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謎等人不信任藍翡,都知道他是個凶殘狡詐之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句,大家都信了。他除了凶殘,也是個驕傲的人。誰都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退讓解釋。
微生歧說:「不是你,那會是誰?」
溫謎看一眼慕流蘇,慕流蘇立刻給了他一記凌厲的眼神——沒有證據你可不要亂說!
溫謎當然也沒有開口,確實,沒有證據。
藍小翅說:「可惜連鏡跑了。」
微生歧說:「這個畜牲,我放他一條生路,他竟然還有所保留。他既然跟迦夜在一起,我去一趟暗族。」
慕流蘇幾乎跟藍小翅同時道:「不可!」
微生歧看看二人,慕流蘇說:「微生家主,如今事實未明,如果他再隨口胡說,難道你又要找另一個被牽連的人報仇嗎?」
藍小翅則是說:「微生叔叔,落日城多年以來,少有外族進入過。暗族化霧之後行進速度很快,而且迦夜不知道服用了什麼東西,傷口恢復得非常快。」
微生歧說:「難道我就放任不管不成?」
藍小翅說:「怎麼可能?!你身邊不是站著仙心閣閣主和慕丞相嗎?他們本就是為了追查當年的真兇而來,如今既然真兇不是羽族,而知情人在暗族,當然也應該到暗族去啊。」
溫謎細想,也是這個道理。慕流蘇就是心裡都苦出了汁——誰來把這小丫頭娶回家去,讓她生一堆孩子,天天奶娃,沒有時間出來作妖啊!!
而偏偏溫謎回頭對他道:「看來,我們應該去一趟落日城。迦夜必須為襲擊羽族的事作解釋。而連鏡現在在暗族,他是當年之事的唯一知情人,還是必須抓來一問。」
慕流蘇說:「可是連鏡畢竟出自九薇山門下,武功高強。我們前去,傷亡會很大。恐怕還是離不開微生家主的幫助。」
微生歧怒道:「我當然也會一起前往!」
溫謎說:「如此,我們就去一趟落日城吧。」說完,轉頭看了一眼藍小翅,「但是羽族買入的孩童之事,不能就此擅了。我們可以不搜查羽藤崖,但必須見到這些孩子。並且羽族需要作出承諾,不得以活人試驗藥物。」
藍小翅說:「我們會出新的解決方案,容後再談。」
溫謎點頭,總算這也是個交待。他不再多說,帶著一眾弟子,與微生歧、慕流蘇等人趕往落日城。
人剛起行,藍小翅說:「小瓷,你去幫你爹。」
微生瓷就打算跟著他爹,微生歧說:「對付一個連鏡,還用不著你。你給我留在羽族。」其他幾個人都是一愣,微生歧一向仇視藍翡,連帶的對羽族也沒有什麼好感。要不怎麼老稱羽人為羽族妖人呢!
可是今天,他卻公然這麼說。一則肯定是擔心微生瓷的病不利於打鬥。二則,他對藍小翅是真的放心了。
微生瓷是聽自己爹的話的,說了聲哦,又回到藍小翅身邊。藍翡斜睨了一眼微生歧,心說你這是要把兒子倒插門啊!
等方壺擁翠之外的人都走了個乾淨,藍翡才說:「你為什麼支走他們寶貝兒。」
藍小翅意外:「爹,什麼叫支走,我這是為了微生叔叔好啊。」
藍翡說:「寶貝兒,如果不是支走,你早就自己跟著去了。」
藍小翅驚愕:「你怎麼知道?」藍翡輕笑了一聲,這還需要知道?你這哪熱鬧往哪湊的性子,比狗都好奇。
藍小翅終於說:「好吧,我去一趟俠都。」
藍翡挑眉:「朝廷與江湖勢力,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慕流蘇已經離開,我們再去宮中尋釁,不好吧?」
藍小翅說:「慕爹爹既然是尋釁而來,我們當然也應該有所回禮啊。」
藍翡說:「婁子不要捅太大。」
藍小翅說:「嗯,我只拿根繡花針小小地捅一下。」只是針尖抹點毒而已。
俠都,皇宮。
小皇帝宇文超今年十三歲,還未親政,但如同已經長了爪牙的老虎,已經有些躍躍欲試。
今日他正在琉璃水榭看奏摺,突然一陣恍忽,腦子就不那麼清醒了。將睡未睡之間,突然見到月亮之中,出現一個騎著一隻巨大仙鶴的神人。
宇文超大吃一驚,再定睛一看,卻終究是腦子昏沉,只看見仙人站在仙鶴背上,背對著他。宇文超問:「你、你是誰?」
仙人距離他很遠,聲音卻如在耳畔,說:「丞相慕流蘇以權謀私,有謀逆之心。」
宇文超莫名其妙,正要再問,突然涼風一吹,他頭腦猛地清醒,再一定睛觀瞧,哪裡還見得到仙人的絲毫影子?他叫身邊侍候的太監:「鄭亭!」
那鄭亭卻也昏昏沉沉,等他一叫,方才清醒過來,說:「陛下?!」
宇文超說:「你可有聽見什麼?」
鄭亭四下觀望,心中為自己方才打磕睡一事驚慌不安,說:「奴才一直在這裡侍候陛下,並沒有聽見什麼。」
宇文超狐疑四顧,確實也不見旁人。但想起方才「月中仙人」說的那句話,他心裡不免打了個疙瘩。慕相有謀逆之心?不可能啊。
鄭亭是他的貼身內侍,此時見他神色,忙問:「陛下可是看見了什麼?」
宇文超說:「奇怪。」只將方才夢中所見仙人乘鶴的事略微一提,倒是沒說慕流蘇如何。
宮外,鳩吻馱著藍小翅緩緩落地,藍小翅把身上的白衣脫了,鳩吻也把身上的「大仙鶴裝」脫了,說:「大小姐,聽說宇文超對慕流蘇一向信任,這樣小小的離間之計,有用嗎?」
藍小翅說:「試試唄。反正我十三歲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誰也沒有我聰明。」
旁邊銀鸞說:「接下來怎麼辦?」
藍小翅說:「慕流蘇聽說宇文超夜見仙人,肯定會返回。你們讓他抓住就行了。記住我的話。」
慕流蘇本來就不願隨溫謎趕往落日城,這時候聽人傳報,說小皇帝夜見偶爾一夢,得見仙人乘鶴。隨後就命人詢問他的去向。
他一是心中打了個突,二是也正好以此為藉口脫身,忙對溫謎道:「朝中陛下傳詔,我要先行返回俠都。」
溫謎說:「你去吧。」知道他跟暗族有勾連,已經對他的話存有三分疑慮。溫謎此時也並不輓留。
慕流蘇趕回皇城,正要去見駕,卻在宮外發現了幾根鳥羽,這樣大的鳥羽,一定是羽人!他心中吃驚,怒道:「搜查宮內外,若見羽人,立刻抓捕。」
於是宮內宮外都開始查找,動靜太大,自然驚動了宇文超。他問:「丞相幾日未歸,是去了哪裡?」
慕流蘇說:「回陛下,只因羽人作亂,仙心閣又與暗族發生糾紛。這些江湖勢力,素來不安分,微臣特地前去查探情況。」
宇文超點點頭,看著御林軍裡外搜索宮闈。慕流蘇說:「微臣在外,聽聞陛下偶得一夢,夢中有仙人指點?」
宇文超說:「也沒什麼,一個夢罷了。」
慕流蘇見他不想說,也覺怪異,宇文超跟他名為君臣,私下裡還是十分親近的。這樣隱瞞不言,讓人生疑。他只好說:「陛下,江湖中奇人無數,能使各種手段,陛下還需小心提防,不要中了賊人奸計。」
宇文超說:「奇怪,朕並未派人轉告丞相,也未向丞相提及夢中之事,為何丞相連朕作了一個夢這樣的小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甚至還能斷定是賊人的奸計呢?」
慕流蘇說:「這……微臣只是擔心陛下。」
宇文超說:「倒是勞丞相掛心了。」
君臣二人正說著話,突然有御林軍道:「陛下,我等擒獲兩個賊人,在宮外探頭探腦,形跡可疑!」
慕流蘇說:「誰?帶上來!」
御林軍將兩個人推到宇文超和慕流蘇面前,正是鳩吻和銀鸞。兩個人手裡都抱著一個大包裹,宇文超看著他們寬大的羽翼,只覺驚奇。
慕流蘇卻道:「是羽族妖人!陛下小心!」然後厲聲道:「你二人報上名來,出現在皇城,有何目的?!」
宇文超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羽人?倒是長相奇特。」
慕流蘇說:「陛下請遠離,恐羽族賊人此來一定是有意行刺陛下!」
宇文超還沒說話,銀鸞抬頭看了看,結結巴巴地說:「陛、陛下,我……我等確實是羽人,來自方壺擁翠,但我等此來,是向陛下求助……沒、沒有異心呀!」每個字都說得費力無比。
宇文超一聽他說話結結巴巴的,就覺得咦,羽人很老實嘛,你看他看到朕嚇得。他畢竟十三歲,有人對他害怕,他不覺中聲音就溫和了,說:「求助?何事求助?」
銀鸞心裡罵得——他本來就有點結巴,真不懂藍小翅為什麼要讓他開口說話!他說:「羽、羽人莫名受到朝廷攻、攻擊,大、大家都嚇壞了。羽……」他每說一小句話就停頓一陣,又急又氣,看起來真是老實巴交。
宇文超覺得可樂,說:「你別急,慢慢說。」
銀鸞說:「羽尊派我們前來向陛下求助,羽族素來遵紀守法,但不知、不、不知、何事惹怒朝廷……」
慕流蘇大怒——好啊,藍翡這個小人,居然敢派人到皇帝面前告他惡狀!他死也不信藍翡會向皇帝討什麼公道,他說:「陛下不要被他巧言迷惑,微臣看他二人定是為了刺駕而來!你二人手中包裹裡所裝何物?!」
銀鸞和鳩吻都作出驚慌之色,慕流蘇說:「定是暗器!來人,打開搜查!」
御林軍立刻上前,搶過二人手中的包裹,慕流蘇說:「拿遠一點打開,小心有詐!」
御林軍忙離得遠遠的,用刀槍挑開。剛一挑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裡面全是珠寶金銀。慕流蘇暗疑,宇文超問:「你們身上怎會帶著這麼多黃白之物?可是偷盜而得嗎?」
銀鸞只得再開口——藍小翅臨走時可吩咐了,只能讓他開口答話。他說:「回、回陛下……」有一種咬到舌頭的感覺,更氣了——藍小翅就愛欺負人!他說:「羽、羽尊說,來見陛下,是需要、需要各種打點的。所以……讓我們帶上珠寶。可是我們在宮外,見皇宮威嚴,徘徊不、不敢進入。」
一副鄉下進城,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老實得讓人覺得可愛。
宇文超失笑,笑完之後,看向慕流蘇:「這就是丞相所說的妖人?!」
慕流蘇急道:「陛下,羽人狡猾,陛下不可受他們矇騙!」
宇文超本是隨口問問,此時卻心生不悅——狡猾,你看他們倆這樣,能狡猾到哪裡去?再一想夢中乘鶴仙人的指示,他看了慕流蘇一眼,心中是真的不悅了。轉而對銀鸞和鳩吻說:「你們羽尊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們回去,讓羽尊親自前來見朕,言明發生何事。若是朝廷官員的過失,朕絕不坐視。」
兩個人都磕頭,銀鸞又說:「我、我們羽尊還有一隻奇鳥,獻、獻給陛下。」說完,將藍小翅那隻鷹送上來。那鳥確實頗有靈性,宇文超左逗右玩,又看了慕流蘇一眼——這樣的羽人,哪裡像是心懷不軌的?!
慕流蘇心中著急,但是卻無法辯解。小皇帝十三歲,真是毛都不懂又偏偏自命不凡的年紀。他一臉鬱悶地回到相府,青瑣已經歸來,正坐在慕裁翎身邊,看他讀書。
見慕流蘇回來,青瑣站起身來,慕裁翎也趕緊起身,叫了聲:「爹。」
看見嬌妻愛子,慕流蘇臉色終於好了一點,說:「回來了?」當然是問青瑣,青瑣點點頭,欲言又止。
慕流蘇明白她的意思,柔聲說:「我和溫謎一起去了方壺擁翠,小翅她很好。你不必擔心。」
青瑣終於稍微放了心,正說著話,外面突然有人傳報:「相爺、夫人,外面有位姑娘求見相爺。」
慕流蘇氣得——你們可真夠大膽啊,當著夫人的面,什麼叫一個姑娘想見我?!今天你們一個二個,都要給本相添堵是不是?!他臉色不好看,沉著臉問:「什麼姑娘?」
下人答:「她說她姓藍,是咱們……咱們府上的大小姐……」答得很疑惑——可咱們府上沒有過大小姐啊!可是見藍小翅衣裳考究,又不敢無禮。
青瑣變了臉色,一聲不吭就追了出去。慕流蘇氣得——好啊你,你還敢登堂入室了!混帳東西,還是相府的大小姐……再一想,更鬱悶了,他媽的,還真是大小姐!
他輕聲嘆氣,轉頭對慕裁翎說:「走吧,出去見見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