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艾博董事會成員見面,安排在艾博集團的會議室。
當蘇清玉和許泯塵的車子停在大廈樓下的時候,圍繞在這裡的已經不僅僅是媒體了,還有一大部分人是艾博的員工。他們似乎在搞罷工,舉著大字牌守在那裡,發現是許泯塵的車子到了之後,立刻開始使勁揮舞著手裡的大字牌和紅色條幅。
董事會的人前五分鍾才得到他們快到的消息,後來變馬上派人下來驅散門口圍著的人,蘇清玉在車上坐著看外面,就看見保安陸續出來把人拉到一邊,清理出了一條路。
「你看他們拿的牌子。」
蘇清玉輕聲開口,身邊的男人便順著她的視線望向了被保安拉到角落裡的人,面孔都不怎麼熟悉,即便作為曾經的CEO,也沒辦法把艾博那麼多的員工全都記住。不過,他們的臉孔雖然陌生,手裡拿著的東西上的印字卻並不令人意外。
牆倒眾人推,他當初離開艾博時情形有多糟糕,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就有多麼好。
很多人,都不認識,拿的牌子上卻寫著「歡迎許總回歸」之類的話,說起來還挺可笑的。
許泯塵倏地拉開了車門,先一步下了車,目不斜視地走到車子另一邊給蘇清玉拉開了車門,等蘇清玉下了車,也不管保安擋記者擋得有多辛苦,直接帶著蘇清玉進了艾博大廈。
他一進去,門口的人便一擁而上,但還是有點遲了,因為在他們走進去的下一秒大門就被鎖死了。
今天艾博除了網站運營保障部的人還在工作,其他部門都處於停業狀態。
蘇清玉跟在許泯塵身後走進來,這算是她第一次進入艾博大廈內部。
她以前在CBD工作,有很多次經過這個地方,都報以很複雜的情緒,既恨且愛,恨是因為這地方拋棄了許泯塵,還害得他墮落,愛則是因為,這始終是許泯塵創建的地方。
看著大廈內部奢華高端的樣子,蘇清玉一路都保持著異於常人的冷靜,甚至在他們乘坐電梯到達會議室那一層,看見幾個股東站在電梯門口迎接他們的時候,她也沒有露出類似於怯場和無措的模樣,這倒讓股東里面等著看她笑話,打算拿她來做切入口好讓許泯塵心甘情願毫無條件地回到艾博的人有點遲疑。
在他們走出電梯的同時,另一部電梯也到了,這次出來的人就很熟悉了,是之前和蘇清玉他們朝夕相處的同事,本來對面的人比自己這邊人多,蘇清玉面上雖然一點都不顯,但心裡還是不太踏實的。這下他們都到了,她就徹底放開了,而那些人,更像是回到家一樣,熟悉、自然,無所謂。
是的,他們是真的無所謂,因為他們做了正確的選擇,曾經站在了錯誤那一邊的人現在才是最該緊張和發愁的。
「許總,這邊請。」
一個約莫四十多歲西裝革履的男人來引著許泯塵走,他看上去有點面熟,蘇清玉想了想就記起來了,以前在財經新聞上見過這位,似乎是某實業集團的老闆,這會兒他站在幾個股東前作為代表來迎接許泯塵,大約是因為他在艾博的投資要比後面的人多吧。
蘇清玉以前只是知道艾博的構成非常龐大,高層也很複雜,股東更是各行各業的都有,但這次來到艾博內部,他才清楚地意識到,整個艾博不管是資金鏈還是企業鏈,到底有多龐大。
許泯塵並不說話,只是安靜地跟著他們一起走,而作為他現在的另一半,蘇清玉自然是跟在他身邊的。
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善意的,惡意的,毫無意義的,各種各樣,但好像只要有許泯塵站在她身邊,她就真的感覺不到任何的不安一樣。
她非常平靜地在許泯塵身後跟著他一起走進了會議室,一路上那些觀察她的人在會議室大門關閉上的那一刻就開始竊竊私語,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麼傳聞中出身於市井的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女孩,看上去卻一點都不像是傳聞裡說的那麼沒用。面對如今這樣的大場面,怕是只有安紅那樣身經百戰的女人才不會有怯場和緊張,但這個女孩那麼年輕,居然也沒有。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似乎這個甚至不如艾博裡一個簡單的前台漂亮的女孩,還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的。
會議室很大,很寬敞明亮,但裡面坐的人很多,邊緣上也站了很多人,不知道都是來做什麼的,所以顯得有些擁擠。
許泯塵站定腳步四週一掃,轉身便要走,一直引著他們過來的男人立刻道:「那些人馬上出去,許總快坐下吧。」
他說完話就朝那站在邊沿偷偷拿著攝像機的人使眼色,他們雖然不樂意,但還是都走了。
於是陸陸續續的,屋子裡只剩下幾個股東,大部分位置都空了出來,蘇清玉找了個位置和其他人一起坐下來,至於許泯塵,這會兒他自然不能和她坐在一起,他得坐到那個屬於他的位置上去。
看著會議室的主位,這張椅子換過三個人坐,安紅、於然,還有許泯塵。
當許泯塵再次坐下去的時候,那種感覺,溢於言表。
不單單是他本人,便是在場的其他所有人,包括那些股東在內,在這一刻也都發現,最適合那個位置的人,始終都是他。
「自己的公司,還要讓孫總來帶著我走到這裡,真是慚愧。」
這是許泯塵坐定後說的第一句話。
蘇清玉跟著他來到這裡,包括從昨晚他開始考慮的時候,都不太確定他到底會不會真的答應回到艾博。
但是現在,她確定了,其他人心裡也有底了。
他是願意回來的,股東們心裡都鬆了口氣,但是他們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
許泯塵從下屬那裡拿過一份文件,顯然是早就有所準備,也許是在夜晚的時候一個短信讓對方準備好的,也許是其他時候,總而言之,是蘇清玉不知道的時候。
莫名的,蘇清玉覺得心頭一跳,慢慢低下了頭。
也不是說要他什麼都告訴自己,對這個其實沒有太深刻的要求,只是當真的經歷到,有些關於他的事情她也是參與不了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奇怪的不舒服。
這種情緒是不好的,蘇清玉很清楚,關於事業上的事,她不能過多去干預許泯塵,就算對方願意讓她參與,她也不一定可以做好,所以人家直接安排的事情,她只要接受就好了。
對了,就是這樣,所以趕緊收起那些負面情緒吧,安靜地看著他就好了啊。
想是這樣想,但是……心情還是矯情的一點點低落下去。
蘇清玉帶著得體的笑容看著許泯塵,他侃侃而談,一點點提出他對於重新回到艾博的要求,其中不乏對下屬的大清洗,以及股權歸屬問題,還要在董事會裡的絕對權,一條條聽下去,本來還面帶慶幸的董事會成員全都黑了臉,尤其是那個為首的孫總。
「我以為許總今天過來是本著拯救艾博的念頭來和大家商談的。」孫總皺眉說道。
許泯塵平時不是個愛笑的人,但今天他的笑容有點多,看得人總覺得十分危險。
「我當然是這樣的,否則我也不會坐在這裡,孫總覺得呢?」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斯斯文文道,「畢竟幾個月之前,在座的各位就是在這個地方對我表達你們的不滿和控訴,當時各位的表情和用詞,我仍然記憶猶新,猶如昨天。」
如果說一開始還不確定,那現在股東們可以確定了,許泯塵即便是願意接受艾博來緩解危機,但他也是抱著一些復仇情緒回來的。
他不會讓當初羞辱他的人就那麼簡簡單單高枕無憂,如果他們想減少更大的損失,就得現在他這裡有一點中等的損失。
孫總望向其他股東,大家都沉默了,安靜地低著頭,看著眼前的文件,一式幾份,每人都有,許泯塵來之前,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掛在牆上的鍾表滴答滴答,蘇清玉坐在那裡,視線漸漸沒有了焦距,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直到許泯塵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半彎著腰握住她的手開始了閒適地聊天。
股東不發表意見,他當然也不會坐在那裡乾等著,那麼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從剛才開始你的表情就不好看,怎麼了?」許泯塵詢問著,卻也不需要答案,他多聰明,從他拿出那份文件的時候她就開始神色恍惚,原因是為什麼顯而易見,於是他不等她回答便緊接著道,「時間緊迫,沒來得及告訴你,不要往心裡去。」
其實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很多時候,在感情裡面,女人總是容易想多。
就只是一一夜之間的事,她在睡覺,他不吵醒她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說她今天會跟著來肯定也會知道這個,所以其實真的不用太在意的,蘇清玉也知道是自己犯傻缺了,十分丟臉,聽完他的解釋之後就恨不得羞愧地低下頭,但她知道這個場合上不可以,所以她不但沒低頭,反而還挺胸抬頭,擺出平靜高傲的樣子。
然而,面上雖然是這樣,但她與許泯塵的低聲耳語卻是:「你會不會覺得在意這些的我有點過分和自私,還有點傻?」
看著她那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的表情,再加上這略帶愧疚的語氣和話裡的意思,這種反差形成的萌感,真是讓人恨不得現在不是什麼見鬼的會議室,周圍也沒有這些見鬼的人,只有他們兩個。
許泯塵輕微地笑了一下,拿出放在蘇清玉手邊的筆,在她面前的文件封面上寫了幾個字,隨後便直起身回到了位置上。
就在他回到位置的一瞬間,股東之首的孫總就望向他說:「你確定我們簽署了這份文件之後,你可以讓艾博目前的狀況起死回生?」
許泯塵靠到椅背上,抬手輕撫過嘴角,眉峰輕佻,漫不經心道:「你當初決定投資的時候我和你談過,你想想我那時候跟你說過什麼。」
孫總一愣,沒料到他忽然提起那個時候。
「合作這麼多年,我的能力,各位應該非常清楚。」他放緩了語氣,抬手輕輕觸摸桌子的邊沿,帶著點自嘲道,「這個公司,哪怕是這張桌子,在一開始設計時我都有參與。我對它的感情,比你們任何人都深。如果不是因為著個,我今天也不會來。」
話說到這裡其實已經可以不用再多說了。
孫總第一個在文件上籤了名,其他人看他這樣,也開始陸陸續續簽字。
而蘇清玉的視線,也落在文件上,只是她看得不是內容,而是許泯塵剛才寫在封面上的字。
利落清朗的字體,筆劃清晰,帶著風骨,這樣的字似乎適合寫下所有莊重與嚴肅的詞句,但卻實在不適合寫這樣甜膩的話。
看著白紙的邊沿,跟在油墨協議字旁邊的字體,蘇清玉慌張地把文件扣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其他人沒注意的情況下把那寫字的一角黑撕了下來,攥在手裡,把手抄進了口袋。
在她的掌心裡,小紙團上有漂亮的字寫著:真想在這兒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