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辦公室裡,寧則然一個人靜靜地想了很久。
他忽然有些汗顏。
和言菡相處了兩年,只覺得這只乖巧的小白兔就是他的掌中之物,從來不去關心言菡心裡真實的想法,總是臆想言菡在他身旁是幸福的、快樂的。
這樣的感情,能叫愛情嗎?
怪不得言菡寧願一無所有,也執意要離開。
那麼,如果現在他想挽回,還來得及嗎?
言菡對他,有沒有那麼一點心動?
這兩個問題在寧則然腦中反覆,讓他頭疼。
拿出手機把玩了片刻,寧則然打開了視頻,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片刻,點開了其中一個。
言菡的眼神迷離,半醉的臉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則然啊……」她嬌憨地捧著寧則然的臉龐,輕聲呢喃著,俯身親了下來。
……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她紅著眼眶,濕漉漉的眼睛裡滿是依戀和感激。
……
視頻斷了,那會兒的他已經顧不得拍攝了,忙著品嚐言菡的甜美。
原本想要拍了這段醉酒的美人,留著以後看言菡羞窘的模樣,沒想到,現在居然成了他想念伊人的寄託。
寧則然反覆看了幾遍,心裡越來越沒底。
難道言菡對他真的沒有一絲心動,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感激而造成的錯覺,更可能只是柔弱的女孩對他這樣強大的男性本能而成的一種依戀?
如果是這樣,那他根本沒有必要再唸唸不忘了,曹一杉、華梓竣或者是任何一個普通的男性,都可能比他適合言菡。
作為一個深諳投入產出之道的商人,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感情上及時止損,以免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損失。
然而,這個念頭一起,他的胸口一窒,驟然之間,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言菡倒在別的男人懷裡,用曾經看著他的那種羞怯仰慕的目光看著別的男人,被他細細品嚐過的唇瓣被別人肆意啃噬,那嬌嫩的肌膚被別人撫摸揉捏……
怎麼能忍?
手機震動了一下,寧則然隨手拿了起來,微信上有一個紅色的消息提醒。
他的微信沒幾個人知道,最常聯絡的就是言菡。
會不會是言菡忽然發現了他的好,想要挽回了?
心頭一熱,寧則然迅速地點了開來,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是莊西行發過來一個視頻。
八成又是來炫耀他的電影拍得有多好剪輯有多出色。
寧則然沒興趣,剛想關掉,莊西行又發過來了一段語音:則然,對不起,我愛上小菡了。
寧則然腦門上青筋暴跳,真想把莊西行從微信裡拖出來打一架練練手。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用力按了幾下:滾。
莊西行發過來一段「哈哈」怪笑的語音,想必是在手機的另一頭笑得喘不過氣來:吃醋了?
寧則然:不許拿她開玩笑。
莊西行:好好好,我錯了,是我愛上玉蝶了。
莊西行:快去看視頻,看了你也會愛上她的。
莊西行:我有點同情你了,這電影一公映,你一定要多無數個情敵。
寧則然盯著「情敵」兩個字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無力:現在他連成為情敵的資格都沒有了。
意興闌珊地點開那個一分多鍾的小視頻,上面放映的是他看過的那張殺青戲。漫天飛舞的紗幔中,玉蝶滿眼淒清,柔軟的身姿在慢鏡頭下毫無瑕疵,龍泉寶劍在她的手中舞動,柔軟和剛硬、絕美和悲涼,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小小的屏幕上碰撞著,令人震撼。
自刎。
倒地。
血光四濺。
修長白皙的指尖用力地朝著二師兄的方向伸了伸,最後緩緩停滯。
玉蝶朝著自己痴戀的二師兄看了最後一眼,不捨卻決然。
……
腦中彷彿有什麼靈光一閃而過,寧則然一下子按住了暫停,又倒了回去,把玉蝶的神情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一絲火苗在心底怦然燃起,言菡對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吧?
那不捨的眼神,是玉蝶對二師兄的愛,和分手前言菡看他的那一眼何其相像!
第二天,寧則然請安娜吃了一頓工作午餐。安娜很是受寵若驚,在辦公室一眾艷羨的目光中踩著高跟鞋雄糾糾氣昂昂地跟著寧則然走了。
不過,她很快就後悔了。
和老總吃飯容易得消化不良。
寧則然不僅食不言,更是速度很快地把自己的一份吃完了,安娜深切懷疑,他壓根沒有好好品嚐食物的美妙滋味。
這樣的壓力下誰還能享受美食?
安娜草草地吃完了,抹了抹嘴虛心地問:「寧總有什麼要事指教?」
寧則然沉吟了片刻,一臉嚴肅地道:「我打算重新追求小菡,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噗」的一聲,正在喝橙汁的安娜趕緊摀住了嘴,要是有一星半點濺到寧則然身上,她今天就可以捲鋪蓋走人了。
咳嗽了幾聲,安娜正襟危坐,正視著自己的老闆,忽然覺得寧則然也有點可憐:老闆這樣的天之驕子,居然也有情場失意的這麼一天。
不能再打擊他了,要不然全公司上下都要沒好日子過了。
「寧總,我支持你,只要你是真心對言小姐的,抱著和她過一輩子結婚生子的念頭,而不是當做情人隨便玩玩,我覺得你一定能成功的。」安娜認真地表示支持。
「你也這樣認為?」寧則然精神陡然一振。
「是的,」安娜仔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其實我覺得言小姐應該挺喜歡你的……」
寧則然的眼睛一亮,卻又一臉渾不在意的模樣,矜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也這樣覺的。」
剛剛對老闆的同情不翼而飛,安娜開始同情言菡,這樣的追求者真是一言難盡啊。
她小心翼翼地建議:「這個吧,寧總,正常追求女孩子,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要發自內心地尊重她、愛護她,不能搞那套大男子主義……」
「那當然,我很寵她的。」寧則然很自然地道。
安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老大,這不是寵不寵的問題好嗎?
「其實,寵這個字吧,不好說,」安娜委婉地道,「言小姐更需要的可能和你平等的交流,而不是你給她很多很多她不需要的東西……」
寧則然皺了皺眉頭:「女孩子不就是需要那種被捧在手心疼愛的感覺嗎?」
是啊,上一秒捧在手心疼愛,下一秒就翻掌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這樣還不如不要呢。
安娜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重複了一遍:「總而言之,你尊重言小姐的意願就對了,寧總,我看好你,乾巴爹,把言小姐追回來吧!」
這麼多日子來,寧則然第一次心情愉悅,坐在辦公室裡,腦子裡好幾個小人開始歡唱。
看吧,就知道不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小丫頭就是臉皮薄,不肯和他說真心話,怕被他嘲笑厭惡。
晚上先去約她吃個飯,然後把上次沒做的浪漫事情做完。
徐然、霽然那裡不是問題,兩傢伙和小丫頭要好著呢;下個星期要是可以的話,先和爸媽約著吃個飯,正式介紹一下言菡。
女朋友和小情人,那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也只有女人才愛這樣斤斤計較。
至於妻子,倒是有點麻煩,爺爺那個老古板需要點時間去說服。
只要言菡心裡有他,對他並不是虛與委蛇,這些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用得著哭著鼻子要求分手嗎?
看看時間,去接言菡已經來不及了,寧則然索性就提早出了公司,在旁邊的愛莎百貨定了一束白色的繡球花,直接去了安苑裡。
白繡球嬌嬌小小的,一朵朵擁在一起成了一簇簇花球,非常漂亮,寧則然坐在車子,醞釀了幾句情話。
小菡,分開這幾天我很想你。
放心吧,我不是和你玩玩的,也不是要把你當成地下情人。
我很喜歡你,以後我會把你捧在手心疼你一輩子的。
……
盛夏的陽光特別持久,西下的夕陽將天空染上了一層緋色,一直戀戀不捨地徘徊在天際。
寧則然朝著夕陽的方向,等了一個多小時,沒看到言菡的身影。
華燈初上,夜幕低垂,眼看著已經過了七點,寧則然的眉頭皺了起來。
今天是週末,按照以前的慣例,言菡是會回到安苑裡的,這個小丫頭總不會罔顧他的意願,偷偷搬出了這套公寓吧?要是這樣的話……他也不能嚇唬她。
頭疼。
寧則然看了看時間,正琢磨著要不要給言菡打個電話,遠處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言菡從車上走了下來,只見她身穿白色麻質繡花長裙,夏夜的威風吹過,裙襬飄飄,更襯得她的容顏嬌柔甜美。
寧則然心裡一喜,正要下車,卻見言菡彎腰在門前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從車裡又下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眉眼俊朗,嘴角含笑,正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曹一杉。
怒意和酸澀交織在胸口,讓寧則然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
好啊,這才分開了一個多星期,兩個人居然就這樣說說笑笑地勾搭上了。
他握著車把的手都在顫抖,這一瞬間,他壓根兒不想履行對言菡的諾言了,他只想把這個姓曹的一腳踹到天涯海角,然後把言菡鎖進他的別墅裡,再也不讓別的男人有接近她的任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