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心妍攏了攏頭髮,低聲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向杜葦瞭解一點過去的事兒。」
「過去的事兒?」陳卉站在遠一些的地方,與他們遙遙對峙,「有什麼事兒不能在屋裡說呢,要跑到這個荒郊野外來?」
杜葦有些尷尬,走過來想拉住陳卉的手,卻被陳卉拂掌甩脫了。他強笑了一下,說道:「這不是怕吵醒你嘛,我看你睡得正香。」
陳卉冷哼了一聲:「是怕吵醒我,還是要防著我?」
「你看你說的,」杜葦腆著臉笑道,「太不信任我了吧。」他一邊說一邊上前去哄陳卉。
他們三個正吵著,李斯年拉了拉方岱川的手腕,兩人藉著樹影的蔭蔽,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他們三個吵得正火熱,都沒有餘力關注身邊的動靜。從心理學上也很好解釋,假若從來沒有發現任何不對,人的精神會一直緊繃。然而在對方以為已經有一次察覺,也有人送出來之後,就會放鬆很多。
兩人藏在樹後,肩膀碰著肩膀,小聲在一起說話。
李斯年盯著那邊的動靜,嘴唇輕動:「你記不記得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我們曾經搜過身?
方岱川愣了一下,記憶被他帶到了第二夜,隨著他的聲音浮展開來。
「牛心妍那天帶了一枚玉觀音,玉上鎏金刻著一個牛字。當時我其實心裡有些疑惑,中國戴玉的的傳統,向來是男戴觀音女戴佛,她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戴一塊兒刻著自己姓氏的玉觀音?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她的玉珮,恐怕是她先生留下來的遺物。牛這個姓氏,恐怕也不是她本家的姓。」
方岱川揮了揮手:「我倒不怕這個,她愛姓什麼姓什麼,我怕的是她的那個孩子,你之前說那個孩子是雙重人格,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不對,我總覺得那個孩子的身體裡,怕不是住著兩個鬼魂?
遠處燈塔的光影在海面瀾氣中若隱若現,彷彿鬼火,四周死寂到連蟲鳥聲都沒有,方岱川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牛心妍蹲下身親吻兒子的場景,禁不住搓了搓小臂,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把手臂橫放在眼前,盯著自己直竪起來的汗毛,小聲說道:「我好像沒同你提,第二天晚上,瘋孩子打濕走廊裡掛毯的那夜,我看到了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李斯年盯著遠處正在說著什麼的牛心妍,他表情冷靜,然而後喉嚨口倒逼出一口涼氣。他聽著這個驚世駭俗的故事,眼睫快速地抖動,顯然是在思考些什麼。
那邊的吵架已經漸入尾聲,杜葦擁住女友,攬著她的肩膀往回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將右手背過去給牛心妍打了個手勢。
雨漸漸復又大了起來,接連幾天的降雨,加上越來越頻繁的地質活動,山上的砂土都被積水和震動帶落山下,堅固的岩石從原本埋著的泥土裡裸露出來。雷雲聚攏,將原本清明些的夜空遮蔽得嚴嚴實實。
牛心妍在這樣的大雨中沈默地站在山腰,她穿著一件薄薄的長外套,外套壓不住睡衣的裙襬,素色的裙角在風雨中撲撲簌簌地揚起,又被打得濕透,無風的時候就緊貼在她的大腿上。
李斯年示意方岱川一起下山,他們要跟上杜葦和陳卉,想聽清楚他們怎麼說,這種情景下,杜葦一定會向女友解釋一些什麼的。不管他解釋什麼,多少能帶給他們一些信息。
方岱川跟在李斯年身後,悄悄潛伏著攀下山去,走到半路,他回過頭看了山腰一眼,只覺得半山腰那個停在雨中,文文弱弱,說話從不嗆聲的女人,此刻在無邊暗夜裡,散髮著森然的鬼氣。
「寶貝兒,你真的是想多了,」方岱川回過神來,聽見前面走著的杜葦對陳卉說道,「再不濟,我能看上牛心妍嗎?她兒子都多大了!」
陳卉的聲音明顯很不高興:「那誰說得准?她年紀大又怎麼,長得漂亮啊,又溫柔,又母性,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跟你那個缺良心殺千刀的親爹一樣一樣的。」
「嗨,」杜葦乾笑了兩聲,將手放在了女友的屁股上,一邊走,一邊揉捏著她的屁股,手法嫻熟又有股色情的意味,「我就是拈花惹草,我也拈楊頌那樣的辣妹子呀,長得多漂亮,又年輕,再不濟丁孜暉也行啊,一個生過孩子的,我招惹她幹嘛,得鬆成什麼樣。」
方岱川眉頭死死皺著,簡直聽不下去。他小聲湊在李斯年的耳朵下面說道:「怎麼之前沒看出來,他這麼猥瑣呢?」
「你又不是他女朋友,哪兒能知道他最真實的一面?」李斯年不動聲色地後撤一步,躲了一下,彷彿被別人碰到耳朵很有些不自在。
「風韻猶存俏寡婦,哼,你們男人啊……」陳卉還是悶悶不樂,對他愛答不理的樣子。
杜葦嘖了一聲,也上來些火氣:「你還扯這個,煩不煩,劉新說的那事兒你沒聽懂?什麼寡婦,她那個『兒子』在旁邊,我還真他媽不敢惹!」
「你說,」方岱川小聲說道,「她那個『兒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斯年嘖了一聲:「鬼知道。」
沒準真的是鬼,方岱川心想,然後自己把自己嚇得打了個哆嗦。
陳卉冷哼了一聲,打落了他放在自己屁股上的手:「回去再跟你好好算賬。」
「算什麼帳?」杜葦壞笑著湊近她,用肩膀輕輕撞了兩下陳卉的肩膀,「用什麼算啊?」
李斯年和方岱川做賊一樣,跟著那兩個人摸黑竄上了二樓。
空氣裡有一股難聞的蠟油味,焦糊糊的,李斯年強忍著咳嗽的衝動,捂著自己的嘴。兩個人貓在二樓的拐角,就是那個方岱川曾經躲過的拐角,背倚著的就是李斯年的房門。
空間很小,盛兩個身高馬大的男人有些擠了,方岱川赤裸的手臂碰到了李斯年的手臂,兩個人都是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