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泯塵的手要落下的時候,和蘇清玉一樣,就連醉酒的安紅好像也有心電感應一樣,幾乎就要睜開眼睛。但那時候也不知道哪根神經在告訴她,不能睜開眼,否則就會失去這次機會了,所以她閉著眼睛,沒有睜開,腦子那一瞬間的清明像迴光返照一樣,好像下一秒就會歸於混沌。
很快,手就落下來了,只是,許泯塵不是要溫柔地輕撫過安紅的臉頰,甚至也不是想把她扶起來,在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臉的時候,蘇清玉的心落了下來,安紅的心徹底碎了。
或許這樣的時刻不應該感覺到痛快和幸災樂禍,那很不仁道,但蘇清玉還是失笑了。
許泯塵的手啪嗒兩下打在安紅的兩邊臉頰上,同時語氣非常諷刺地說:「醒著的吧?別裝了,起來自己離開這,再鬧的話我就報警了。」
要說上次在許泯塵那裡還沒有完全死心,這次抱著她都這樣了他應該至少還有點憐惜的話,現在安紅也知道她又給了被人羞辱她的機會。
只是沒有辦法啊,明天天一亮,說不定公安就會介入調查艾博的事,她和於然都沒有好果子吃,事到如今,他就在她身邊,她真的沒辦法控制住自己,讓自己不做一些自取其辱的事。
安紅慢慢睜開眼,有些艱難地半坐起來,看著蹲在自己身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再看看遠處嘴角掛著似有如無笑意的年輕女孩,這一刻她成了最大的輸家,看來她真的錯了,她忘記了人都是有底線的,無論在經營理念上有什麼不同,也不能使用極端的手法去陷害別人,否則,到了最後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許泯塵。」安紅沙啞地開口,漂亮的臉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她頹喪地看著他說,「這個地方,是我回國之後,你帶我來的第一個地方,你肯定已經忘記了吧。那時候你說,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以後這裡就是我在國內的家,受傷了,難過了,都可以回到這裡。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他們會永遠像愛你一樣愛我,這些話我全都記得清清楚楚,難道你都忘了嗎?」她強行拉住他的胳膊,在他冷肅的面容下祈求道,「泯塵,是我錯了,我也不想那麼做的,我是受了於然的蠱惑,你幫幫我,救救我好不好?即便你不願意再要我了,你也不要讓我就這麼毀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想了很久都沒有下決定,我也不願意那樣做的,我……」
她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只是她的眼淚已經不能再打動許泯塵一絲一毫。
「安紅,這是第二次了,事不過三。」許泯塵無情地扯開她拉著他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再有下一次,我不會就這麼簡單地讓你離開。誰也不能永遠活在過去,人要往前看,你自己自的錯事,就要自己受到懲罰。我想你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再這麼自由地來打攪我的生活,那麼今天晚上,就算我們做最後的道別。後會無期。」
他說完話就朝站在不遠處的蘇清玉招手,蘇清玉顛顛地跑過去,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拿了鑰匙開門,進去之後便快速關上了門,也不管門口的人會怎麼樣,似乎毫不在意在深夜她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子會出什麼事。
安紅愣愣地站在那,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勁上來了,她忽然什麼都不想顧著了,直接撲到門上開始使勁敲門,一邊敲門一邊哭喊著說:「許泯塵,你開門啊,你開門跟我說話,你別走,我愛你啊,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了嗎?」她努力地敲門,叫喊,街坊鄰居開始有人開燈來查看是怎麼回事,可屋子裡的人卻半點要開門的意思都沒有。
「泯塵……」安紅哭著趴在門上,頭暈腦脹地,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一樣。
於然就是這個時候開車感到這裡的。
他忙完了公司的事情,結果很不理想,對他們很不利,可能很快警方就會來重新調查之前的事,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已經沒什麼可畏懼的了,事情再壞也不能壞到哪裡去了,他也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他趕到了酒吧,酒吧的人說安紅打車走了,他開車去她買的房子那看,人不在家,又去了幾個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沒人。酒吧的人說她喝多了酒,於然稍微想了一下,便將車子開到了許泯塵父母家的地方,車子一停下,果然發現她在這裡。
這麼多年了,安紅一直是於然心目中的女神,此時此刻也是一樣。他萬萬沒想到,他心目中可以獻出一切的女神,現在正如此低聲下氣地求著另外一個男人看她,而那個男人居然真的不為所動。
於然有些麻木地站在車邊,聽了幾句就聽不下去,快步上前要把安紅拉走,安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她就想讓自己徹底地懦弱一回,就是不走。
「我不走!你放開我,我要留在這裡,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了!我不相信!我怎麼能相信?原本那麼相愛的人,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全都不愛了,不要了,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人都會犯錯,你犯錯我可以給你機會改正,為什麼我犯錯就不可以!!」安紅聲嘶力竭地喊道,「許泯塵給你給我開門!蘇清玉你以為你就能和他天長地久吧?你看看我的下場吧,早晚有一天你也會這樣,他不會要你的!不會娶你的!你們沒未來的!」
她一字字一聲聲都聽在於然的心裡和門內人的心裡,於然這會兒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哭鬧,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塞給她說:「你夠了安紅!給你自己留點臉面吧!你看看這新聞!」
安紅愣住了,茫然地接過於然的手機,然後就看見了上面狗仔發的新聞,在她最難過最難受的時候,許泯塵在和蘇清玉看電影,在她在酒吧買醉的時候,許泯塵帶著蘇清玉去了醫院婦產科,新聞的標題加紅加粗地寫著,蘇清玉疑似懷孕了,兩人在醫院擁抱的照片簡直像一把刀直接割破了她的喉嚨,安紅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
見她如此,於然走到許家門口說:「許泯塵,我知道你在裡面,我只有幾句跟你說,這幾句話可能遲到了一點,但我還是要說。當初安紅不想那麼對你的,是我一直在勸說她,也是你一直不肯接納我們的想法,一直在跟我們冷戰,是你的不聞不問造成了那個最壞的下場,你也不是完全沒錯。你記住,這次是我們輸了,也許我們會去坐牢,也許會身敗名裂,但都沒有關係,這是報應。我只希望你這次重新開始能夠搞清楚一點,如果你想讓別人認同你瞭解你,就學著簡單一點,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否則就不要怪別人走上極端。許泯塵——對不起!還有,我們兩清,艾博還你,我和安紅不要了。」
說完話,於然就回頭攬住安紅離開,走了沒幾步,身後的門打開了,許泯塵站在那裡說:「我這裡不是垃圾站,艾博已經不是以前的艾博,我不要,你們可以隨意,毀掉或者留給股東,怎麼都行,今天算是我跟你們做的最後了斷,今後不管彼此是死是活,是榮耀還是跌入深淵,我們都不再有任何瓜葛,也不要再有任何聯絡。」
於然沒料到許泯塵會出來見他,聽完了他的話,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人,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只是他們的感情再也不像從前那樣了。
抿了抿唇,於然生硬說道:「好,就照你說的做。」語畢,他轉身離開,安紅已經沒有了意識,任由於然擺佈。
當車子緩緩駛出小區,站在家門口再也看不見車影的時候,許泯塵關上門回到了房間裡。
蘇清玉從許家二老的房間裡出來,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到他面前說:「爸媽睡著了,你這邊處理好了嗎?」
許泯塵看著她,她站在他眼前,站在他的家裡,活生生的,那麼真實,想起他剛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在她靠近的時候,他忍不住問道:「你會不會做得太絕,太無情了?」
蘇清玉怔了一下,沒有很快說話,許泯塵接著道:「或者你會不會覺得,我至少應該說一句『我原諒你們了』,這樣讓他們去接受懲罰的時候,稍微不那麼有負罪感?」
他的話讓蘇清玉猜不透他到底是希望她反駁還是認同。
蘇清玉沉默了一會,拉起他的手朝角落裡的房間走,那是許泯塵唸書時住的房間,自從出國留學之後,這裡就一直閒置著,這次許家二老搬回這裡住,也把這間屋子收拾得很乾淨。
進了屋子,蘇清玉關好門,就拉著許泯塵坐到了窗前的桌子前面。桌子面對著窗戶,他們坐在椅子上正好可以看見窗外夜裡零星的燈光,一切都那麼安寧。
「你肯定不記得了吧,我很小的時候,你幫我補課,就是在這裡,我坐在你身邊看你解題,明明是老師怎麼說我都聽不明白的難題,可是你三言兩語我就懂了。」蘇清玉望著窗外回憶道,「那個時候我就在想,許哥哥真是太聰明了,他要是可以一直這樣幫我補課就好了。那個時候我年紀小,不知道這種期許是什麼感情,總是想要關注你,每天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拿三好學生獎狀換來的望遠鏡看你的一舉一動,後來好不容易考上了你的大學,卻得知你們要搬走了,你有了女朋友……」她轉過來看著許泯塵,用很溫柔的視線,「再後來,就是那天我們遇見了,我知道了你的事,那時候我所想的,要比你做的無情一百倍。」
許泯塵安靜地看著她,像是沉迷於她的回憶一樣,久久沒有言語,眼神都帶著著迷。
蘇清玉加大了握著他手的力量說:「所以我覺得你做得很對,你已經很仁慈了,如果換作我,我可能還會感覺到『啊真是天道好輪迴』之類的,反正不管怎麼樣,我們的未來都和他們沒關係了,以後我們再過的,就是我們自己的人生。」
許泯塵聞言微微頷首,低垂下眼眸,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扇一扇。
「你說的對。」他呢喃出聲,「過我們自己的人生。」
今天,算是對過去徹底地告別了。
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你是你我是我。
他的人生重新開始,一切都是嶄新的,這樣很好。他從巔峰沉落湖底,努力浮出水面,游到了對岸,然後在對岸找回了他的夢想和希望。
他會再靠自己回到湖的頂端,但卻再也不是回到原來的那個地方了。
這一次他回去,是為了給自己的父母,和一直全新為他的女人一個安穩的未來。雙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