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五夜‧08

  

  李斯年讀完了信息量巨大的一封遺書,臉色冷峻。

  

  方岱川期待地看著他:「你猜出什麼了?」

  

  李斯年苦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這麼亂,我總得消化一下。」

  

  「那你消化,我把我想到的問題提供給你參考。」

  

  李斯年點點頭。

  

  「丁孜暉是狼人,是兩邊求證之後的事實,那麼我最大的疑問即是,假如牛心妍說的是真的,丁孜暉的平民卡來自她手中,那啤酒肚兜裡的平民卡,又是誰塞進去的呢?我想不到將一張平民卡塞給死者,有什麼收益。除非有人想轉移我們的視線,啤酒肚根本不是平民,而是別的什麼角色,」方岱川一步一步推測著,某一個時刻,他感覺自己距離真相很近,然而就是這一步之遙,他怎麼也找不到最關鍵的一塊拼圖,那種被關在門外的感覺著實難熬,「——可是又已經沒有角色給他佔了,他不是平民,就只能是那個勞什子的第三方陣營。但是第三方陣營第一晚就被弄死?那也太菜了些?他的位置,到底誰佔據了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別想那麼多了,」李斯年疲憊地嘆了口氣,「人都不全了,搞不好搗鬼的人已經死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倒也是,不管是誰站了啤酒肚的位置,總歸不是什麼好人,剩下的所有人裡,一起防備著就是。

  

  李斯年突然想起了什麼:「牛心妍給楊頌和杜葦各留了什麼?」

  

  方岱川搖了搖頭:「不知道,每個人的東西都裝在一個紙袋裡,他倆拿了就走了,沒給我看。」說到這裡,方岱川有些萎靡,嘴角耷拉著。

  

  「人之常情。」李斯年拍了拍方岱川的肩膀。

  

  「所以我也沒給他們看。」方岱川忽而又有些得意。方岱川這個人,最討人喜歡的特質就是不記仇,正能量槽儲值奇大,回覆奇快,也不知道每天都在樂什麼。

  

  李斯年對此驚喜不已:「這次學聰明瞭,真乖。」

  

  「你說楊頌會不會去追殺丁孜暉?」兩人繼續往山上走,方岱川一路問個不停,看得出來有些緊張。

  

  李斯年像是有些走神,愣了一下才回道:「啊?哦。」

  

  方岱川有些奇怪地瞥了李斯年一眼。

  

  李斯年察覺到了他的好奇,他嘆了口氣,停住腳步解釋道:「我剛才是在想……牛心妍既然死了,按她所說的,小男孩兒是狼人,他的狼毒都去哪了?」

  

  一道悶雷遠遠地震了一聲。

  

  兩個人怔在原地。

  

  李斯年自言自語:「或者問,他的狼毒,牛心妍給了誰?」

  

  「所以,現在除了咱倆,剩下的四個人,手裡有十二瓶毒藥?」方岱川打了個哆嗦。

  

  李斯年想起襲擊自己的那個人影,搖了搖頭:「最多十瓶。」

  

  那也不少了。他倆手無寸鐵,方岱川手裡倒是有瓶毒藥,他也不是能隨便朝別人潑毒的性格。

  

  兩人驀地停住了腳步。

  

  前面一塊山石上,杜葦仰頭坐著,不知是敵是友。

  

  「你在這兒做什麼?」方岱川警覺地問道。

  

  杜葦手裡還拎著那半瓶酒,他沒撐傘,也沒找棵樹避雨,就大大咧咧敞在風雨裡,懶洋洋地坐著。

  

  杜葦聽見動靜,抬頭瞥了方岱川一眼:「這是你家的島?我坐這兒礙你什麼事兒了?」

  

  李斯年拉了方岱川一把,將他拽到自己身後去,狐疑地盯著杜葦:「你自己?」

  

  杜葦掀了掀眼皮:「不然呢?你找卉卉?我哄她睡著了。」

  

  李斯年沒答話,表情全然是諷刺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要幹什麼,」杜葦勾唇一笑,「你們阻止不了楊頌,何必去呢?」

  

  方岱川回嘴:「你喝酒又不是為了醉,又何必喝酒呢?」

  

  杜葦抬頭瞥了他一眼,他大馬金刀地坐在石頭上,敞著襟穿一件襯衫,肩頭被雨水澆濕,貼出蜜色的皮肉,胸肌和腹肌整齊排列,敞在風雨之中,襯衫下襬吸飽了水,在風中獵獵地動。

  

  他嗤笑一聲,仰頭灌了濃濃一口酒液:「我喝酒就是為了醉,哪像你們?你們這麼多人喜歡喝酒、喜歡藏酒,你們誰敢說,這麼些年來,有一次放肆喝醉過?」他說是「你們」,一雙眼睛卻僅僅盯著李斯年。

  

  方岱川看了一眼李斯年,李斯年不動如山。

  

  「所以你們都不如我。」他躺下來,「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將酒瓶遠遠遞過來,見兩人不為所動,便仰頭又灌了一口:「你們去吧,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女人打架的時候,男人最好不要亂摻和,後果很淒慘的。」

  

  「你倒是有經驗。」李斯年諷刺地一笑。

  

  杜葦倒也不惱:「我是喜歡美女環伺的,不比你們。」

  

  天邊慢慢亮了一線。

  

  方岱川看他確實沒有阻攔的意思,便拉著李斯年繼續往前走。

  

  李斯年走出幾步,突然回身問道:「牛心妍給你留了幾瓶毒藥?」他沒有用「給沒給你」,似乎是篤定了什麼。

  

  果然就見杜葦神色一怔。

  

  「我猜她只給你留了一瓶,剩下的三瓶她給了楊頌,對不對?」

  

  杜葦臉色大變,方岱川知道是李斯年猜對了。

  

  「牛心妍特意提過陣營轉化卡,她說過,要我們活著的人演更精彩的戲給死去的人看。毒殺、謀殺、自殺,這麼精彩的戲碼已經演出過了,還有什麼戲碼能比前幾日更精彩?我猜大概是夫妻反目?信任危機?陣營轉換卡這麼好玩的東西,她應該不會隨生命帶走吧?她是留給了你。然而你和陳卉中已經有一個狼人,那牛心妍何必還要給你留毒藥呢?我猜和陣營轉換卡的使用效力有關。只有將四瓶毒藥全部塞回機器裡,陣營轉換才能奏效,你已經失去一瓶毒藥了,對不對?」李斯年並不看向杜葦,他似笑非笑。

  

  杜葦將手裡的酒瓶放在礁石上,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站起來和兩人對峙著,淒風苦雨裡還頗有些緊張氣氛。

  

  「杜潮生是你殺的。」李斯年斬釘截鐵。

  

  杜葦眯起了眼睛,他倏而一笑,對峙的氣氛瞬間消磨。他揮了揮手,重新拎起酒瓶子:「隨你們怎麼說。」

  

  他重新坐回石頭上,手指有節奏地敲著玻璃瓶:「都這步田地了,殺個把人,算什麼?我本來就是來殺人的。」

  

  「過一天少一天,」他喃喃自語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寂寥,「過一時少一時。」

  

  李斯年轉身欲走。

  

  杜葦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牛心妍留給我的紙條裡寫,我們這些人裡,有Boss的內線。」

  

  李斯年的後背一僵,方岱川沒留神,差點一鼻子撞上去。

  

  「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杜葦嗤笑了一聲,似醉未醉的樣子,「但我知道,你的處境一定是最艱難的,假如一定有一個Boss的內線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