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房的那一剎那,莊西行優雅的表情瞬間消失了,眼神有些猙獰地磨了磨牙。
這塊鐵板,比他預想的更堅硬更牢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餘歡的呢?
餘歡長得很漂亮,和言菡那種柔和的美不同,她的美是凌厲的,五官不論單一個拎出來還是組合在一起都是完美無缺的,唯一的小缺點是眼角這裡有一塊半個指甲蓋那麼大的小雀斑。
而她的脾氣也和她的美一樣,率真火爆,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除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拿著名片時做小伏低地叫了一聲「莊老師」,後來就沒拿正眼看過人,不是在電話裡嘲諷他管不住下半身包養女人,就是在背後意淫他被□□,以至於他很後悔,第一次見面時就應該拿捏住這個女人的七寸,把她撥拉到自己的工作室來,這樣不就能搓圓搓扁隨自己高興了?
當然,當時的他絕對不會想到,他在影視圈這麼多年,居然會被這麼一個笨拙的新人勾得不能自拔。
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動心,可能是在舞院期末舞會的禮堂外吧。當時寧則然去追言菡了,舞會太無聊,他一個人躲在旁邊的小林子裡抽了一根煙,剛巧碰到餘歡出來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掛了沒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似水的月色下,樹影瞳瞳,原本毒舌的美人半仰著臉,兩行清淚默默地從臉頰滑落,無聲地哭泣著,顯得如此無助。
這樣的一幅剪影,驀然就撞進了他隨意撇過去的目光中,讓他魔障了一個晚上。
後來他打聽了好一陣子才知道,餘歡是從西北大山裡出來的,家裡當她是棵搖錢樹,供她上了藝術學校,然後指著她改善生活條件,她到了北都,那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商演籌的,從大二開始還每個月寄錢回家,最糟糕的是,據說她爸說了,要是畢業了還掙不到大錢,就直接回老家嫁人,拿彩禮替兩個哥哥娶老婆。
莊西行這才明白,餘歡為什麼會這麼拼命想要出人頭地,為什麼會不顧根基沒日沒夜地跑通告……
心裡一旦惦記上了,這感覺就好像啃了鴉片上了癮,做什麼事腦子裡都會掠過餘歡的臉。然而餘歡卻對他敬而遠之,把他介紹的幾個試鏡進組的機會都給婉拒了,他滿腹想要撩人的念頭全都付諸東流,只能時不時地找機會在餘歡面前秀存在感。
他不相信,餘歡會對他沒有好感。
他是誰?
粉絲眼中行走的荷爾蒙,明星眼中點石成金的金手指。
然而,所有的自信在那一天早上全被粉碎殆盡。
兩個人都裸裎相對了,擱古代那就直接辦喜事成親了吧,餘歡居然還很鎮定地撿起那些被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對他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昨晚是個意外,都忘了吧。」
追追逃逃的遊戲玩了好幾個月,要不是剛才他耍了點心機,只怕還真要被這個女人騙過去了。
在他面前秀演技。
很好,裝吧。
看這個女人裝到什麼時候去!
第二天,《進擊吧,冠軍》第十二期拍攝。
這一期是高空挑戰,所有的拍攝都是在環球大廈這個國內最高大樓上完成。導演組要求兩兩配對,一共五對搭檔競爭。言菡一開始答應來這個節目的時候是為了好友兩肋插刀,現在聽說要高空挑戰,腿都軟了。餘歡立刻「男友力」max,說要和言菡一組,高空作業的事情她全包了。
「我也恐高,」莊西行有氣無力地和導演報備,「希望有人帶我。」
導演懵了:大哥,我這裡發計劃給你的時候都寫清楚了好嗎?恐高為啥你還指定要這一期啊!
導演組商量了半天,去做言菡和余歡的思想工作,這明擺著剛好五男五女,當然是男女搭配更有話題度,言菡含淚揮別了閨蜜,準備接受命運的安排。
配對用的是猜骰子的遊戲,贏的一方可以選擇自己的搭檔,男的挑女的,女的挑男的。導演組耍了個心眼,在骰子牆裡做了個手腳,準備讓固定主持夏瑾生搶到那個最大的,然後和余歡搭檔。
夏瑾生原本是模特,參演過一部大電影,正處於半紅不紅的尷尬期,今年也因為這個真人秀爆紅,是組裡面的顏值擔當。他從小就在m國大都市,前幾期深山生存特輯裡面表現得好像小女生一樣,什麼都不懂;反之餘歡雖然嬌小玲瓏,生存技能卻十分彪悍,兩個人在一起特別有反差萌,幾期播下來後,這兩人的cp吸引了無數粉絲,劇組也趁熱開始就著這個開始cp炒作。
夏瑾生剛要第一個猜,莊西行慢條斯理地道:「前輩在這裡呢,小傢伙一邊去。」
夏瑾生縮了手腳,委屈地看了導演一眼,攤了攤手。
莊西行上前一拳捅破了那個被做了記號的骰子箱,撈出來了一個六點的,傲氣地指了指餘歡:「就我和她吧。」
餘歡本來是想造反鬧一鬧的,按照劇組的規定,第一次配對不滿意,可以有一次翻牌的機會,可看著莊西行□□裸威脅的眼神,她忍了。
影帝瘋起來,導演是不是也招架不住?
算了,不就是一期節目,加起來也就一兩天的時間,以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莊西行還能綁架她不成?
第一輪比賽是擦幕牆玻璃,節目組把四套擦外牆玻璃的工具藏在頂層餐廳中,率先找到工具並完成外牆清洗任務的為勝,找不到工具的一組自然淘汰無法進入下一輪。
莊西行的智商簡直沒話說,導演組設的幾個局全被他破解了,餘歡跟在他後頭,什麼都不用操心,領先第一個找到了工具,然後坐在吊椅上繫著安全帶擦規定好六塊玻璃,等他們快擦完的時候,夏瑾生和言菡才到了天台。
餘歡都快忙出一身汗來了,眼角的余光一瞥,莊西行卻在那裡晃悠來晃悠去,手卻抓著纜繩一動不動。
「你幹啥呢?倒是一起擦啊。」餘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我害怕。」莊西行一本正經地說。
「害怕你來做這節目幹嘛?」餘歡無語了。
「追求你啊。」莊西行深情款款地看著他,「這樣你才能感受到我的誠意。」
「你瘋了你!」餘歡急眼了,旁邊跟拍的攝影宋哥全程攝像呢。
「放心,後期會剪的。」莊西行輕描淡寫地道。
夏瑾生下來了,從上往下高聲打了個招呼:「嗨,小歡,你擦得這麼慢是在等我嗎?」
莊西行呵呵笑了笑,抓過水桶往腳底灑了點水,一連在旁邊的玻璃上印了三個腳印。「送給你的禮物,不用謝你莊哥,好好磨練一下當清潔工的技巧。」
夏瑾生氣得跳腳,正好餘歡擦完了最後一塊玻璃,道具組把他們吊了上去,率先第一個完成了任務。
一脫掉安全帶,莊西行有點虛脫,坐在椅子上接連喝了好幾口水,餘歡冷眼旁觀,覺得他剛才說害怕可能是真的,試探著問:「你真恐高?」
莊西行點了點頭。
「那不如你退出吧?」餘歡指了指上面比天台大出一圈的景觀台,誠懇地建議道,「接下來的項目是在那上面走一圈,然後還要從跳台上蹦極。 」
莊西行□□了一聲,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不害怕嗎?」
餘歡聳了聳肩:「我是女漢子,沒有害怕的資本。」
也是,這個真人秀能爆,就是因為真實而有爆點,而餘歡能紅,就是因為她在節目裡拼命三郎,第二期荒野求生的時候,她餓著肚子挖野草、打鳥、沿著山溪一路辨認方向,愣是從一群男嘉賓中殺出重圍率先第一個到了目的地,這才圈了一群叫她老公的粉絲。
莊西行定定地看著她,忽然站了起來,替她捋了捋剛才被風吹亂了的頭髮。
「你……你幹什麼?」餘歡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做我的女朋友,我讓你有害怕的資本。」莊西行在她耳邊低聲道。
那磁性的聲音印入耳膜,溫熱的氣息劃過肌膚,腦中「轟」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往上湧去,餘歡的臉無法控制地紅了起來,本能地又看了一眼跟拍的宋哥。
宋哥攤了攤手,他也很絕望啊,為什麼派他跟拍的是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影帝啊!會不會晚上被滅口啊……
「小歡,你的臉這麼紅不會是中暑了吧?」夏瑾生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熟稔地朝著餘歡拋過來一瓶礦泉水。高空作業並沒有對他產生什麼影響,而言菡被他全程照顧著閉著眼睛,就當坐了一回搖椅。
程爾鈺那組也上來了,她的臉色慘白,一步三晃地走到了莊西行身旁,眼裡水汪汪地都快哭了:「莊哥……我這輩子都沒這麼害怕過……你要負責……」
餘歡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脫離了莊西行的掌控,和夏瑾生、言菡一起談笑風生了起來。
莊西行敏感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看了看程爾鈺,難道,問題出在這裡?
莊西行在這個圈子裡近十年,緋聞簡直像每天的大米飯必不可少。剛出道時身不由己,公司、經紀人的宣傳炒作他無法控制,到了後來他功成名就,隨之而來的卻是粉絲的臆想和營銷號的無中生有,以至於整個娛樂圈都快成了他的后宮了。
后宮的緋聞中,最持之以恆、最有鼻子有眼的就是程爾鈺,cp粉們自封了一個霸氣的名字「禦璽」,倒也不怪粉絲們這樣自嗨,莊西行對程爾鈺的確是青眼有加,從《戇途》力排眾議啟用當時是新人的程爾鈺為女主,到後來一路的照顧提點,程爾鈺是他最費心思的搭檔;而程爾鈺作為大紅的新晉花旦,在別的地方都是嬌滴滴的,唯有在莊西行面前言聽計從。
有一次營銷號放出了程爾鈺深更半夜從莊西行別墅出來的照片,更把這件緋聞傳到了高/潮。
當然,莊西行一概是不理的,連回應都懶得回應,程爾鈺否認了兩次,結果越描越黑,索性也就不搭理了。
難道餘歡居然信以為真,以為他和程爾鈺有一腿的同時勾引她,不,說不定以為他四處留情腳踏n條船花心濫情……
莊西行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向來秉承清者自清的信條,從來不屑於解釋辯白,可是,如果餘歡誤解了呢?
一陣笑聲傳來,莊西行側目一看,夏瑾生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笑話,餘歡笑得前仰後合,眉眼彎彎,眼角那塊小雀斑顯得分外可愛。
他沉著臉盯著夏瑾生看了片刻。
夏小鮮肉真是越來越浮躁了,得讓寧則然好好敲打他這個表弟一頓,沒事拍什麼真人秀,趕緊回他的m國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