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夜裡。

  酒吧。

  安紅坐在她的常用包間裡喝酒,與其說是坐著,倒不如說是趴著了。

  她喝了太多的酒,腦子已經不清晰了,什麼都記不清楚,只記得她和許泯塵的相識相戀,再到最後的決裂。

  手機在不斷響著,但是她不想接聽,這世界上的一切紛擾她現在都不想再管了,她想自己一個人待會,誰也不見,誰的聲音也不聽,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這會兒都遠離她吧。

  把酒倒進杯子裡喝似乎有點太慢了,不夠爽快,安紅乾脆直接對瓶吹,她喝了大半瓶的紅酒,滿肚子裡的涼意,似乎也是這股子涼意讓她感覺身體都超負荷了,渾身發毛,脊背發冷。

  喝著喝著酒,忽然就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裡啊,為什麼她要在這裡?她應該回家了,一個人喝多了酒呆在這裡,多危險啊。

  於是安紅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渾身酒氣地離開了包間。酒吧的人也沒敢上去問這麼,只是打電話給於然說了一下這件事。

  於然這會兒正忙於處理內憂外患,根本無暇估計安紅,即便他想去把她接回來,也被眼前的事給阻礙了,根本來不及。

  就這樣,安紅站在街邊開始揮手攔車,這個時間,穿成這樣的漂亮女人攔車,司機大概都會停一下,甚至還可能會有點什麼壞心思,只是安紅到底是安紅,即便喝醉了也是個尖銳強勢的女人,一輛出租車停在她身邊,司機打開副駕駛的窗戶對著她吹口哨,她直接瞇起眼用英文爆了一句粗口,然後對著司機豎中指,直接上了另一輛停在這裡的出租車,惹來那司機一句咒罵。

  「小姐,你要去哪裡?」這輛車上是個女司機,大約也是擔心安紅被人佔便宜,所以才趕緊停在了這裡,把她給載上了。

  「我要回家。」安紅粗魯地報了一個地址,然後就從錢包裡掏出好幾張紅色的鈔票扔到車前面,「給你,送我回家。」

  她說完話就靠在車椅背上人事不省,女司機撿起鈔票,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說這姑娘肯定是失戀了,不然怎麼至於這樣?

  不過說起來,這姑娘莫名有點眼熟,也不知道是誰,在哪裡見過。

  帶著這種疑惑,女司機開車離開了酒吧門口,照著安紅說的地址一路行駛,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在夜裡十一點多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這會兒天色已晚,這邊的小區又屬於老宅子,住的屬於老人偏多,睡得也比較早,家家戶戶都已經黑了燈,除了小區裡的路燈之外,可以照明的就只剩下出租車的車燈了。

  「小姐?」女司機在駕駛座上嘗試著叫一下安紅,可是沒叫醒,於是只好下車去後座上拍了拍她,這次倒是叫醒了,但對方還是醉酒狀態,什麼都不知道,一臉的惺忪和迷茫。

  女司機是個好心的,看見她這樣就望向她口中地址所說的那戶人家,扶著她下車,朝那邊的大門走去,然後按響了門鈴。

  這家人應該是睡覺了,按了門鈴半天也沒人開門,於是女司機只好繼續按,還好,過了兩三分鍾,門終於被打開了,裡面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士,正拉著外套疑惑道:「這麼晚了,你找誰啊?」

  女司機立刻把身邊的安紅推給對方說:「這位阿姨,這是您女兒吧?我給您送回來了,我還要趕工,先走了。」

  門裡的女士被迫扶住了一身酒氣的女人,聽著女司機的話就覺得雲裡霧裡,等看芹菜給出了醉酒人的長相,頓時憤怒起來,大聲道:「這不是我女兒,神經病啊,把她送到我們家來做什麼?!」

  已經走出一段路的女司機聽見這話愣住了,站在遠處說:「是她告訴我的這個地址啊,肯定沒錯的,她說這裡是她的家。」

  安紅的父母如今都在國外,在國內除了她買的那套房子之外,沒有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如果是換做以前,在她和許泯塵還很好的時候,她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的確可以稱之為家。

  是的,安紅報的地址是許泯塵的家,開門的正是許媽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兒子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誰的功勞,怎麼可能收留醉酒的安紅?

  許媽媽直接把安紅推了出去,也不管安紅是不是會撞到哪裡,直接關上了門。

  在關上門之前,許媽媽冷漠說道:「我不認識她,這裡也不是她的家,不要再來騷擾我們!」

  女司機站在原地無語地看著這一幕,眼見著安紅摔倒在地上還在痴痴地笑,也不願意再給自己惹麻煩,幫人幫到這種地步也夠了,她回去也不用覺得內疚。

  於是,女司機開車走了,寂靜的深夜,安紅就這樣面朝天躺在許家老宅的門口,看著天上的月亮,時間似乎又倒流回了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

  那時候她好像是見過一個小女孩,好像還在唸書,就住在許泯塵家對面,長得普普通通,丟在人堆裡肯定是找不到,屬於到哪裡都不出彩的那種,那個時候的安紅怎麼會知道,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孩,竟然可以奪走屬於她的一切呢?

  其實,如果蘇清玉真的沒有出現過,單就是許泯塵一個人,安紅還說不定真的可以說服他回到她的身邊,因為如果沒有蘇清玉,許泯塵不可能振作起來,即便是抱著一了百了互相折磨的想法,許泯塵也說不定會和安紅重新在一起。

  但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安紅閉上眼睛,臉上帶著笑,自嘲又悲哀,但眼角卻在流淚。

  許媽媽進了屋,透過窗戶朝外看,發現安紅就倒在那裡一動不動,擔心惹上什麼官司,在屋子裡緊張地走來走去,搞得許爸爸都不得不起來一探究竟。

  從老伴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許爸爸立刻說:「有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就算討厭她,也不能讓她就這樣啊,這樣多危險,出了事還不是我們承擔責任?」許爸爸皺眉道,「馬上給泯塵打電話,讓他回來處理。」

  許媽媽不贊同道:「這會兒泯塵肯定睡覺了,應該還和清玉在一起,被清玉知道這件事萬一不高興怎麼辦?」

  許爸爸思索了半晌還是說:「那就讓他們一起回來,他們總該做個了斷,這樣來來回回折騰要到什麼時候才算了結?現在就打電話。」

  許媽媽雖然不願意,但她也知道丈夫說得是對的,遲疑再三,她還是給兒子撥了電話。

  這會兒,許泯塵的確已經睡了,還是剛和蘇清玉做完才睡的,兩人既然決定結婚要孩子,那就不用做什麼措施了,所以可以說這次的互動是非常盡興和爽快的。

  夜晚裡突兀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兩個人,蘇清玉揉著眼睛開了床頭燈,輕聲說:「怎麼了?」

  許泯塵握著手機,上面顯示著「母親」的字樣,但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和安紅有關。

  「我媽打電話來說,安紅喝了很多酒,現在躺在我家門口。」

  蘇清玉頓時什麼睡意都沒了,有點驚訝道:「不會吧?她那樣的人,我總覺得誰會那麼失態,她都不會的。」

  上一次在這裡看見安紅有些崩潰的樣子之後,蘇清玉就已經覺得顛覆三觀了。還記得第一次見安紅,是她在蛋糕店做兼職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對安紅是充滿了羨慕和嚮往,很希望自己也能變成那樣成熟強大的女星,但性格方面就還是算了,因為她還真的看不起安紅可以為了利益和事業出賣一切,包括她的感情。

  實在不能想像,在外界眼中是那樣無懈可擊的一個女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豈止是蘇清玉,連許泯塵都有一瞬間的不可思議。

  為了不耽誤父母太多睡眠時間,蘇清玉和許泯塵連夜趕回了家,等到了老宅門口的時候,果然看見房門外躺著一個人,她穿著單薄的衣衫在入冬的深夜裡瑟瑟發抖,身體已經凍僵凍硬,但嘴角卻一直掛著笑容。

  她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否感受到了有人靠近,身上的酒氣隔著很遠就能聞到。

  「看來她真的喝了很多酒。」蘇清玉抿了抿唇,這種環境下似乎除了說這個之外,也沒什麼別的可說的了。

  許泯塵沒有回答,先她一步走了過去,半蹲著安紅身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蘇清玉停留在原地,忽然不想過去了。

  其實,在她心目中一直有個埋葬很深的擔憂和顧忌,雖然上一次在出租房那裡她看見了許泯塵對安紅的態度,但那個時候安紅還是有段端著的,她不確定一旦安紅什麼都不要了,一切都放棄了,跑過來哀求和認錯,許泯塵又會作何反應。

  如今,看著路燈下他半蹲在她身邊的樣子,感受著他看著安紅的眼神,蘇清玉在想,許泯塵,你會怎麼做呢?你會妥協嗎?會後悔嗎?你會把她怎麼樣呢?

  他接下來的做法,將對蘇清玉產生很大的影響。

  是徹底地放開一切枷鎖,全身心地再沒有任何顧慮,還是陷入一個患得患失的糟糕境地,全看許泯塵如何反應了。

  當她看見他抬起手慢慢朝安紅探去的時候,蘇清玉的心,懸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