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二夜‧04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震驚過許多次,以至於方岱川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驚訝、慌亂,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只感覺到徹骨的疲憊。

  

  有人撒謊,方岱川那一刻,簡直想把毒藥拿出來直接自盡。這種時候還有攪屎棍在中間攪和,方岱川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怕死,還是對自己的智商和運氣太自負。

  

  「瘋了,都瘋了。」宋老太太仰頭冷笑著說道。

  

  方岱川聽著窗外清晰的風雨聲,感受屋裡的沈寂。

  

  趙初得到了五票,這是今天早上明明白白被機器念出來的,剩下的四個人每人背了一票,那杜老闆就是三票。杜老闆自己是不可能投自己的,然而復盤卻只有兩個人票了杜老闆,剩下趙初有六票。除非機器被動了手腳,更大可能是有人撒了謊。

  

  「杜老闆你票了自己?」李斯年問道。

  

  杜老闆嘲諷地笑了兩聲:「你覺得可能嗎?我票的趙初。」

  

  「宋老太太,丁孜暉,我,李斯年,杜老闆,劉新,我們六個投了趙初,對不對?」方岱川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強撐著在紙上寫著名字,然而紙上的墨跡如同高中時數學課打瞌睡時的筆記一樣,凌亂顫抖,不成字句。一股澎湃的火在他胸膛燃燒,燒得他臉頰滾燙,有什麼壓抑不住的情緒被死死壓抑在胸口。

  

  「機器今早報票,趙初明明只有五票,」方岱川的聲音極其克制低沈,而後猛然爆發大喊道,「你們告訴我怎麼可能有六個人投了他!!!你們是真不想活了嗎?這種時候了!還有人撒謊跑票!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方岱川你別急,」牛心妍直接揮手制止了方岱川,她看起來非常冷靜,她說,「反正局勢已經很明朗了,大家好像都是為了那件事而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生生死死的,大家也早都有心理準備,對不對?既然局面走到了這個份上,大家還要說謊作戲,那我覺得,我們投票也好,殺人也罷,也不用再想冤枉不冤枉的。——我要遵循遊戲規則認真玩了,諸位,生死且各安天命吧。我家南南還在樓上,我要去哄他睡覺了,你們繼續。」

  

  她說完話,甩頭髮走人了,低跟的小皮鞋敲在木質的樓梯上,每一聲腳步都很沈重。

  

  「你在怕什麼?」宋老太太仰頭樓梯上的人,冷聲質問道。

  

  牛心妍沒有理會她,徑直上了樓,她站在丁孜暉被襲擊的地方愣了一會兒。拐角處的窗戶大開,窗簾已經被雨水打濕,顯得暗淡陰沈,她抖了一下,快步走回了房間,刷卡進去了。

  

  「她怕她兒子的投票暴露,」方岱川嘆了口氣,「那個瘋孩子投了自己的親媽。」

  

  在場的人都吸了一口涼氣。楊頌對天翻了個白眼:「這種兒子還護著他?明兒先把她兒子推出去算了,那孩子神神道道的,怪滲人的。」

  

  李斯年沒走,事到如今,崩盤走人沒有任何意義。他總結道:「楊頌票了我,沒人和她爭這一票,那她是沒問題的。牛心妍票宋欣然,牛心妍自己有一票,丁孜暉有一票,這兩票裡,一票是小孩兒投的,一票是死者趙初投的,我姑且不去糾結這兩票分別是誰,暫時認為他們也沒問題。剩下趙初五票,那杜老闆應該背了三票才對,也就是說,假如沒人跳出來把局面往更複雜的方向推的話,自認投了趙初的這六個人中,有一個人把票投給了杜潮生。」

  

  杜老闆諷刺地挑挑唇一笑:「反而是我的狼面又上升了,對不對?」

  

  「是,」李斯年點了點頭,盯著他的眼睛,誠懇地說道,「復盤而已,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投票,誰都可以懷疑任何人,楊頌懷疑我,我並不會因此記恨她,除非有人懷疑對了方向,被『公關』了。」

  

  沒人說話,大家的目光都綁在兩個人身上。

  

  杜老闆低了下頭,挑眉一笑,他把自己的椅子往後推了一下,把右腳架在左膝上,雙手抱胸,說道:「那我不是太傻了嗎?所有人都知道今早趙初是五票,我即使背了三票又怎麼樣?我沒有絲毫地必要,去『公關』誰說假話。那只會讓局面對我更不利。」

  

  「更何況,我能用什麼『公關』人家?」杜老闆冷嘲一聲,「還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嗎?」

  

  「那您可要好好盤算一下,和誰有仇了,」李斯年意有所指地說道,「有些人如果真的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呢?誰要故意做這麼一出來搆陷您?」

  

  杜老闆衝他詭異地一笑:「這裡跟我有仇,仇最大的,難道不是你嗎?」

  

  「哦?那您是承認了?」李斯年步步緊逼,緊盯著杜潮生。

  

  然而杜潮生搖了搖頭:「我可什麼都沒說。」

  

  「不是我,」李斯年面無表情,「我不是簽約進遊戲裡的,——當然只怪我自己不小心,被Boss發現了別的心思,怪不到別人身上。我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抓到狼,活著回去。當然,杜老闆若是想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也求之不得。我父親生死未卜,在弄清楚他到底在哪裡之前,我連狼人遊戲都不想和你們玩,別提這種下作手段!」

  

  楊頌的臉頰有些紅,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急的。她咬著自己啃剩下的三枚指甲,甲油的細小彩粉在吊燈的折射下璀璨發亮,眼睛也同樣折射著光,直勾勾地盯著李斯年:「你也是為你父親來的?你父親生死未卜?沒有見到屍體嗎?」

  

  李斯年搖了搖頭:「我父親最後一次出現,就在這座島上,然而我追查到這座島的時候,島已經被人買下了。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混進Boss隊伍裡的原因。我原本的計畫是,押送你們上島的時候,我趁機檢查一下,有沒有我父親的下落,可惜……」

  

  「你父親是做什麼的?」楊頌皺眉問道。

  

  李斯年瞥了宋老太太一眼:「宋老太太應該認識他,他也是您所裡的勘探員。」

  

  「李衡?」宋老太太想了一時,皺著眉問道,「他後來失蹤了,就是來了這座島?」

  

  李斯年點了點頭:「據說這座島,就是您當時所在的組勘探的,有這回事嗎?」

  

  宋老太太嘆了口氣:「這座島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當時的所長還是牛所,後來這個課題做完,牛所死了,趙初離職,李衡失蹤,一所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我沒辦法,接任了所長。」

  

  「你父親是個勘探員?」楊頌皺著眉低聲說道,很疑惑的樣子。

  

  再然後就沒人再說話,只聽見窗外大雨滂沱聲。

  

  鐘錶彷彿被人撥亂了指針,每一分都很慢,都是煎熬,然而大家各自沈默了一會兒,就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已經是深夜,眾人都疲累不堪,劉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要不然散了吧,太晚了。今晚估計不管是狼人還是平民,都沒什麼力氣搞事情了,大家先睡了吧,明早八點再投票。」

  

  李斯年被父親的事喚起一些思緒,也沒心情再分析下去,他發了一會兒呆,站了起來低頭往樓上走去:「那我先回去了。」

  

  大家唯恐剩下最後幾人,像昨晚那個啤酒肚一樣被人莫名其妙毒死,馬上跟上去,一窩蜂上了二樓。踏上樓梯的時候,方岱川回了一下頭,只見一樓的長桌前只剩下楊頌,在紙上寫著什麼,緊緊蹙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