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大家都玩得很盡興,尤其是在二班的編外同學曹一杉到來之後,氣氛達到了高潮。
愛莎大酒店的服務也更是一流,贈送了好多額外的美食,大家紛紛表示,劉昊到底是高大上的關係戶,享受的是鑽石級待遇。
言菡很喜歡這個美麗的誤會,便順水推舟裝著什麼都不知道,開心地和自己交好的一群同學坐在一起聊天。不過她不敢再喝酒了,深怕寧則然忽然興起要接她去安苑裡,有人來碰杯一律推說身體不舒服,飲料倒是乾掉了幾大杯以示誠意。
曹一杉一如既往擁有著高人氣,家境好、長得帥、會說話,還是在國外名牌大學留學的高材生,女同學們自然而然地往他身邊湊,而一幫子男同學們向來和他相處得很好,一別這麼多年了,也都拉著他一起喝酒。他此次回國行程安排緊張,今天來參加同學會,原本是指望找機會和言菡再多說幾句話,這下適得其反。
言菡和曹一杉的事情,班裡同學只有曹一杉的兩個世交略知一二,劉昊有心想幫哥們,可言菡避得遠遠的,曹一杉又被人纏住了,他也愛莫能助了。
自助餐廳原本營業到十點的,不過大家意猶未盡,劉昊就去找了值班經理,值班經理很爽快地答應了延時的請求,還把一整套音響設備都搬了進來,甚至詢問要不要讓樂隊、調酒師都過來。
劉昊有點蒙圈了,他以前也來這裡請客吃飯過,服務是一流的,但只是在正常的範圍內,今天這麼熱情這麼高規格,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最後散場都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幾個組織的班委還算清醒,分配著幾個男同學把女同學送回家去,曹一杉四下尋找著言菡的身影,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言菡和同學們打了招呼,藉口上洗手間去了地下停車場。幾分鍾前,值班經理把一條短信發在了她手機裡,酒店的專車在停車場等她。
幸好,專車並沒有開往安苑裡,而是將她送回了家裡。
言菡在微信群裡發了一條安全到家的信息,被幾個還在線的同學調侃了一通,問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怎麼也不讓男朋友出來亮亮相。
她本能地想要否認,剛打下一行字忽然想了起來,劉昊在群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肯定會和曹一杉匯報的,不如就讓他誤以為自己有男朋友了吧。
刪掉了剛才打的字,言菡發了幾個語焉不詳的表情,又和同學嘻哈了一陣,便上床睡了。
-
陽光明媚,青蔥的綠蘿從窗檯上爬下,光影被剪成了碎片,落在了陽台的虎尾蘭上。
言菡拿著鏟子,替陳老師心愛的虎尾蘭換盆鬆土。曹一杉半跪在她的對面幫忙,你一鏟我一鏟的,可惜,男生天生就不是細心做事的料,泥巴灑了一地不說,還差點把花的葉子弄折了。
言菡輕聲埋怨:「別添亂了,等我一會兒就好。」
下巴上一癢,曹一杉抬頭替她擦了擦著污漬:「別動,有泥巴。」
她怕癢,羞澀地往後躲了躲,泥巴沒擦掉,反而蹭大了一塊。
「你也有,快擦擦。」她拿出紙巾遞給了曹一杉,指著他的側臉示意。
曹一杉胡亂抹了兩下,好像也沒擦乾淨,他掏出手機照了照,湊了過去笑嘻嘻地道:「你看,泥巴都蹭在一樣的地方,我們倆像不像天生一對?」
屏幕裡的曹一杉雙眸微挑,嘴角含笑,端得是俊逸風流,言菡盯著看了一會兒,臉頰慢慢地泛上了一層緋色。她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屏幕裡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曹一杉的聲音變了。
「身上怎麼這麼髒?快洗乾淨。」
言菡打了個哆嗦,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睜眼一看,身旁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寧則然,那雙好看的單眼皮相差無幾,只是瞳孔中透出來的光矜貴而傲然。
「我……我在種花……我這就擦乾淨……」言菡拚命用衣袖擦著下巴。
下巴被人捏住了,一陣刺痛傳來,寧則然冷哼了一聲道:「居然還背著我和前男友約會,該怎麼懲罰你呢?」
「不是的……偶然碰到了而已……則然你相信我……真的只是偶然碰到了!」
-
言菡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茫然四顧、心如擂鼓。
房間裡幽暗幽暗的,只聽到她大口喘息的聲音。
居然會夢見寧則然,還要懲罰她,太可怕了。總不能這麼倒霉,和曹一杉偶爾碰了一面都能讓他知道吧?
她惴惴不安地打開了微信,調出了寧則然的頭像,點開相冊一看,空白。
再去看和寧則然的聊天記錄,都是寥寥幾句簡潔的話。
在哪裡?
下來。
等我回來。
她稍稍安慰了一些,寧則然不是那種喜歡閒聊八卦的人,不會知道她高中這段隱秘的戀情,更沒這閒工夫去找人詢問同學會的細節,而且,她和曹一杉也就在走廊上碰見講了兩句話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想是這麼想著,白天的時候她還是有點不太放心,給寧則然發了一條試探的微信:你在忙嗎?
臘月二十五,寧則然的小姨一家五口從M國飛過來了,包括表弟夏瑾生,寧則然的父母寧辰東和鄭晴也從軍區大院裡回來了,加上寧家三兄弟,偌大的別墅頓時熱鬧了起來。
小表妹薇薇安才十五歲,但在M國牛奶和牛肉的滋養下,已經出落得玲瓏有致、膚白貌美,她的性格外向,寧則然一到家,她便迫不及待地撲上去想要擁抱這位一年沒見的大表哥:「大表哥,終於見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寧則然的眉頭一皺,往旁邊讓了讓,早有準備的寧霽然替兄抱了個滿懷:「薇薇安,我也很想你。」
小姨在一旁笑了:「都說了則然不喜歡別人碰了,你偏要去自討沒趣。」
「我不相信,三表哥說你有女朋友了,難道你也不擁抱你的女朋友嗎?我要讓她好好管教你。」薇薇安嘟起了嘴。
寧則然森然瞟了寧霽然一眼,寧霽然立刻舉手投降:「我什麼都沒說,是她自己瞎猜的。」
鄭晴對那個在別墅裡住了半年的女孩早有耳聞,意味深長地朝著自己的大兒子笑了笑,寧則然對母親回了一個笑容,泰然自若。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午飯,餐桌上熱熱鬧鬧的,說著國內國外的趣聞,而寧則然照例並不多話,只是偶爾簡單地應上兩句。
手機震動時,他正在吃最後的一份香煎鱈魚。
「大表哥,你手機響了。」薇薇安坐在他對面,急急地提醒。
寧則然沒說話,依然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的一份,然後把餐具一放,用餐巾仔細地擦乾淨了手,這才點開了手機。
把微信看了兩遍,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幾天沒見,想他了吧?
都會主動發微信聯繫他了。
看來,偶爾的小別很有必要,要不然每天在一起,還享受不到小情人這樣的依戀。
他思忖了片刻,回覆了一句:不忙。
言菡的回覆很快就來了,好像一直盯著微信在等著回覆似的:嗯嗯,不忙就好,別累著了,我在家裡,有事情的話叫我。
寧則然啞然失笑,盯著那兩個「嗯嗯」看了好一會兒,彷彿看到言菡乖巧地縮在他懷裡點頭的模樣。
「咳咳。」餐桌上傳來兩聲輕咳。
寧則然抬頭一看,寧辰東在首位不滿地看著他:「吃飯玩什麼手機。」
寧霽然幸災樂禍地笑了。
寧則然輕描淡寫地道:「我吃完了。」
這個意外的微信,讓寧則然原本想抽空和言菡過一晚的心思淡了淡,既然要「小別」,那就索性「別」個徹底吧,等過了年,初三初四空了的時候再把她接回來。
年三十的時候,寧家的老宅熱熱鬧鬧的,寧浩中今年八十了,身子骨還很硬朗,拄著枴杖走路帶風,聲如洪鍾。
寧則然領著這一房的小輩給老人家敬酒,寧浩中樂呵呵地喝了一杯,順口道:「則然,你也快三十了,一個人逍遙得差不多了,我等著抱重孫子。」
寧霽然和寧徐然朝著自家大哥看了一眼。
寧則然不動聲色地道:「爺爺,我現在挺好,沒心情找個管我的。」
寧浩中瞪了他一眼,威嚴地道:「我看是差不多了,過完年我就開始替你物色。」
寧則然無奈地道:「我有數的,爺爺,您就別替我操心了。」
這個長孫除了有些不愛親近人的潔癖,其他的從來沒讓寧浩中操過心,尤其是在操控寧氏集團這座商業航母上,寧浩中現在基本只是掛個董事長的名號震震董事局的那幫子老傢伙,其他的都可以放心地交給寧則然了。
既然他這麼說,寧浩中也就不多囉嗦了,這個長孫,他放心。
親戚們都難得一聚,年夜飯吃到了快九點,年紀大的長輩這才感覺到撐不住了,各自散去。
回到別墅,寧則然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發現兩個弟弟正在房間裡等他。
「給我拜年?」寧則然擦著頭髮隨口問。
寧霽然有點不太高興:「哥,你要結婚了,小菡怎麼辦?」
「誰說我要結婚了?」寧則然反問。
「你剛才不是答應爺爺了嗎?」寧霽然悻然道,「你可得把小菡安頓好。」
寧徐然在一旁靜靜地開口:「就算實在撐不住,也得找個合適的。岑靜靜太刻薄了,林玨總愛兩面三刀的,保不住背地裡對小菡來陰的,我看還是秦筱茗好一些,雖然有些大小姐脾氣,不過性格還算溫柔。」
他說的這三個女人都是寧家的世交,和寧則然的年齡相當,是比較合適的聯姻人選。
寧則然有些意外,寧霽然和言菡相處得不錯他知道,沒想到向來寡言淡漠的寧徐然居然也這麼替言菡考慮。
「行了,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爺爺那裡我會安撫,你們就別操心了。」他淡淡地道。
外面的鞭炮聲漸漸密集了起來,半空中不時地有煙火綻放,璀璨而絢麗。
寧則然拿了手機坐在了露台,倒了一杯酒,年三十的夜晚,夜幕上沒有月亮,只有零散的幾顆星星掛在半空。
手機不停地震動著,一些好友、世交、親戚陸續都發來了祝福的短信,他隨意掃了掃,一眼就看到了言菡的頭像。
新春快樂。
小情人發了四個字給他。
才四個字。
這是在埋怨這段時間被他冷落了嗎?那就應該知道撒嬌多和他說說話。
寧則然的嘴角一勾,回了一句:在幹嗎?
言菡:陪我媽看電視呢,還在搶紅包。
寧則然想像了一下言菡縮在自己懷裡看電視、搶紅包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心癢癢的,可惜了,現在言菡不在他身旁。
不過,搶紅包幹什麼,搶來搶去也就幾塊錢而已。
他隨手給言菡發了一個紅包,寫了數字八千八百八十八,點擊發送。
系統提示:你發的紅包超過兩百元限額。
兩百塊的紅包還發什麼,寧則然生氣地點擊了取消,繼續聊天。
寧則然:過年去哪裡?
言菡:給外公外婆、爺爺奶奶拜年。
寧則然:想我嗎?
對話框裡沒有動靜,只有別人發的信息震動還一直傳來。寧則然幾乎可以想像,他這個臉皮薄薄的小情人在手機的另一頭紅著臉咬著唇的窘迫模樣。
言菡:想。
寧則然:有多想?
言菡:我們這裡放鞭炮了,你呢?
話題轉移得相當生硬,寧則然想了想,算了,不逗她了,等過完年在床上讓她親口把這些話在耳邊說上幾遍。
寧則然:放了,你喜歡?
言菡:喜歡。
寧則然:多買點放。
……
不遠處,有人接二連三地放起了彩珠筒,夜空一明一暗,煞是好看。
如果言菡在這裡,這夜色和煙火想必會更美。
寧則然抿一口酒,打下幾個字,再抿一口,又打下幾個字。
忽然發現,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聊天,也並不像從前想的那樣無聊,別有一番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