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二樓的某個房間裡。
孩子在床上疲倦地睡著,牛心妍坐在床邊,輕輕掀開被子摸了摸了兒子的腳丫,孩子的四肢都熱乎乎的。
窗戶大開著,吹亂了年輕母親的頭髮,牛心妍輕輕撥了撥髮絲,圓圓的眼睛裡盛著滿滿一目心事。她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對睡著的他說:「我都是為了你。」
門口響起門鈴聲。
牛心妍轉了一下眼睛,想了一會兒還是走下了床,她按住把手,輕輕地壓下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將門楔開了一道小縫。
門外楊頌手執一座燭台,輕聲說道:「我來給你送蠟燭。」
「謝謝,」牛心妍低頭將鬢邊的頭髮勾到耳後,小心地伸出手去接過了燭台,「還有什麼事兒嗎?」
楊頌沈默了一會兒:「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牛心妍眼神遊移:「孩子睡了……不太方便……」
「哦,這樣,那不打擾了。」楊頌說著,透過她往屋裡看了一眼,沒看到床上的人影,只看到門口旁邊的牆上掛著一幅油畫,燭光一點點的火色映在油畫金黃的田野上,有一種詭異的安詳。田野上方是暗藍色的天空,一群黑鳥驚起而飛。她打了個激靈,主動幫牛心妍關上了房門。
牛心妍送走了楊頌,心不在焉地將燭台放在了梳妝台上,坐在梳妝台前,就著昏黃的燈光梳了梳頭髮。屋角的座鐘發出細微的一聲輕響,她扭頭看了一眼,時間不早了。
她嘆了口氣,回頭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兒子,走到那幅名畫下面,油畫下面是衣帽架,她的外套就掛在那裡,她心事重重地穿上外套,攏了攏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海邊。
墳地一字排開,肢體殘破不全,兩個人吭吭哧哧把刨開的坑填回去。方岱川一邊填坑,一邊克制不住地想到某本世界名著裡的經典感嘆,今日我埋葬了你,他年若有那一天,誰來埋葬我呢。
「你的毒藥呢?」李斯年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扭頭問方岱川道。
方岱川將手上的沙子在褲子上蹭乾淨,然後從褲兜裡掏出那支小瓶子,攤開手掌給他看道:「別的都沒帶,這個隨身帶著呢。」
李斯年點了點頭:「收好。」
「你要不要帶上些防身的東西?」方岱川收好了毒藥,望著遠方晦暗的天色,心中有些不安發酵。
李斯年從褲兜裡掏出他那支鋼筆,在手上利落地轉了個刀花,拇指輕輕彈開筆蓋,食指和中指交叉一絞,便利落地將黃銅的筆蓋扣在自己手心中,彈開的精鋼筆尖正對著方岱川,在森森的月光下發出一層霧濛濛的冷光:「我有防身的手段,你別擔心。」
「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麼?」方岱川有些不知所措。
李斯年嘆了口氣:「我們去樹林裡看看,找找那個傳說中的道具卡,我想看看是否真的有能夠轉換陣營的卡片。」
兩個人邊說邊向屋後的山上走去。夜晚的山林裡霧氣橫生,空氣裡一股很大的經年樹葉和濕苔的腐敗味道,方岱川站在半山坡回頭看了一眼,他們住的古堡已經燈火全滅,黑黢黢的幾層小樓佇立在礁石之上,像一個巨大的死寂的墳。
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上走,四周漆黑,方岱川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地面的土裡吸飽了雨水,變得又濕又黏,方岱川努力穩住腳步。
「道具卡會在哪裡?」方岱川邊找邊問道,「就大大咧咧扔在路邊嗎?還是有個盒子什麼的?」
李斯年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些事都不是我經手的,遊戲也不是我的設計,鬼知道為什麼會有道具卡這種東西的存在。」
兩人正說著,李斯年停住了腳步,回身摀住了方岱川的嘴。
「唔!?」方岱川一驚,毫無防備地被李斯年推到了一棵樹後,後背輕輕磕在粗糙的樹幹上。
「噓。」李斯年竪起食指,側耳聽著不遠處的動靜。
不遠處的樹影裡,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
「一條人命,說死就這麼死了?誰陪我?!」這聲音是牛心妍的,有些尖銳,不像平時那樣溫軟。
大晚上的,她為什麼要出來?約見了誰?
方岱川屏住呼吸,被李斯年死死按在樹幹上。黑暗中他聽見李斯年的心跳在急促跳動,他顯然也在克制著心中的某種情緒。
在死寂的樹林裡,每種情緒都經過放大,變得格外鮮明。
杜葦的聲音有些不耐煩:「我他媽怎麼知道!?你這會兒跟我說這些不是扯淡嗎?當年出事兒的時候我他媽才幾歲?出了事兒你問我?!」
「我不信劉新沒跟你提過!」牛心妍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牛哥的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牛哥?!方岱川心裡咯噔了一下,扭過頭去拚命給李斯年使眼色,李斯年眉頭緊鎖,側耳仔細聽著,對方岱川的箝制不覺鬆了些。
方岱川悄悄探出一點頭去,透過霧濛濛的月光看見了杜葦的側臉,他的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嘲笑:「劉新是跟我提過,不過你敢不敢再說一句,牛納含真的死了?牛納含若是真死了,那南南是誰?!」
天幕間咔嚓一聲響雷,方岱川渾身一哆嗦,差點蹦起來。李斯年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狠狠抖了一下,兩個人扭頭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都被心中的那個猜測嚇得一聲冷汗。
方岱川吞了吞口水,一片死寂中,口水吞嚥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
「誰!」杜葦機警地回過頭來,瞪視著他們的方向。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出聲,黑暗中只聽到兩個同步的心跳聲,急促又劇烈。
牛心妍似乎還想說什麼,被杜葦伸手虛按了一下,他將手伸進了褲兜裡,不知道在準備著什麼,腳步很慢地朝這邊走來。
「誰,出來。」杜葦聲音很沈,目光中有種很陰冷的質感。
李斯年輕輕放開方岱川的肩膀,手指間的鋼筆發出冷光,方岱川握緊了拳頭。
「是我。」身側另一棵樹後突然閃出了一個人影,聲音太過突然,嚇了方岱川一跳。他側頭偷偷看去,只見一個嬌小豐滿的身影走了出來。
是陳卉。
「卉卉?你怎麼來了?」杜葦將手裡的東西不動聲色地塞回了褲兜裡,陳卉沒有注意。
她望著男友和男友旁邊的女人,狐疑地說道:「這麼晚了,你們倆在外面,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