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翅等在相府門口,滿臉笑容。最先奔出來的是青瑣,藍小翅甜甜地叫了聲:「娘!」青瑣雙手握緊她的手,說:「好孩子,你慕爹爹不是說你在方壺擁翠嗎?怎麼來俠都了?」
話音剛落,慕流蘇已經領著慕裁翎出來。藍小翅笑得那叫一個溫柔乖順:「爹!」
慕流蘇被她叫得打了個哆嗦,但青瑣在,他可不敢擺什麼臉色。所以他也堆起笑容:「好孩子,難為你路過俠都還想著來看看你娘。」
藍小翅說:「不止是看我娘,也是來看看你和弟弟。這就是裁翎吧?」
慕裁翎時年八歲,到年底才滿九歲。穿著白色文生公子衫,身量雖然小,還是處處透著一股官宦公子的溫文得體。他上前,叫了一聲:「姐姐。」
藍小翅說:「好弟弟,走,我們不要站在門口說話。」
青瑣連連稱是,命下人前去預備應用之物。藍小翅被青瑣牽著,很快入了相府。慕裁翎看看母親——平時家裡只有他一個,突然來了一個姐姐,而且母親還這麼熱情,他感覺怪怪的。
等到諸人一起進門落坐,下人沏了茶又上了點心,慕流蘇這才問:「這次你到這裡來,是有什麼事嗎?」他當然知道是什麼事——羽人那老實巴交的樣子,難道不是這丫頭授意的?!別看藍翡卑鄙,這麼有失格調的事,他這個羽尊還真是做不出來。
藍小翅說:「上次我接到娘送來的衣衫首飾,真是感激涕零。這次想著有羽人要來俠都,就讓他們給爹、娘、弟弟都帶了些東西。誰知道啊,他們經過宮外的時候被人扣下啦!」
青瑣一聽,立刻問:「怎麼會被扣下的?人現在救出來了嗎?」
藍小翅看了一眼慕流蘇,說:「我本來也是著急啊,就親自過來看看,路上遇見他們,他們說幸虧爹向陛下求情,所以他們被釋放了。我當然要來登門向爹道謝了。」
青瑣看了慕流蘇一眼,眸子裡滿滿都是溫情:「他既是你爹,又是朝廷重臣,維護朝廷和羽族的關係,是應該的。倒是你這孩子,這麼客氣。」
慕流蘇被氣的——這特麼是你早有準備要坑我好吧!可是當著青瑣和裁翎的面,他只有笑著說:「於公於私,都應如此。不必客氣。」
客氣兩個字,咬了咬牙。
藍小翅笑容更真誠了:「但是我聽鳩吻說,陛下想要見見羽尊。我那個羽尊爹爹,大老遠要趕來也是麻煩。所以我就打算自己進宮去見陛下算了。」
慕流蘇終於連裝也裝不出笑臉來了:「你要幹什麼?!」天啊,為什麼我突然這麼害怕!
藍小翅說:「去見皇上啊。鳩吻說他很平易近人的,讓我不要害怕。」
慕流蘇氣得——跟你說話的時候就是鳩吻了,跟陛下說話的時候你派個結巴!!
他說:「不可胡鬧,陛下要接近羽尊,你豈能替代?」
藍小翅說:「爹幫我問一下陛下嗎,萬一他樂意見我呢?」
慕流蘇含糊道:「明日上朝,爹替你表奏陛下。」
藍小翅說:「好呀,爹您真好!」
旁邊青瑣卻聽得臉都白了:「什麼?藍翡竟然讓你一個人從方壺擁翠到俠都?這幾百里路程,匪患縱多,你一個大姑娘家,他也放心?!」
慕流蘇心裡想他就算是不放心,也是替路上的匪患們擔心吧?!
藍小翅說:「娘,我經常在外行走,路都熟的。」
慕流蘇和藹地說:「你大老遠趕來,也累了吧?爹安排房間先讓你梳洗歇息。」你快給老子滾吧,晚飯之前不要讓老子再看見你!唉,想想晚飯的時候還要見到她,簡直是連食慾都沒有了。
藍小翅說:「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見到爹、娘和弟弟,我要跟你們多說會子話。」
青瑣眸子濕潤得職同隔了一層水光:「是母親對不起你,難為你卻這麼懂事。」
慕流蘇在心裡把溫謎的十八代祖宗都罵遍了,臉上卻還只有保持笑容。那能怎麼著,聊吧。慕流蘇參加國宴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累和憋屈過!
藍小翅一直折騰到晚上,吃過了晚飯,青瑣又把府裡的下人都叫來,給她都介紹了一下,她這才心滿意足地回房睡覺了。
青瑣當然陪她,慕裁翎看看自己的爹,就算從小被教育得知書答禮,還是有點醋了。怎麼感覺姐姐來了我就沒娘了呢?
慕流蘇也看了一眼他,說:「唸書練功之後,自己睡覺。」
慕裁翎答應一聲,他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平時的生活就是跟著先生唸書,練點武藝。沒事的時候幾個公子哥兒約出去看看花燈。年紀小,別的還什麼都不會呢。
慕流蘇是想讓他從小接受大涼國的教育,然後給他鋪一條路,讓他統領羽族。這樣他雖然是羽人,卻始終也是大涼朝廷的人。所以他十分注重對慕裁翎品行、學識的培養。可不敢讓他跟著其他人胡混。
慕裁翎倒也懂事,沒有母親陪著,自己一個人就去唸書了。
藍小翅跟青瑣在房間裡,青瑣看著她的臉,心疼道:「你臉還沒有好?」
藍小翅臉拉得跟苦瓜一樣長,說:「是啊娘,我本來還想讓爹帶我進宮,看看宮裡御醫能不能給看看的。可是方才聽爹的話,我還不知道能不能進得宮呢。」
青瑣說:「這有什麼不能的?他是丞相,要帶自己女兒進宮找御醫治病,總不會沒有辦法的。」
藍小翅說:「娘說得有道理。」
青瑣摸摸她的頭,說:「江湖終究是凶險,小翅,你一個姑娘家,為什麼要置身漩渦洪流之中呢?娘是想啊,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好好地成個家,安定下來,娘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說起來,朝中青年俊秀也不少,你若有意,也可以讓你慕爹爹留意一下。」
藍小翅說:「娘,你現在,覺得幸福嗎?」
青瑣說:「傻孩子,問得什麼話。」
藍小翅說:「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很幸福,所以才想讓我過你這樣的生活,是不是?」
青瑣說:「是的。小翅,藍翡不是你的親人,我與溫謎,雖然是你的血親,然而又未曾養育。或者你從來不知道真正的親人是什麼感覺。但是丈夫和子女,會是你的親人。是你在世間的根系。」
藍小翅說:「娘,誰也不會是我的根系,因為我從來只是我,無枝無葉無花無果,我不需要根系。如果我成親,一定是因為我找到了一個讓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而不是為了什麼現世安穩。我首先會讓自己一個人就足以現世安穩。」
青瑣有些驚訝,藍小翅說:「我這麼說,是因為我還不知道天高地厚嗎?」
青瑣微笑,說:「不。只是娘從小受藍老爺和藍夫人教育,他們說的話,都是女兒家,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只要嫁了一個好丈夫,就是一個女人一生最大的幸運。所以你的話讓娘覺得很新奇。」
藍小翅說:「對不起,我不大有禮貌。雖然我爹從小就這樣講,但沒怎麼改。」
青瑣輕笑,說:「別這麼說,你是個好孩子。只是你現在這樣想,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你依靠的男人。」
藍小翅知道一些想法是根深蒂固,很難說服的。所以她說:「也許吧。」
青瑣為她摘下頭上髮飾,兩個人更衣上榻,青瑣說:「能夠這樣陪著你,真好。」
藍小翅說:「是嗎?」慢慢將頭一歪,靠在她肩頭,許久,說:「可惜,沒有了人之初那種賴以為生的感覺。原來這麼多年,也不是不遺憾的。」
青瑣眼淚洇濕了枕巾。
第二天,青瑣早早地就起床了。藍小翅當然知道她起來,不過她還想睡,就睡了。她可沒有那種在長輩面前應該如何如何的覺悟。
青瑣當然也不會見怪,倒是做了好多好吃的。慕裁翎見到一桌子菜,驚了一下,慕流蘇雖然貴為丞相,但是家風還是很好的。平時一家三口也不過五六個菜。
如今這一桌,可真是算得上豐盛了。但是一想起那個姐姐來了,他頓時有些瞭然了。
他坐在桌前,等了很久,看了看自己娘親。青瑣微笑,說:「姐姐還在睡覺,我們要等等她。」
慕裁翎點點頭,可是這姐姐睡得未免太久了。他說:「為什麼爹娘要求我五更起床,姐姐就可以睡這麼久?而且娘不但不責怪她,還等她吃飯?」
青瑣微笑,小小的人兒,會吃味呢。她說:「因為姐姐從小沒有在娘身邊長大,娘沒有盡過一天教導之責,當然沒辦法讓她按娘的教導去做。」
慕裁翎說:「那她這些年過得可真好。」
青瑣哭笑不得。
藍小翅起床的時候,就看見這母子二人已經衣冠整潔地坐在桌邊等她了。她說:「咦,為什麼乾坐著啊?」
慕裁翎說:「等你吃早飯。」說著還看了看外面的天,呵,都到午飯時間了。
青瑣嗔道:「才讓你等了多久。」轉而對藍小翅輕聲說:「點心涼了,娘去熱熱。」
藍小翅說:「自己吃了就行了,別等我呀。」她以前在羽族,一般就是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吃。藍翡自己吃飯都不規律。
青瑣說:「別聽他胡說。」說著跟下人端著點心下去。
藍小翅坐在桌邊,看慕裁翎。慕裁翎有些不高興,慕公子不太習慣等人。藍小翅湊過去,說:「幹嘛啊,臭著臉。」
慕裁翎小大人似的,說:「你不知道讓母親等你吃飯是很失禮的行為嗎?」
「哎呦!」藍小翅樂了:「我不懂啊,我小時候又沒有母親啦!」
慕裁翎想了想,還是有點可憐她了,說:「那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藍小翅說:「我是你姐姐,你怎麼可以教訓我!」
慕裁翎說:「因為你做錯了啊。」
藍小翅笑彎了腰,說:「好吧,慕大公子,一會兒帶我出去玩啊。」
慕裁翎瞪了她一眼,說:「女子不能隨便出門,要買什麼讓下人去好了。你都這麼大了,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藍小翅驚愕,然後大笑:「你還真是你爹教出來的啊!」
慕裁翎雖然小,但也知道她是在笑話自己,慕公子有點不高興了:「我說得不對嗎?」
藍小翅說:「為什麼女子不能隨便出門?女子也有兩條腿。」
慕裁翎說:「可是……大家閨秀沾衣裸袖便為失節,如果出門讓別的男子撞見碰到,多麼失禮!」
藍小翅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外面青瑣跟下人端了菜上來,說:「聊什麼笑得這麼開心。」聲音裡滿是溫柔。
藍小翅說:「沒什麼,我喜歡這個弟弟。哈哈哈哈。」
慕裁翎怒目而視,心裡倒是有點忐忑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藍小翅笑完了,說:「娘,弟弟不許我一個人出門呢。一會兒讓他陪我出去逛逛啊。」
青瑣說:「嗯,找幾個下人跟著。」
藍小翅說:「小瓷來了的。」說罷,拿起一塊糕點,慕裁翎看了看她的吃相,又看看母親。見母親一臉盈盈笑意,他皺眉——為什麼我就不能這樣吃?
青瑣聽說了,問:「微生少主來了?你怎麼也不帶他過來?他住在哪裡?」那少爺可不像是個哪裡都住得慣的人啊。
藍小翅說:「我怕這裡他住不慣。」
青瑣想了想,覺得也是,微生世家向來隨性慣了,相府恐怕反倒拘束。但有小瓷在,她就放心多了,轉頭對慕裁翎說:「你帶姐姐和小瓷哥哥四下轉轉,小瓷哥哥脾氣不好,你不可以跟他爭執。知道嗎?」
慕裁翎心裡有點不滿,卻不敢違逆母親,規規矩矩地嚥下嘴裡的點心,答:「是。」
很是斯文守禮的模樣。
青瑣也覺得慕流蘇把這個兒子教得特別乖,相比之下,倒是不如小翅活潑調皮。雖然省心,終究也是少了許多樂趣。
等吃完早飯,慕裁翎回房換了衣服,帶藍小翅出門。他實在是不覺得跟這個姐姐有什麼好逛的。但是母親有命,也沒有辦法。
藍小翅跟他一出了相府,立刻就說:「走,去東油街。」
慕裁翎有些奇怪:「你對這裡很熟啊。」
藍小翅說:「羽族有生意在這裡,我每年要過來幾次。」
慕裁翎稀奇:「羽族的生意?不是有羽尊嗎,你過來幹什麼?」
藍小翅說:「小弟弟,我這是為父分憂。」
慕裁翎說:「你爹……」剛想說你爹不是我爹嗎?突然想起還真不是。
藍小翅說:「你平時出來都幹什麼玩?」
慕裁翎說:「遊園、游河,聽戲,吃飯。」
藍小翅說:「靠!沒意思。」
慕裁翎說:「那你出來一般都幹什麼?」他官宦公子一個,不做這些還能幹嘛啊?
兩個人邊走邊說話,突然一個人迎面走來,一不留神就從他二人中間經過,撞了兩個人一下。慕裁翎急了:「你有沒有長眼睛?!」自己倒是沒關係,但是父親說,女孩子被人這樣撞一下,可是很吃虧的!萬一回去叫父親知道可如何是好!
那人卻連聲道:「不好意思,急事急事。」說完,急急往前走了。
藍小翅倒是沒說什麼,等那人走遠了,藍小翅才摸出一塊玉珮,遞給慕裁翎。慕裁翎驚奇:「這……我也有一塊,你哪裡來的?」說完一摸腰間,發現自己那塊竟然不見了!
他吃了一驚,藍小翅低頭把玉珮給他系好,又摸出他的錢袋,裝進他懷裡。然後又摸出一個荷包。
慕裁翎都要哭了:「我的東西怎麼在你那裡?」
藍小翅說:「剛才那個是小偷啊,哎,看看他荷包裡有啥。」一打開,發現裡面只有幾兩碎銀子,幾十個銅錢。藍小翅很失望:「帶這點錢也好意思出來當小偷。」
慕裁翎哪裡見過,他雖然經常出來玩,可以前家僕前呼後擁的。一隻狗路過看他一眼也要被喝斥一頓。
他說:「那就是小偷?可我怎麼沒看見他偷我東西?」
藍小翅說:「唉,你這童年過得,真是貧瘠啊。」
慕裁翎又不滿了,藍小翅說:「今天姐姐心情好,帶你玩一點以前沒遠過的東西吧。」
慕裁翎說:「什麼?我家裡什麼好玩的都有。」
藍小翅眨眨眼睛:「你試過不帶銀子去吃飯嗎?」
慕裁翎說:「試過啊。」
藍小翅點頭:「不錯啊,孺子可教。」
慕裁翎說:「掛我爹賬上。」
藍小翅撫額:「去你的,白誇你了。」
兩個人一邊鬥嘴,一邊穿過錦帶河,河邊有一家酒樓,名叫五湖肴。看樓門就知道檔次很高。門口小二正在趕乞丐,一邊趕一邊怒罵:「滾你們幾個臭要飯的,再讓我看見你們,打斷你們的腿!」
藍小翅說:「走走,吃飯去。」
慕裁翎說:「你在家裡不是剛吃過嘛!」
藍小翅說:「閉嘴,帶你漲漲見識。」
兩個人進了酒樓,雖然年紀小,但一看就氣質不凡。小二很快迎上來,滿臉笑容,將他們帶到靠窗的位置。然後問:「小姐、小公子要吃點什麼?」
藍小翅說:「有什麼好酒好菜儘管上來。」一副不差錢的樣子。
她看起來本來也不差錢,小二趕緊答應一聲,招呼下去。不一會兒,菜如流水,擺了滿滿一桌。藍小翅揚揚下巴:「吃吧。」
慕裁翎看了她一眼,在家裡確實也沒怎麼吃飽——喝醋就喝得夠多了。這時候拿起筷子,倒是吃了一些。
等到酒足飯飽,又休息了一會兒,小二已經看了這邊好幾眼了。藍小翅終於說:「吶,我數一、二、三,向著大門跑啊!」
慕裁翎莫名其妙:「什麼?」
藍小翅已經開始數了,等數到三,她拉起慕裁翎,兩個人朝著大門就衝。慕裁翎一聲幹嘛還沒問出口,那邊小二已經大聲喊:「哎,你們還沒付錢呢!」
說話間已經明白過來,大聲喊:「有人吃霸王餐!」
這樣的酒樓,打手是有幾個的。這時候小二和護院都衝了出來,慕裁翎甚至聽到身後狗叫的聲音!他頭也沒敢回,跟著藍小翅跑得飛快——真的是連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可是那狗跑得更快,他都感覺到狗嘴杵到腿肚子上了,驚叫一聲,整個人被藍小翅往前一帶,這才沒被咬著。
兩個人奔過錦帶橋,又跑了三條狗,身後大聲喝罵的聲音終於聽不到了。
藍小翅靠在綢緞莊的門牌,一個勁地笑。慕裁翎累得想翻白眼,喘了好久,終於順過氣來。藍小翅問:「怎麼樣,好玩嗎?」
慕裁翎瞪了她一眼,但是心裡偷偷地覺得——還挺刺激的。
前面就是東油街了。藍小翅來到鳥市,往最氣派那家店走。鳥市,慕裁翎雖然也來過,但是慕流蘇管得嚴,他來得次數還是少。他有些不放心,問藍小翅:「你不是要買霸王鳥吧?」
藍小翅笑噴:「去去去,買什麼霸王鳥。」
她帶著慕裁翎一進去,掌櫃的立刻容色一肅,將手裡的客人交給小二,快步上來,說:「大小姐。」
藍小翅指了指慕裁翎:「我弟弟。」
掌櫃從善如流:「公子。」連慕裁翎是誰都沒有問。慕裁翎點點頭,雖然小,但是即使是在下人面前,他也是很有禮貌的。
藍小翅說:「瓷少爺呢?」
掌櫃也正發愁了,說:「大小姐,那位瓷少爺打從到了這裡就沒吃過東西。一直呆在房間裡,我們聽您的吩咐,也不敢打擾。」
藍小翅揮揮手,也不理他,帶著慕裁翎進去。外面雖然是鳥市,裡面卻種了許多花。藍小翅走進去,推開房門,微生瓷剛好收功,轉頭看看她,又看看慕裁翎。
藍小翅說:「我弟弟慕裁翎。來,叫小瓷哥哥。」
慕裁翎是很懂禮貌的,當下叫:「小瓷哥哥。」
微生瓷點頭,藍小翅一臉親熱地攬住他的手臂:「住得習慣嗎?」
微生瓷說:「鳥,好吵。」
藍小翅輕笑,說:「不好意思啊,這些壞鳥吵到瓷少爺了。走,我們出去玩哦。」
三人一起出了鳥市,慕裁翎說:「還去哪裡玩?」
藍小翅說:「剛才咱們不是遇上小偷了嗎?走,教你偷雞摸狗!」
慕裁翎一聽,就馬上搖頭:「不。爹說這些是市井小人所為。」
藍小翅說:「可是很好玩哦。我走了你說不定這輩子都玩不到了。」
慕裁翎就很猶豫,藍小翅說:「走了走了,沒人會告訴爹的!」
三個人一起來到東油街後面,有一戶養雞的人家,好傢伙,整個院裡幾百隻雞。藍小翅躡手躡腳來到圍欄旁邊,嘴裡咯咯咯咯地發出幾聲叫聲,不太像雞叫。但是那一群雞卻似乎聽到什麼,都開始安靜下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開始往這邊過來,藍小翅托住雞肚子,把它弄出圍欄。遞給微生瓷。
微生瓷皺皺眉,還是接住了。
慕裁翎好奇:「你在說什麼?」
藍小翅說:「羽族的密語啊,來,你跟我學。」
慕裁翎歪著頭,跟著她咯咯咯咯地學。好一陣子,終於也有雞被他吸引過來。他開心壞了,偷了一隻又一隻,微生瓷都拎不住了。藍小翅幾次想叫他去偷狗都叫不走了。
相府,慕流蘇下了朝,回到家裡。見只有青瑣在,他有些意外,問:「小翅呢?」
青瑣說:「小翅想出去逛逛,我讓裁翎陪著她去了。」
慕流蘇心中一驚,說:「裁翎和她一起出去了?」
青瑣看出他神色不對,不由擔心:「怎麼了?」
慕流蘇趕緊微笑,說:「沒有,兩個孩子單獨出門,我有些擔心。有沒有讓下人跟著?」
青瑣說:「小瓷也在俠都,我就沒讓人跟著。」
慕流蘇心裡七上八下,終於忍不住說:「我還是不放心,我出去找找。」
青瑣問:「流蘇,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慕流蘇說:「我哪敢啊!青瑣,我只是寶貝兩個孩子。而且裁翎小小年紀,能帶小翅去哪玩?我帶他們去玩吧。」
青瑣這才放了心,說:「那我等你們回來。」
慕流蘇點頭,又握了握她的手,說:「我很快就帶孩子們回來。」
然而慕流蘇直到天黑才找到玩得一身是泥的慕裁翎,慕裁翎本來很高興的,看見父親鐵青著臉,一下子從仙境又跌回現實了。慕流蘇指著慕裁翎身上的泥:「你、你……」一眼看見笑吟吟的藍小翅,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藍小翅!」
藍小翅說:「呀,看來慕爹爹是有話想跟我說。小瓷你帶裁翎一邊玩會。」
慕裁翎又看了父親一眼,眼裡滿是忐忑。慕流蘇沒有再管他,跟藍小翅來到錦帶河邊的欄杆旁。他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藍小翅說:「帶弟弟出來玩玩,沒什麼意思啊。」
慕流蘇說:「藍小翅,看在你母親的份兒上,不要騷擾他們母子。」
藍小翅說:「慕爹爹這是什麼話,我跟弟弟玩玩也不行?」
慕流蘇終於承認,自己還是有軟肋,他說:「這次對付羽族,是我考慮欠周。」
藍小翅說:「很高興慕爹爹能這樣想。那麼接下來,朝廷對羽族,應該不會有什麼敵意咯?」
慕流蘇咬了咬牙,說:「當然。」
藍小翅笑容甜美,說:「其實慕爹爹不用緊張,我是抱著和平友好的意願而來的。母親對我很好,我並不想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
慕流蘇發現自己是在跟一個小女孩談判,真是又氣又怒,還只有忍著。他說:「那就最好。」
藍小翅說:「當然了,我母親改嫁過一次,如果有必要,再改嫁一次也無妨。」慕流蘇臉色頓時十分難看,目光如利劍。他乃一朝丞相,這樣的表情可稱威怒並重,可是藍小翅仍是笑嘻嘻的,她說:「畢竟和平是相互的。」
慕流蘇氣得——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威脅了!!他說:「這裡是俠都,大涼皇城。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嗎?」哦,她當然不怕,微生瓷還在看著他兒子呢!
他以為藍小翅要以此威脅,然而藍小翅說:「殺人或者被殺,是羽人這幾十年來一直在經歷的事。劍鋒刀口,流別的人血不驚,流自己的血也無懼。」
慕流蘇徹底驚住。他第一次意識到,站在面前的不止是一個小姑娘,而是一個年輕的、優秀的領袖。十六歲的她,有著過人的智計,與令人動容的膽魄。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