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五日‧07

  

  機器滴地響了一聲,一夜未眠都有些倦怠的眾人瞬間坐直了身體。

  

  「所有玩家:棄票,」機器冷冰冰地念道,「今日無人死亡。」

  

  杜葦長長舒了一口氣。他乾笑道:「我怕它判定我們消極遊戲,到時候強制抹殺咱們所有人,就麻煩了。」

  

  陳卉現在看他哪兒都不順眼,聞言嗆聲道:「組局的人就是為了看咱們自相殘殺,玩得就是心跳,就是人性試驗,一口氣把你們殺了,他不如直接買兇殺人。」

  

  杜葦臉色有些不好看:「你又知道了?」

  

  他們小兩口吵架,別人並不好插嘴,丁孜暉身份尷尬,索性直接起身往二樓走去。她身上衣服濕了大半,估摸著也是一夜未歸,急急回去大約是要補眠。

  

  杜葦訕訕地看著她走掉,自己只好站起來,走到陳卉身後,將女友的肩膀一臂環住,攬在胸前。他變了臉色,柔聲哄道:「好了,彆氣了,都是我不好。」

  

  方岱川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好情緒,也沒心情聽他們打機鋒,他也困得厲害,只想上去睡覺,然而一想到牛心妍母子,又有些發愁。

  

  楊頌似乎有什麼話相對李斯年說,走過來吞吞吐吐地,不住瞟向方岱川。

  

  這他媽還有什麼看不懂的?方岱川瞪了李斯年一眼,向上攤開右手。

  

  「啊?」李斯年歪頭表示看不懂。

  

  方岱川對天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你屋的門卡給我,我先上去睡覺,你們慢慢聊。」

  

  李斯年並沒有問他為什麼非要去自己房間睡覺,乖乖從褲兜裡掏出門卡,塞進了他的手上,囑咐道:「開一瓶白酒,處理一下你的傷。」

  

  方岱川不置可否地隨便點了點頭,抬步便走,看也不看楊頌一眼。

  

  路過牛心妍時,方岱川腳步微微踟躇了一下,想了一念,仍舊將自己的門卡遞給了牛心妍:「你以後誰我屋吧,我和李斯年湊合湊合。」

  

  他想得很簡單,剩下的這些人裡,小情侶一開始就是合住一間屋子,雖說空餘下來一間,看他倆現在的狀態,也沒法分辨之後是同床還是分居;楊頌和丁孜暉就更別提了,她倆看起來就搭不到一起,彼此又都是陌生人,並不信任,方岱川可不想明天一早起來聽見說她倆誰弄死了誰。

  

  那總歸只剩下他和李斯年了,他倆住一起還能互相幫襯著些。

  

  牛心妍盯著那張門卡看了很久,抬起頭來時眼底還有淚,她神色複雜,看了一眼方岱川,又低頭看了一眼氣息奄奄的兒子,咬牙收下了那張門卡,低聲道:「謝謝你。」

  

  方岱川有些無措,他忙擺了擺手便上樓了,頭一路垂得低低的。

  

  滴——的一聲,方岱川刷開了李斯年的房門。

  

  屋裡很暗,窗戶開著,灰白色的厚帆布窗簾被風吹得鼓起來,外面黑雲壓得低低的。

  

  方岱川試探著叫了一聲:「喵?」

  

  屋裡安安靜靜的,沒有回應。

  

  那隻黑貓大約是自顧去覓食了,方岱川沒放在心上,畢竟他們昨晚一夜未歸,貓呆在屋裡早該餓壞了。他隨意想著,一邊掀掉自己的上衣,扯動了傷口,微微嘶了一聲。

  

  就著窗外的一點點光亮,他低頭看了看肩膀,右肩被翻捲的鐵片豁開了條挺長的口子,不是很深,已經結了痂。只是黑黑紅紅的痂混合著煙塵和衣物的碎片,攪得整個傷口看起來淒慘又猙獰。右手最嚴重的地方已經起了泡,泡尖黃乎乎的,裡面應該有滲出來的組織液。

  

  方岱川聽李斯年的話,拎起一瓶酒,赤裸著上身便走進了浴室。

  

  他在鏡子前站定,撬開了瓶塞。鏡子裡的人看起來憔悴極了,吃不好睡不好,方岱川本人又是易塑的體質,僅僅四五天,已經瘦下去了好多。幾道淒慘的傷痕橫貫右胸,從瘦得明顯的鎖骨下發劃過,邊緣並不整齊。

  

  方岱川伸手抹了抹鏡子,然後深吸一口氣,咬牙將一整瓶白酒直接潑在了自己的右胸上。

  

  「呃啊……」劇痛瞬間襲來,方岱川攥緊了酒瓶,牙咬得死死的。饒是他做好了心理準備,烈酒貫胸的那一瞬間,也讓他汗濕了滿身。

  

  他撐住冰冷的洗手台,大口大口呼吸。傷口噗嗤噗嗤泛出一些白色的泡沫,劇烈的疼痛讓他頭皮發緊,意識裡只剩下了疼痛本身。

  

  歇了片刻,他才低頭檢查了一下傷口。剛剛凝住的脆弱血痂被酒衝開,露出裡面脆弱的肌肉組織來,邊緣的皮肉捲曲著,沒有血絲的地方慘白慘白的。

  

  方岱川從格子裡找到一包新毛巾,用酒簡單消了一下毒,貼在了外翻的傷口上。這裡缺醫少藥,連藥棉繃帶都沒有,也只好強忍住,他苦笑著自我安慰。

  

  門口突然響起門鈴聲。

  

  方岱川以為是李斯年回來了,閉眼定了一下神,略喘了兩口氣,摀住右胸去開門。

  

  門開了,他倚著門框立著,疼痛折磨著他,整個人虛弱得可怕。

  

  門外,丁孜暉低著頭站在外面,聽見開門聲,抬頭看了一眼,卻不料開門的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她嚇了一跳。

  

  「你來幹嘛?」方岱川疼得厲害,太陽穴一蹦一蹦的,因此也沒什麼好脾氣。

  

  丁孜暉卻誤會了,她眼圈猛地一紅,吸了吸鼻子:「你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這他媽從何說起?方岱川頭大如鬥:「你別瞎想啊,我可什麼都沒說。」

  

  「你什麼都沒說,心裡卻是這麼想的,」丁孜暉抵了抵眼底的淚珠,鼻音濃濃的,委屈無限,「我知道你們都是怎麼想的,我勾引別人的男朋友,我真不要臉……」

  

  她說著哭了起來。

  

  方岱川右手舉過頭頂,無奈道:「我真的沒這麼想,你愛勾引誰勾引誰,關我屁事……」

  

  他說話多了,中氣難免不足,丁孜暉聽出他聲音不對,雙眼通紅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驚呼道:「你的肩膀!」

  

  看這樣子,她是不會輕易離開了。方岱川嘆了口氣,挪了兩步,讓出了門口的地方。

  

  「要不,你進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