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三日‧05

  

  中午大家都沒有心情吃飯。

  

  幾個女孩兒搜了宋老太太的身,眾目睽睽之下,一無所獲。既沒有狼毒,也沒有民牌,除了一張什麼信息都沒有的身份卡,連張說明書都沒留下。

  

  男人們一起扛著屍體埋進了海邊的沙坑裡,宋老太太死前手腕上還戴了一條金鍊,倒下時勾住門鈎被扯開了,讓血污得不成樣子。丁孜暉還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墊著收了起來,埋葬老太太的時候,把那條鍊子也殮在了沙坑裡。

  

  丁孜暉安慰方岱川的時候說得倒是輕巧,這會兒眼看著死屍被黃沙漸漸掩埋,宋老太太碎了一半的顱骨沾上砂土,被血污得一團亂麻,心裡或多或少也湧起了一些特殊的情緒。眾人默默站在砂土前,看著那一小塊兒微微鼓起來的墳包,臉上的表情有志一同地悲慼,——可以叫物傷其類,又或者叫兔死狐悲。

  

  「宋老太太身上沒有搜出狼毒,她根本就不是狼,」趙初看似不經意地看了李斯年和方岱川一眼,出聲提醒道,「是你們堅持要投死宋老太太的。」

  

  李斯年勾唇嘲了一聲:「老太太要是不跑,我還真不一定投她。——你是發我查殺的狼,說不準我投死的是誰呢。」

  

  方岱川正在海水邊洗手,他不小心手上蹭臟了一塊血污,聞言他抬起頭冷笑道:「沒狼毒就不是狼?你上去二樓搜一搜,看誰屋裡能搜出來狼毒?」

  

  趙初推了推眼睛:「無論如何,李斯年是我驗出來的狼,方岱川你明天也可以投我,但我可以直說,我一定會把票歸給李斯年。」

  

  「你明天把票歸給我?」 李斯年冷笑了一聲,「那看起來,你很清楚自己今晚不會死嘛。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們倆雙狼綁票,你是先知,你能活得過今晚?多說多錯,我建議你還是閉嘴。」

  

  方岱川站在一邊,甩乾淨了手上的水珠,點燃一支菸。

  

  他看著劉新,突然靈光一閃,問道:「你說你是預言家,那你昨晚什麼時候出去驗的人?」

  

  「凌晨一點一刻左右,」劉新對答如流,他指了指礁石後面的小木屋,「我就在海邊的這間小屋驗的人,我知道你們今天早晨是在找鞋印,想抿出誰出門了,誰就是預言家。我的鞋底是沾了沙子的,但我回屋以後就把自己的鞋洗乾淨了。不過總之我已經跳了,也無所謂說不說這些,方岱川因為我沒有驗過你,我再問你一次你退不退水?你不退,我只能把你標狼打了。」

  

  「標狼打我?你邏輯都盤不清楚,金水也沒發,上來就說我是狼,黃金悍跳位啊你。」方岱川表面上毫不在意地隨口嘲了一句,然而心中瞬間拉起了警戒線,他暗暗地觀察劉新的表情,心中篤定了,劉新就是他昨晚看到的白影!

  

  李斯年顯然也察覺了這一點,他和方岱川對視了一眼,眼神一瞬間銳利了起來。方岱川回憶昨晚的時間線,他昨晚是一點半出門,然後推開窗戶,看見了白影。時間完全對得上,可是劉新又不是預言家,那他來海邊是要做什麼呢?

  

  做戲做全套?似乎也太敬業了一些。

  

  方岱川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另一件令他心驚肉跳,無比膽寒的事。——那扇窗戶。

  

  看見白影,逃到拐角,這些事情都發生在一個瞬間。然而之後他在牆角呆了一會兒,接著李斯年回來,他們一起進屋,那時候他瞟了一眼時間,是凌晨一點五十分。

  

  ——方岱川在那一瞬間,突然醍醐灌頂一般,察覺到了這個遊戲的玩法,他爆發了自己有史以來最好的演技。

  

  方岱川吐出一口煙霧,懶懶地勾了勾唇角,道:「你別搶我的台詞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退不退水?」

  

  劉新挑了下眉毛,遺憾地搖了搖頭。

  

  「那你說清楚,你是什麼時候驗完人上來的,你驗完人上來的時候,走廊的窗戶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你最好仔細回答,昨晚出來過的人都可以作證,你撒不了謊。」方岱川裝作一副胸有成竹,知道窗戶開閉時間的樣子,挑眉問道。

  

  劉新皺眉回憶了一下:「我回到房間的時候是凌晨一點五十左右吧,可能稍微五十多一點,我洗完鞋底躺上床的時候看了眼座鐘,是凌晨兩點鐘。我上來的時候只注意有沒有人了,沒有注意窗戶,好像是……好像是關著的。對,關著的!我當時還挺納悶兒,我記得我下樓的時候窗戶還開著。」

  

  方岱川愣了一下,他覺得有些奇怪,但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他重複道:「凌晨一點五十分多一點,你上來,看到窗戶是關著的?」

  

  劉新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執念那扇窗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對。」

  

  「你撒謊!」方岱川回憶著李斯年上樓的時間,腦子裡瘋狂理著邏輯,「我上樓的時候是一點五十,那會兒窗戶明明是打開的。」

  

  陳卉左右看了看:「你們管那個窗戶做什麼?」

  

  「你們呢?」方岱川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的門?」

  

  陳卉看了看杜葦:「我們凌晨出的門,四五點吧,天色有些明朗的時候。夜裡太危險了,我有點怕。」

  

  丁孜暉聽他們盤昨晚的行動軌跡,明顯有點慌了。她偷聽到了牛心妍和杜潮生的一些不太好的「事兒」,生怕被方岱川暴露出去,見方岱川還想問些什麼,馬上出聲打斷道:「不要糾結這些事兒了,平民有可能出來找道具卡,預言家也要出來驗人,狼人也有可能看見有人出門了,尾隨出去殺人。每個人都有出來的時間和動機。我們用一切能證明自己的手段來證明一下自己,好不好?」

  

  「怎麼證明?」牛心妍把蹲在海邊玩水的小孩兒抱上沙灘,替他擰乾褲子上沾的水漬,隨口問道,「背說明書嗎?那我可背不出來。」

  

  楊頌眼神一直在李斯年和劉新之間來回巡視,她說道:「陳卉和杜葦之間必然至少有一個平民,否則他們不可能知道平民的說明書。杜老闆也是平民,因為在沒有人出聲的時候,他搶話把說明書說出來了。第一晚死的那個啤酒肚大叔,肯定是好人,是不是神職我不確定,暫時先歸在民坑裡。那現在還剩最後一個民,你們誰出來證明一下?」

  

  丁孜暉立馬接道:「最後一個平民是我,我可以明牌自證身份!」

  

  「那可不一定,」牛心妍搖了搖頭,「別忘了到現在為止,死掉的三個人身上都沒有發現任何角色牌,明牌沒有任何說服力。」

  

  方岱川渾身僵硬地聽完這一切,然而腦子卻完全沒有在聽大家的分析。他看著李斯年的背影,像突然從絢爛的極光中直墜入漠河的冰水,渾身一冷。

  

  ——他發現了一條致命的線索,足以將他的一切認知,全盤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