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和趙初有舊啊!」宋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我們以前認識!我第一天看到他,我當然覺得很奇怪,他明明已經離職很多年了,為什麼會回到這個島上來?我當然要去當面問他啊!」
杜老闆挑了挑眉:「所以你和趙初的事情,是你們倆之前的問題,和你的遊戲牌面沒有任何關係,對嗎?」
宋老太太斜著嘴點了點頭。
「牛心妍你也不用轉移大家視線,」老太太歪著脖子斜睨了牛心妍一眼,「你來這個島上就是為了接近我,對不對,牛納含是你哥?還是你弟弟?你把他的死歸在我身上,根本目的就是要我死唄。」
牛心妍抬頭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我這才知道你今天早上為什麼找我的麻煩,說什麼姓牛姓馬的話來試探我。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你誤會我了,我沒有哥哥或者弟弟,這點,我不知道李斯年能不能替我作證……」
「他當然願意給你做這個證!」宋老太太聲音尖銳地打斷了她,「你們一夥的啊!你家裡死了人,他是Boss的手下,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和Boss合夥來追查當年你哥哥的死亡原因的呢?!」
楊頌倏地抬起了眼睛:「那你是承認你從前殺過人嘍?你在害怕被查出來什麼?」
「我沒有!」宋老太太斬釘截鐵,「老天爺知道我沒有殺過人,我問心無愧!」
牛心妍點了點頭:「我不管你殺沒殺過人,反正簽進這個遊戲,是需要提交戶口本和身份證的,我是獨生女,我根本就不認識……」
「反正什麼話都叫你說了!」老太太直接插話打斷了她,「什麼都是你說的!你說的就是真的,人家就要信哦!」
李斯年用食指關節敲了敲桌子:「您別老插話,您讓她說完成嗎!」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有些氣不忿地閉嘴了。
牛心妍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說的什麼牛納含,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一上來就反踩我?就因為我姓牛嗎?」
李斯年舉手作證了:「雖然這話說出來力度有些弱,但是資料我確實經手過,她是獨生。假如她沒有偽造證件的話,這點我是認的。」
「那你告訴我你進島的目的是什麼?」宋老太太冷笑一聲,逼問牛心妍,「總不至於真是缺錢花吧?」
「那跟殺人遊戲無關。」牛心妍聲音不高,語調也很和緩,但言語滴水不漏,「我們現在不聊自己的事,大家說開了,誰來這個島上沒點目的?你不用牽扯什麼目的啊、想法啊,——你自己說的,你從昨天就覺得趙初反應不對,你懷疑他是狼,那你深更半夜,一個老太太,在你已經察覺到對方身份是對家的情況下,為什麼要摸進對方的臥室呢?他一個大男人,再不濟,一針毒死您這個年紀的老太太,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吧?我先不問趙初為什麼沒有毒死你,首先你這個行為就是前後矛盾的。我們玩過狼人殺的都知道,前後矛盾必為狼,你私下接觸狼,投票環節又把他投出去,這種前後矛盾的行為,除非能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否則明早我會繼續票你。」
「我再解釋一遍!」宋老太太有些急了,一邊說一邊用鋼筆敲著桌子,「我不會玩狼人殺,你們年輕人流行的這一套我沒接觸過!你們不要拿你們年輕人那一套往我身上生拉硬拽!行不通的!我去找趙初,就是因為我好奇他為什麼來這裡,很多年沒見過我突然看見他我覺得很奇怪懂嗎?!我是要去試探他!就像我試探你和牛納含的關係一樣!我試探他的來意,和我投票投死他,這是兩碼事!」
牛心妍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在我這裡你解釋不通,除非你有依仗他沒法殺死你,否則不管你有幾碼事兒,你就是自相矛盾的。——沒人不怕死。」
「那你投我吧!」宋老太太將小本子往桌子上猛地一摔。
場上的氣氛變得很緊繃,窗外時不時的一聲裂雷更給氣氛增添了幾分壓抑。
「那你倆說完了嗎?」李斯年問道。
牛心妍點了點頭,低聲說道:「說完了。」
「反正不是我!」老太太從鼻孔裡噴出來一口帶著氣的火焰。
丁孜暉看了方岱川一眼:「那該我說了。我……我票的趙初。我什麼都不知道,第一天還被襲擊了,我完全是嚇傻的狀態。剛才誰來著,說我可能是狼,第一夜自導自演騙信任,我想說,我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假如是狼的話,只要我不動,我隱藏自己就好了呀,這才是第一夜,我何必跳出來冒這個風險呢?」
「狼自殺啊,」劉新插了一句,「首夜自殺騙解藥,這不是套路嗎?」
丁孜暉無語地撇了撇嘴:「拜託,這又不是真的桌游,這是真實的生死選擇好不好。我自刀,女巫是不會救我的好嘛?女巫的那瓶解藥他傻嗎他不給自己留著?預言家也不敢跳出來帶票。那我要是狼,我幹嘛要多此一舉,引火上身呢?所以我真的是個好人,這點你們真的不用懷疑我。」
方岱川沒仔細聽丁孜暉的話,他的關注點還在牛心妍和宋老太太互踩的身上,丁孜暉在他這裡是明牌的,沒有任何疑問。於是他低頭刷拉拉在紙上寫寫畫畫,假裝在聽丁孜暉的發言,其實一直在試圖理順宋老太太的邏輯。他發現這些人說話的時候非常有邏輯,而且每個人都對狼人殺的套路和玩法非常熟悉,不過想一想敢來玩這種真‧狼人遊戲的人,就算以往不會玩,簽約之後也會突擊學習一下的,這樣想來,宋老太太的說法不禁更加可疑。
丁孜暉已經喊了過。
方岱川抬起頭來,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他言簡意賅:「我的邏輯和宋老太太一樣,我票的趙初。過。」
下一個是李斯年。
李斯年思考了一會兒:「現在我們假定有這樣三套邏輯。好人邏輯,場下邏輯,狼邏輯。第一,好人,我假定是要全心全意抓狼的,那相對而言,行為和投票上都一直在抓狼的這幾個人,我暫時不太懷疑。丁孜暉剛才說的有道理,方岱川從遊戲一開始就很明顯,一直在讓大家搜身什麼的,他倆老實說,我不太懷疑。楊頌票我,她的邏輯是對的,我的身份確實很可疑,所以雖然她票了我,但總歸是在抓狼,我也不懷疑。但是牛心妍,你票宋老太太,這個邏輯我有點看不懂。你既然認定了趙初是狼,那你為什麼放著狼不去票,你要票一個你不那麼確定的人呢?這是我存疑的第一點。」
「我不確認趙初是狼,趙初死了我才確認的,」牛心妍直視著李斯年的眼睛,「我最懷疑的一直就是宋老太太,她邏輯講不通,所以我一直是投她的。」
李斯年搖了搖頭:「不對。」
他攤開手:「你認為宋老太太邏輯講不通的悖論是,她明知道趙初是狼,還要去趙初的房間,言行不一必是狼,所以她的身份恐怕不太好,這是你的邏輯,對不對?」
牛心妍點了點頭。
「那就說不通了,」李斯年挑了一下左唇,微微一笑,「你這個邏輯的基點是,你認可趙初是狼。假如你不確定趙初是狼的話,那宋老太太這個行為沒有任何問題。然而你卻說你最懷疑的是宋老太太?」
牛心妍張嘴欲辯。
李斯年搶在她前面說到:「不過你也不用緊張,你不一定是狼,我剛才說了,在這裡坐著的人,一共有三套邏輯。我假定你不是狼,那用第二套邏輯,能完全講通你的行為。——你不是在抓狼,你是在玩場下。雖然我為你作證你沒有哥哥弟弟,但是我覺得宋老太太對你的敵視不是沒有道理的,牛好像也不是一個很普遍的姓。你有可能真的完全沒去管誰是狼,專門盯著你到島上的目標集火,這裡我先給你存個疑。」
方岱川完全忘記了記錄,一臉震驚地看著李斯年,彷彿透過他的頭骨看到了裡面高速運轉的一顆大腦。他突然對自己的大腦生出了一些羞愧。
可是正當他沈浸在李斯年的發言中神遊天外的時候,方岱川餘光無意間瞥見,李斯年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一直在桌面下高頻率摩搓著。
這是怎麼個情況?方岱川愣了一下。是興奮還是緊張?他假裝不經意地抬頭看向李斯年,卻見李斯年有意無意地看向楊頌的方向,眼神裡有些看不明的疑惑。
察覺到方岱川在看自己,李斯年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他在桌下給方岱川比了個手勢,示意回去再說。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講,」牛心妍細聲細語地反駁道,「我票宋欣然,和我認不認趙初是狼,是沒有關係的。我票宋欣然,是因為她的邏輯講不通。她自己說,認趙初是狼,然後自己去趙初房間,我不認可的是這一套邏輯,跟我本人認不認趙初是狼,沒有任何關係。」
李斯年搓著手指點了點頭:「好,你如果這樣說,那你在我這裡暫時解除懷疑。但是宋老太太您的做法我真的是……完全想不明白。要麼老太太您是個狼,要麼您就是有別的依仗,篤定趙初不敢殺你,您要是說不出來什麼,那我只能先給您的身份畫個問好。」
這說的還算客氣呢,要是方岱川說話,估計就直接懟著別人鼻子喊:你他媽到底藏著什麼,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認你是狼。
「我才是你說的第二邏輯!」宋老太太大聲爭辯道,「我跟趙初以前認識!我不相信他第一晚就會毒死我,所以我才敢進他的房間試探他!就這麼簡單的邏輯你們搞的曲裡拐彎亂七八糟!我怎麼可能是狼我要是狼我為什麼要投死趙初?!對我有什麼好處?!」
她沒有正面回答李斯年的問題,李斯年沒再和她搭話,微笑了一下,直接喊了:「過。」
杜葦和陳卉對視了一眼,杜葦說道:「我和陳卉其實是商量過的,我們倆第一輪歸票一起投給了杜老闆。邏輯就是我第一輪講過的,我覺得我們現在不要去考慮什麼誰是狼誰是村民什麼的,不要去抓狼,這都是強行把事情搞複雜了。這不是狼人殺,這是一場真實的殺人案,兇手一定具備這樣幾個關鍵因素:殺人動機——為自保唄,所有的狼都有殺人動機;作案手法——狼毒注射,鎖定焦點還是所有的狼。但是最關鍵的是作案時間啊,我認為從作案時間上來說,最寬裕的就是杜老闆,我們這裡兩票一直是給的杜老闆,就這麼簡單,我說完了,過。」
陳卉果斷喊了過。
杜老闆頻頻點頭:「我的態度也說得很明白了,我和李斯年不可能是兇手,你為什麼還在糾結這個時間問題?對,我們兩個確實是最後上去的,但是你別忘了,大家有二十分鐘的自由活動時間!這期間誰不能敲個門上去一針扎死他?更何況李斯年說了,狼人手裡四瓶藥,趙初身上搜出來三瓶,事實已經很顯而易見了,兇手就是趙初啊,你一直咬我是怎麼個意思?我現在非常懷疑你們兩個。」
劉新在最後發言的總結歸票位,他推了推眼鏡:「我票的是趙初,邏輯和你們是一樣的,顯而易見,事實也證明瞭他就是狼。杜葦和陳卉他倆,我反倒不太懷疑,雖然他倆一直懷疑杜老闆,但也是沒多少信息量的那種感覺,不過也不一定。……我也確實看不出更多的東西來了,宋老太太確實……但是也說不好。……我也做不出什麼有意義的假設,所以暫時就這樣吧。今晚其實從我的角度是想看看誰會死的,但是感情上我希望大家能夠安然度過一個平安夜,真的不要再死人了。這就是我的發言,那就這樣吧?散會。」
「等等,都別走!」李斯年抬起頭來,緩緩逼視了長桌四周的九個人,天邊遠遠一道閃電裂出銀白的光,炸雷聲一滾,撕開了凝滯的空氣。
李斯年側頭說道:「不對,有人撒了謊,票數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