己單獨相處。
「進去說話吧。」安紅疲憊地說了一句,便越過他進去,即便他伸出胳膊阻攔,她還是堅持地用力推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在選擇繼續出門和留下徹底解決安紅這個問題上,許泯塵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