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迷糊了雙眼,言菡睜大眼睛,痴痴地看著寧則然的側影。
房間裡兩個人卻還沒發現言菡的存在,一來一去說著話。
「這兩天她在幹什麼?」
「莊子哥照顧她呢,放心吧,忙《拂曉》的宣傳,沒空胡思亂想。」
「我得和小菡視頻了,你把多餘的東西都給我拿遠點。」
「你這裡還能有啥多餘的東西,就剩你白牆壁和你一張臉了。」
……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詭異的重音幾乎從寧則然的耳朵和門外同時響起。
寧霽然和寧則然同時看向門外,一起愣住了。
「則然……」言菡一步步地朝著病床走了過去,雙唇翕動著,顫聲道,「你……你也騙我……」
寧則然大為尷尬,以前自己指控言菡的言猶在耳,這麼快就報應到了自己身上:「這……我怕你傷心……其實沒什麼事,就是脫臼了而已,看著嚇人,他們不放心,一定要我住院觀察,過兩天我就出院了……」
言菡半跪在他床前,握住了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把寬鬆的衣袖擼上去一看,上面有兩塊很大的烏青,現在還有點紅腫和血絲。
輕輕地、顫抖地將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眼淚滑下眼眶,掉在了寧則然的手臂上。她難以自抑地抽噎了起來:「你爺爺……怎麼這麼狠……為什麼要這麼凶地打你啊……」
滾燙的淚水撫慰著寧則然,那久違的肌膚相貼的感覺更是讓人受用。
寧則然有點飄飄然了起來,這樣為他梨花帶雨的言菡真是既讓人心疼,又讓人暗自得意。
抬手擦去言菡的眼淚,寧則然低聲道:「好了,別哭了,我爺爺就愛棍棒教育,以前打起來還要狠呢,現在年紀大了,枴杖有點拿不動了,別看我包得粽子似的,那都是為了嚇唬他們幾個老人家,看上去越嚴重,我爺爺才會心疼……」
旁邊傳來「噗嗤」一聲,寧霽然樂了:「哥,我想去告密了。」
寧則然冷冷地瞟了過來:「別以為我收拾不了你。」
寧霽然看了看言菡,覺得膽壯了壯,自從大哥和言菡在一起後,好像添了幾分人間煙火味,不再是那個石頭一樣冷硬的大哥了。他比手畫腳地道:「小菡,你別看他現在神氣活現的,那天被爺爺打的時候臉都白了,手臂都折了還硬挺著不說話,那個叫做狼狽啊,我真該拍下視頻來給你瞧瞧……」
言菡緊緊地揪著寧則然的衣袖,臉色都白了。
寧則然輕咳了起來,無奈地道:「你夠了沒?別嚇小菡了。」
笨大哥,當然說得越慘,言菡才會越心疼。
寧霽然瞟了言菡一眼,覺得自己放的料夠足了,這才知趣地道:「好好好,我自動消失,留給你們二人世界卿卿我我,」他站了起來,順道狗腿地拍了一下大哥的馬屁,「爺爺那裡我去盯著,放心,一有風吹草動就給你報信。」
寧霽然走了,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四目交接,空氣中頓時有些旖旎了起來。
寧則然抬了抬下巴,示意言菡上來,這麼多天沒見,他很想他的小白兔。
床很寬大,足足可以容納兩個人並躺,言菡遲疑地看了看門。
「不按鈴沒人會進來,」寧則然啞聲道,「快過來,讓我抱抱你。」
言菡乖巧地地靠在了他的身旁,哭得紅紅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憂色:「你別動了,到時候骨頭正不好就麻煩,我抱著你就好了。」
「那你抱著我。」寧則然從善如流。
寧則然的肩寬,言菡的手臂有點困難地摟住了他的肩膀,感覺有點新鮮。
以前都是寧則然抱小雞似的抱她,現在換著她抱了,好像感覺一個大型的寵物摟在了懷裡。
這幾天久久不能安放的心在這一刻落到了實處。
這是她的男人,非常認真地、嚴肅地在為兩個人謀求一個幸福的未來,她願意信任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託給他。
「親親我,要不然我忍不住了。」寧則然在她耳邊低語。
那熟悉的溫熱氣息流淌在了眉梢鼻尖,言菡的心裡發熱,臉上一紅,卻還是順從地側過臉來,在他的耳廓上先親了一下,隨後在臉頰上摩挲了片刻。
那雙單眼皮就在眼前,她情不自禁地往上湊了湊,想去親吻寧則然的眼睛。
寧則然不自然地偏了偏頭,不痛快地道:「別親那裡。」
言菡愕然:「為什麼?」
寧則然有些憋氣,好一會兒才悶聲道:「我哪兒都比這眼睛好看,你幹什麼非喜歡它?」
「可我就是最喜歡它啊。」言菡軟軟地道。
寧則然終於有點忍不住了,也顧不得自己的顏面了,悻然道:「曹一杉也是一雙單眼皮,現在單眼皮簡直氾濫,眼睛小一點神氣都沒有,我看沒什麼好喜歡的。」
言菡呆了兩秒,忽然一下恍然大悟:「難道你以為……我還惦記著曹一杉,這才喜歡你的單眼皮?」
寧則然的心裡又酸又澀,卻還裝著不在意的樣子道:「沒事,慢慢忘了就……」
唇一下子被堵住了,言菡溫柔地吻住了他,和從前的輕啄不同,言菡扣住了他的脖子,漸漸加深了這個吻。
寧則然被這樣的投懷送抱驚得呆了呆,他的左手還沒法動,只能右手扣在言菡的腰上,享受著這青澀的挑逗。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菡氣喘吁吁地鬆開了手,她的臉頰酡紅,她的眼神熱烈,她的聲音繾綣。
「則然,我現在喜歡的是你,我和曹一杉,都已經過去了,在我眼裡,你的眼睛和他一點兒都不像,你皺起眉頭的時候,有一點內雙,我特別特別特別喜歡……」言菡一口氣用了三個特別,然後,她的聲音頓了頓,輕卻真摯,「則然,我愛你。」
寧則然屏住了呼吸。
他等這夢寐以求的三個字已經等了很久,今天終於從言菡的口中吐出,落入了他的耳膜。
腦中彷彿炸出了七彩的煙花,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菡知道他的單眼皮有內雙。
這麼說來,她以前一直眷戀地親吻他的眼睛,根本和曹一杉沒有半點關係?
她喜歡的,自始至終就是他。
「小菡,你再說一遍。」他低聲道。
言菡嗔了他一眼,卻不肯再說了,只是環住了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摩挲著。
「你不會是看我被爺爺打得可憐,特意來哄我的吧?」寧則然忽然有點患得患失了起來,狐疑地問。
言菡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悶笑了一聲,妥協了,一口氣說了七八個「我愛你」。
寧則然心花怒放。
如果被揍一頓能換來羞澀的小白兔這樣熱烈的表白,他願意每天都被揍上一頓。
感謝爺爺。
感謝枴杖。
兩個人在病房裡膩歪了一陣,護士和醫生來查房了。
寧則然身上後背上都有被枴杖打的淤青,不過都是些皮外傷,不打緊,最嚴重的就是左手臂肘關節脫臼,送來的時候還以為是骨折了,把齊彥茹嚇壞了也氣壞了,聽說是脫臼才放下心來,當即讓醫生打了重重的石膏,本還想在腿上也打一個,拍照去嚇唬一下老爺子,還是寧則然勸了才作罷。
據寧霽然和寧徐然的線報,這兩天老爺子也有點後悔,假裝無意地問起過幾次他的情況,不過,表面上卻還是吹鬍子瞪眼的,說要不認他這個孫子了。
言菡有點憂心,這陣子正在宣傳《拂曉》,她雖然是個女配,可曝光率卻不少,再加上網絡上那些沸沸揚揚的混戰,會不會讓寧浩中對她更加沒有好感?
「沒關係,爺爺那裡我會解決,你喜歡的事情,你就去做吧。他不上網,也不會有人膽子大得去他面前嚼舌根。」寧則然表現得十分大度。他剛得了表白神清氣爽,恨不得今天就把石膏拆了,就可以和言菡做一些不可言說的美妙事情。
「真的嗎?」言菡的眼裡閃閃發亮。她雖然並不在意能不能當成明星,但是《拂曉》卻是她花了心思用心拍的,當初為了仔細體會玉蝶這個角色,她特意下了很多越劇的視頻,還和劇組裡的越劇指導一起邊拍邊學了很久。而且,《拂曉》是整個劇組的心血,她有這個義務和劇組一起為之努力。
「當然是真的,」寧則然傲然道,「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言菡忍住笑,在他臉上用力地「啵」了一聲:「那聽說我們劇組下個月就要線開始下宣傳了,西行說了,到時候可能要往外地跑。」
寧則然的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的豪言放得有些早了。
週六的時候,第一輪片花放了出來,僅有短短的三分鍾時間,播放率卻在兩天內超過了百萬。
莊西行將龍軼、玉鳳剛烈的反抗和玉蝶陰柔的陰奉陽違剪輯在了一起,剛與柔、反抗和順從在這三分鍾激烈衝突,最後玉蝶在漫天的梨花下邊唱越劇邊跳驚鴻水袖舞,淒涼中讓人驚艷。
莊西行和蔡芸是老戲骨了,表演當然可圈可點,兩家粉絲率先刷爆了官博,小鹽巴們被淹沒在了西瓜和雲彩的讚美中不見蹤影。
到了第二天,兩家粉絲的戰鬥力稍稍減弱了一點,言菡這裡卻爆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那個要「直播吃屎」的營銷號,他第二天開了一場直播,預告是吃屎,贏足了眼球之後,當天直播他吃了自己的一張照片,指天發誓從前的自己就好比是一坨屎,吃掉之後重獲新生。末了放了一段言菡微博圖文的剪輯,配上了官博發的言菡的片花,正式宣稱從此黑轉粉,拜倒在言菡驚才絕艷的石榴裙下,成為最忠實的小鹽巴。
不得不說,這個營銷號還是有水平的,危機公關非常成功,他原本快要人氣盡失的微博馬上被扭轉,他的粉絲讚他一句有擔當、知錯能改;圍觀群眾看夠了熱鬧哈哈一笑繼續吃瓜;小鹽巴們收穫了一枚強大的同好,也就不再口誅筆伐了。
為此,官博的片花點擊直接破百萬。
與此同時,十一月初莊西行攜蔡芸、程爾鈺參加《拂曉》送選的電影節,一週後的凌晨,網絡各大影視官媒、影視大V、無數粉絲刷爆了熱點,《拂曉》獲得該電影節的金葵花獎。
該電影節素來注重藝術和商業在電影上的結合,在全球電影節極具影響力,名導程英十二年前在該電影節奪得一次金葵花獎之後,國內電影人屢次參選,卻一直都未能在電影節上再次奪魁,這一次《拂曉》的獲獎,給所有的電影人都注入了一枚強心劑,網絡上幾乎沸騰了,頒獎時評委會主席寥寥數句的頒獎詞被轉了十幾萬:在這部影片中,我們看到了莊西行導演所展現的驚人才華、蔡芸小姐和程爾鈺小姐爐火純青的表演以及全體演職人員幾近完美的付出,尤其是言菡小姐的那一段越劇絕唱,讓我們看到了神秘東方無與倫比的美麗。
寧則然看著這來勢洶洶的熱潮,真有點後悔了。
他的小白兔,好像要跳出他的掌心,被更多的人覬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