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玉回來的時間湊巧,不難猜出她也可能在外面站了一會,聽到了一些什麼。
許泯塵看了她一眼,坐到沙發上,摸出打火機,手輕撫著身上的口袋,顯然是想找到煙,但很可惜,他身上的煙早就全都被蘇清玉沒收了。
想起這些,許泯塵似乎笑了一下,放下手,看著另一隻手裡的打火機發呆。
蘇清玉慢慢走進來,把鑰匙放到桌上,放下手裡的袋子,坐到他對面說:「想抽菸?其實不用的,你要是覺得有壓力,或者感覺不太舒服,到陽台去往遠處看看也有效果,還比較健康。」
許泯塵慢慢抬眼看她,他很多時候都是沉默寡言儒雅內斂的,或許是他之前有準備出去,身上披著件黑色的風衣,看上去當真是丰神如玉,風度翩翩。
「沒有,只是頭有些疼。」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視線掃過她全身,仔仔細細,不落下一個角落,應該是在看她這次被夏沐澤給糊弄出去是否受了傷。
其實蘇清玉在這裡見到安紅的時候就感覺今天的一切都有點不尋常,再看現在許泯塵這麼認真地觀察她,就知道他在顧忌什麼,他穿著風衣,大約是本來想去追她,但恰好安紅來了,所以就沒走成。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蘇清玉思索了一下說,「今天晚上的事都太湊巧了,我想也許這是夏沐澤和安紅一起安排的,夏沐澤利用夏妍來支走我,從而讓安紅有機會和你單獨相處,他抱著的想法大概是,希望安紅可以說服你回到她身邊?」
許泯塵意外地看著她,女孩明亮的眼睛裡是非常平靜的情緒,其實他是真的沒想到她會猜到這一切,在他的記憶裡,她其實是有點笨的女孩子,特別善良,那種很容易被人利用的善良。
「看來我猜的應該沒錯了,只不過他們倆恐怕都要失望了。」蘇清玉提起身邊的袋子說,「我買了羊肉,今晚我們吃火鍋吧?有的人和事,如果你已經決定了要告別,就不要讓它再給你什麼壓力,你只要記住,我永遠都在你身邊,而你會越來越好就夠了。」
她說到這站了起來,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她換了個輕鬆地語氣說:「說起來,我也不能老是讓夏沐澤給我們的生活添麻煩,我今天看見夏妍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後來我也做了一點小的努力,希望可以有效果,讓他放棄再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傻念頭來打攪我們。」
許泯塵大多時間的都是沉默的,這會兒好像沉默不下去了,站起來問道:「你做了什麼。」
他的語氣裡透著關心和擔憂,似乎害怕她招架不住夏沐澤的回應,蘇清玉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直接撲到他身上,把他撲到了沙發上,這猛然襲來的動作讓許泯塵毫無防備地悶哼了一聲,那聲音得蘇清玉恨不得咬斷他的脖子,她真是越來越暴力了。
「別擔心,我沒你想像中那麼沒用,你說,夏沐澤的死穴是什麼?」蘇清玉他身下笑著問。
許泯塵垂眼睨著她泛紅的臉頰,他們現在維持的這個姿勢加上她那種明顯帶著引誘的眼神讓他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無法思考,甚至無法言語,蘇清玉嘴角笑意加深,自己回答道:「是他妹妹。雖然他連自己的妹妹都能利用,但那畢竟是他在世唯一的親人,如果由他妹妹來跟他表達一些事,我覺得比任何人去說都要有用。」
許泯塵看著她,喉結微微滑動,似乎「嗯」了一聲,又似乎沒有。
「你怎麼不說話呢?」蘇清玉故作不解地輕輕著他的臉龐,這樣好看和優秀的人居然是她的,這種事情隨便想一想就連做夢都會笑醒吧。
下意識地低頭在親了一下他的鼻尖,明明已經快要立冬了,可蘇清玉卻覺得屋子裡的氣溫直線飆升,她覺得渾身酥麻,臉上又燙又紅,特別的想……服。
「我們是去臥室吧。」她嗓音低沉地說話,手來到許泯塵的耳邊,輕輕地撥弄著他的耳垂。
這幾個月來的共同生活,雖然不敢說在別的方面百分百瞭解許泯塵,但他身上哪裡比較敏感,碰到哪裡比較有感覺,她全都瞭如指掌。
只是,即便到了這種時刻,許泯塵似乎還有點硬撐的意味。
「不是要吃火鍋嗎。」他半瞇著眼,修長的眸子在燈光之下閃耀著,像灑滿了星辰。
「可是我想先吃點別的。」蘇清玉說著一些好像應該是男方說的話,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從他身上下去,拉起他的胳膊往臥室走,而後面的人,是沒有絲毫反抗的。
其實,蘇清玉沒有說出來的是,即便她知道安紅來了,許泯塵沒有絲毫動搖,可看著他的前女友出現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地方,她還是感覺到有些不爽。瞧見安紅的那一秒,蘇清玉就想著要狠狠地許泯塵,做一些安紅現在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肆意地在他身上這樣那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裡蠢蠢欲動的無理的佔有慾得到舒緩。
那就這麼辦吧。
關上臥室門的時候,蘇清玉是這樣想著的。
他們這邊你儂我儂,恨不得把彼此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可夏沐澤那邊就非常痛苦了。
他在護士打來電話通知他蘇清玉離開了之後,第一時間回到了妹妹的身邊。
只是,與想像中似乎有點不一樣,本該高興的夏妍看上去特別的難過,她靠在床頭看著急匆匆走進病房裡的哥哥,用一種心疼和無奈的眼神。
夏沐澤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視線下移,落在她捏著照片的手上,照片上的每個人都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裡,讓他幾乎維持不住冷靜的假面具。
「哥。」夏妍開口說話,虛弱又傷心,「對不起,是我給你太大壓力了吧,一直以來,都是我太任性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可憐的,世界上就只剩下你這麼一個親人,可現在想想,哥也同樣只剩下我了啊,可是你卻沒有人可以傾訴和哭泣,是因為我,哥才變成今天這樣吧。」
夏沐澤額頭青筋直跳,他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走到病床邊坐下輕聲道:「妍妍,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是不是蘇老師說了什麼話讓你想歪了?」
他在試探,甚至是有些緊張地觀察著夏妍的反應,但看著看著,他就發現自己無法保持理智狀態了。
「哥,我把這張照片給蘇老師看了。」夏妍把照片送到夏沐澤的面前,她有些哽咽地說道,「哥,我知道你也很痛苦,但是我們痛苦就已經夠了,為什麼還要再拉一個無關的人進來呢?就算兩個人長得再像,她們始終不是一個人,嫂子心裡愛你,只愛你一個,可是蘇老師,永遠不會愛你的,我不想看著你因為這個難過。」
夏妍說完話就開始哭,夏沐澤看著那張照片,耳邊聽著妹妹的哭聲,忽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了,他甚至無法給出任何回應。
夏妍看著哥哥的樣子,吸了吸鼻子,拉住他的手說:「哥,我們以後不要再和蘇老師聯繫了,好不好?她有她的生活,我們也該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了,總是活在過去的人,是永遠沒有辦法幸福的。」她堅定地看著夏沐澤說,「哥,我們得往前走了,離開的人已經離開了,就算我們再怎麼騙自己,也不能讓時間倒流。」
夏沐澤將視線從照片上移動到妹妹身上,他看著夏妍哀求的眼神,忽然發現,他似乎還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看得清楚。走到今天這一步,到底是誰給他的壓力呢?大多數都來源於他自己罷了。一個不願意面對現實,接受親人和愛人離開的人,還得著處理家族企業的事,解決內憂外患,照顧年幼的妹妹,怎麼可能正常的了呢。
夏妍說得對,他自己痛苦就夠了,何必再拉一個無辜的人一起痛苦,蘇清玉的確長得和他的未婚妻很像,可他們到底不是一個人,他不能因為蘇清玉不愛她,就想著要懲罰她,很多時候他甚至非常不理智地將那兩個彎曲那不一樣的人混淆了,從而夾雜了許多不應該對蘇清玉有的感情和責任,才導致夏妍今天崩潰地和他說出這些話。
夏沐澤慢慢地吐了口氣,緊緊攥著那張照片,他忽然嗤笑一聲說:「你以為我不懂這個道理嗎?可是這麼久了,誰又顧慮過我的感受呢?走掉的人都走掉了,多輕鬆,妍妍,你讓哥哥怎麼辦?哥哥總得有點寄託吧,否則哥哥會倒下的,你知道,我不能倒下,一旦我倒下,你就再也沒辦法過現在這樣的生活了。」
夏妍有點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說:「哥,只要我們在一起,不管過什麼樣的生活,我都覺得是幸福的。哥,你回頭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以後我們是我們,我希望你能真正去重新再愛上一個人,而不是愛著一個嫂子的影子,或者一個虛幻的念想。」
夏沐澤有些痛苦地摀住了臉,夏妍直起身撲到哥哥身上,安靜的病房裡響著她不斷的抽泣聲,夏沐澤聽著聽著,感覺本就七零八落的心又碎了一次。
許久許久,久到夏妍幾乎哭得要累睡著了的時候,她才彷彿幻聽一樣聽見了哥哥的回答。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些麻木,輕不可聞地說了一個「好」字。
夏妍心裡一喜,精神一鬆,就歪倒在了他身邊,夏沐澤驚得立刻站起來叫大夫,深夜的病房裡,充斥著他絕望和自嘲的笑容,以及大夫和護士來回變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