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稱霸江湖

  落日城中,溫謎等人雖然沒有哭天喊地,卻也是頭大如鬥了。溫謎揮手,示意化成雨和馮蛟:「你們逃走,去方壺擁翠,找雲采真。」

  化成雨已經被迦夜打傷,馮蛟雖然沒有受傷,但眼看著菌粉從肺里長出來,佈滿皮下的感覺,真是太酸爽了。他說:「溫閣主,那您呢?」

  溫謎說:「我懷疑此事另有主謀,你們先走。」

  馮蛟雖然是不滿方壺擁翠,可是他對溫謎還是挺服氣的,鷹愁澗門派並不大,但是溫謎從來沒有因為他是小門小派之主而有所輕慢。以至於他還時常敢出言頂撞,直抒胸意。

  如今聽溫謎這樣說,他眼睛紅了:「溫閣主,我們擋住迦夜,你離開!」

  化成雨也說:「閣主,外面的人不知城中情況,定已群龍無首。應該逃出去的人是你!」

  溫謎說:「不要多說了,走!」一聲「走」字聲音剛落,他一掌拍向二人。這一掌的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化成雨和馮蛟本也算是高手,如今借此掌力,飛身一退,再輕輕一躍,已經離開了落日城。

  迦夜看了這手功夫,心下也有些詫異——這個溫謎,別看平時溫吞隨和,如果不是昊天赤血,要對付他還真是不易。

  他倒也不去追,冷笑:「體內種著菌絲,跑得掉嗎?」

  溫謎問:「教父,你將菌絲種入我等體內,是待如何?」

  迦夜說:「意圖還不夠明顯嗎?溫謎,你等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順服於我,聽我號令。第二麼,你們也可以選擇堅貞不屈,我也成全你們,讓你們被菌絲噬肉而亡。」

  大家面色都變了,溫謎說:「這麼說來,教父是想一統江湖了?」

  迦夜說:「難道我的力量,不足以統領你們嗎?」

  溫謎說:「既然如此,我等歸順教父就是。倒不知教父讓我等歸順之後,又當意欲何為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是不卑不亢,身後諸人有些驚異,溫謎無論如何,總不像是個能夠隨意降敵的人。但是好在此時為落日城聲勢所驚,沒有說話。

  迦夜說:「你倒識趣。既然你願意歸順於我,總得有點表示,讓我相信你的誠意吧?」

  溫謎說:「如果體內種著菌絲,還不夠誠意的話,那麼只好請教父示下了。」

  迦夜說:「你入了我落日城,認我為主,就這麼說話?」溫謎微微側頭,在慕流蘇臉上看見一臉幸災樂禍。慕流蘇跟他兒子站在一起,眼睛裡的促狹再明白不過——我當初好歹是一個人入城,你倒好,跑是跑得快,帶了一城人來投。

  溫謎還沒說話,旁邊仙心閣的四大長老已經怒喝:「迦夜!你放肆!」

  迦夜目光裡黑氣一凝,一掌揮出,隔著約摸三十步的距離,直接將丁絕陰擊飛數丈。

  諸人都是一凜,溫謎笑得一臉謙和:「教父何必如此,既然溫某說了歸順教父,跪拜當然無妨。」說完,竟然當真雙膝一屈,跪在地上,說:「如此可好?」

  迦夜哈哈大笑,說:「甚好甚好。」

  溫謎說:「那麼現在,我等是要住在落日城中嗎?如果是,還請教父安排住處。」

  迦夜說:「落日城地方大,你們可以住下,以後這裡將是江湖聖地,能夠住在這裡,也是你們的福氣。每五日記得前來領取一次長生泉。」

  溫謎神情凝重——迦夜肯這般,只怕有不可接受的條件。

  果然,迦夜說:「你們聽好,每五日,我要十個人做一點小事情,三女七男,而且這十個人,必須會基本內功。」

  溫謎一怔,看了慕流蘇一眼,慕流蘇作了一個水流的手式,溫謎心下一怔——跟長生泉有關?

  他有些無奈,事已至此,不得不答應,於是說:「教父所說的小事情,是指何事?」

  迦夜說:「每人獻出一點點鮮血。」他掃視人群,說:「今天是第一天,誰來獻血呢?」他目光掃過人群,溫謎終於還是問:「敢問教父,每人一次需要多少血液?」

  迦夜微笑,說:「放心,會讓你們活著的。」

  諸人心裡都是一沉,這麼說來,他的用血量非常多。

  溫謎臉色不好看,慕流蘇倒是一臉輕鬆——我又不會武功,哼!

  這麼大一群人,從裡面要找出十人抽取鮮血,還是容易的。柳冰岩說:「閣主,我們去吧。」

  溫謎說:「嗯。」他需要知道被迦夜抽過血之後,是不是還有什麼副作用。於是隨口點了仙心閣十名弟子,連同他自己在內。九曲宮宮主終於忍不住說:「溫閣主,我們武力弱,讓我們去吧。」

  九曲宮的弟子多是女子,溫謎說:「先由仙心閣弟子過去,你們以後再說。」

  迦夜冷哼:「正是,慢慢來,不必急於一時。溫謎,你領著他們九個跟我來。」

  溫謎看了慕流蘇一眼,慕流蘇聳聳肩,倒是作了一個口型,問:「青瑣?」

  溫謎點頭示意安好,跟著迦夜進去。暗族的教父住在黑色的城堡之中,天空本是深藍的,這時候被一種紅色的菌粉籠罩,月光透過,天空如浸血。

  迦夜將他們帶到一個房間,溫謎目光一凝——只見房間裡別無他物,只有一個白玉砌成的水池,池中咕嚕咕嚕地往上冒著水柱。溫謎很意外,上次迦夜避而不見的時候,他們也曾搜索過整個落日城,並沒有見到這處泉眼。

  迦夜輕笑,說:「這就是長生泉,驚訝嗎?」

  溫謎說:「難怪教父對長生泉一向慷慨,原來長生泉真的是湧流不息。」

  迦夜說:「所以你們雖然需要長生泉保命,卻也不用太擔心。」他示意溫謎過來,溫謎行過去,迦夜也不用兵器,伸手在他手臂一劃。溫謎手腕頓時血如泉湧。

  鮮血源源不絕地流入長生泉,泉水頓時翻滾變色。溫謎明白了,說:「長生泉會乾涸,需要用鮮血讓它不至於凝結?」

  迦夜哈哈大笑,說:「讓聰明人做事,就是這麼輕鬆。」

  柳冰岩怒道:「那你一直在喝的,豈不就是人血?!」

  迦夜回頭望他,問:「人血還是獸血,有什麼區別?血腸血豆腐,你沒吃過嗎?」

  柳冰岩還要再說話,迦夜同樣在他手臂一劃,鮮血同樣滴落。剩下的八個人也依樣施為,長生泉慢慢開始變粉,不一會兒,被浸染得鮮血一片。但很快,那血色又慢慢的淡了。

  泉水明顯清亮了許多,沒有方才黏稠。

  溫謎等人失血過多,慢慢連臉色都變了。迦夜站在旁邊,等到長生泉恢復成奶白色,方說:「可以了。」說完,他轉過頭,對候在門外的一個下人說:「鴉奴,取長生泉兌清水,交給溫閣主。」

  下人聲音低啞,答了一聲:「是。」

  等他進來的時候,溫謎才看見,這個人只有一隻手,另一隻手齊肘而斷,傷口扭曲猙獰。他雖殘疾,但做事倒還利落,提著一隻木桶,很快以一份長生泉、九十九份水的比例將水兌好,然後拿了一個小勺,說:「一人一勺。」

  柳冰岩過來接過水桶,看了溫謎一眼——真的要分給大家喝嗎?長生泉的副作用,大家可不是不知道。

  溫謎說:「先出去吧。」

  幾個人跟著他一齊出了城堡,鴉奴居然也跟了出來,對等在外面的人說:「請飲下長生泉,跟我來。」

  諸人沒有動,都看溫謎。溫謎說:「先等等。」

  鴉奴也沒有理他,帶著他們前往迦夜安排好的住處。

  方壺擁翠,藍小翅窩在自己的椅子裡,身邊的牡丹開得真是鮮艷欲滴。她輕撫那色澤濃烈的花瓣,正在沉思,外面有人道:「羽尊,方壺擁翠之外,兩個人自稱蜀雨青楓掌門化成雨、鷹愁澗洞主馮蛟求見!」

  藍小翅說:「讓他們進來吧。」

  旁邊微生瓷不高興:「藥!」藍小翅面前的藥才喝了一半。

  「我又沒病,為什麼總是要喝藥啊!」藍小翅哀嚎:「雲采真是不是想死,保個胎而已,都快把我灌成藥罐子了。」

  微生瓷說:「乖,喝。」是學著藍小翅平時哄他的語氣,藍小翅說:「可是真的很苦啊。就知道讓我喝,你自己怎麼不喝!」

  微生瓷說不過她,半天拿起藥碗,一仰頭,咕嚕咕嚕,把剩下的半碗藥喝了個乾淨。藍小翅目瞪口呆,半天說:「你幹什麼?!那是我的藥!」

  微生瓷說:「我陪著你喝,好嗎?」

  藍小翅又氣又感動:「你是不是傻啊!我就是抱怨一下,一會兒就喝了。」

  微生瓷說:「那我再給你盛。」說著話端起藥碗,出去了。

  藍小翅摸摸小腹,四個多月,已經微微有點隆起了。

  化成雨和馮蛟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窩在椅子裡,一臉母愛的光輝。馮蛟有些尷尬,畢竟鷹愁澗跟羽族素來不睦,如果不是遇到這樣的大事,他是死也不會踏足方壺擁翠的。

  還是化成雨好開口一些,畢竟他跟溫謎一直交好,以前對藍小翅也還算不錯。所以化成雨說:「羽尊,我等有急事,需要見一見雲采真大夫。」

  藍小翅說:「化伯伯受傷了?」

  化成雨嘴角還帶著血,連日來接連趕路,也沒空療傷,他說:「我不打緊。」

  藍小翅站起身來,走到二人面前。二人只覺一陣香風撲面,還沒反應過來,她出手如電,連點化成雨三處大穴,然後掌力一衝,化成雨當即噴出一口血來。

  這口淤血一吐,整個人倒是氣息順暢了許多。藍小翅說:「是迦夜傷了化伯伯?嘖,他的功力真的這麼高了呀?」

  化成雨本來沒打算跟她多說,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懷著孕,面對如今迦夜這樣的強敵,她能做什麼呢?

  但是藍小翅露的這一手,還是有些驚到了他。這功力,在江湖中若說是一流高手,還真不是誇大。他說:「小翅,迦夜如今功力突飛猛進,落日城更是佈滿了奇怪的菌粉……」

  他將城中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馮蛟還是有些不耐煩——跟一個丫頭片子說這些有什麼用?只是如今畢竟身在方壺擁翠,他不好直說。藍小翅那張嘴,可是不饒人的。這時候讓她損一頓,犯不上。

  藍小翅安靜地聽完化成雨的話,說:「我爹還好吧?」

  化成雨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她是問溫謎,頓時喜出望外:「溫閣主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是迦夜將他們留在城中,且身上又被種入菌粉,只怕並不樂觀。」

  藍小翅說:「喔,他是個識時務的人,會以其他人的性命為重,有他在城中,還略好一點。」

  馮蛟終於不耐煩了:「讓我們先見雲采真再說吧。」

  藍小翅說:「喲,我當是誰,原來是馮洞主。」她笑嘻嘻的,「馮洞主貴足臨賤地,我這方壺擁翠簡直是蓬蓽生輝呀。」

  馮蛟緊緊地閉上嘴,藍小翅繞著他走了一圈,說:「馮洞主不是跟羽族有深仇大恨嘛,如今居然上門求助,真是讓人……嘖嘖……」

  馮蛟暴怒:「混賬,我是來找雲采真,何為向羽族求助?!」

  藍小翅說:「是嗎?那您可想好了,為了保護采真叔叔的安全,我將他安置在了不老坑。那地方毒物煙障重重,沒有我帶路,你們可是進不去的。馮洞主,您確定你此行不是來向羽族求助?」

  馮蛟一個勁在心裡問候藍小翅的祖宗,但卻是再不說話了。化成雨見他氣得臉都成了豬肝色,只得說:「賢侄女,不要玩笑了。」

  藍小翅這才說:「化伯伯,馮洞主,請跟我來。」

  微生瓷端了藥回來,一看屋子裡,頓時氣炸,小翅膀又哪去了!說好的喝藥呢!!

  藍小翅帶著馮蛟和化成雨,一路穿過不老坑的石林毒陣,火中蓮還在,石上花仍開,可裡面住的卻不是木冰硯了。

  馮蛟和化成雨看著石林中的奇景,心中對木冰硯難免還是有了幾分驚佩。只是憂心溫謎等人,也不多說,急急行路。

  雲采真還在試驗那些菌絲,化、馮二人一走近,眼中都是一喜:「雲大夫!你已經知道菌粉的事了?」

  雲采真眼睛都熬紅了,說:「嗯。這些菌粉不耐高寒與高溫。」他轉過頭,對藍小翅說:「在落日城外燒起大火,燒上數日,相信這些菌粉都不會再發芽。」

  藍小翅說:「嗯,這事我會找人去幹。」

  馮蛟說:「雲大夫,那我們體內的菌絲,可有辦法去除?」

  雲采真說:「手。」馮蛟伸手過去,雲采真給他把了脈,過一會兒,說:「菌絲已經生根?」

  馮蛟撩起衣袖:「雲大夫請看。」他手臂皮下,確實現出一條一條突起的紋路。雲采真皺眉,馮蛟二話不說,拿刀順著一條紋路一劃,只見皮下緊緊依附著血肉的,果真是一條菌絲。血流出來,他眼也不眨,說:「迦夜曾說,這些菌絲五日之內就要吸收一次長生泉,否則將吸食宿主血肉為生。」

  雲采真說:「我用老鼠做過實驗,這是真的。」

  化成雨也急了:「雲大夫,難道沒有辦法對付這些菌絲了嗎?」

  雲采真說:「我還在想辦法,古書中也不乏一些種子在人體內生根發芽的異象,一定會有辦法,但需要一點時間。」

  化成雨一臉憂慮:「只怕溫閣主他們,不一定有時間等。」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藍小翅在吩咐給雲采真打下手的青鵬:「你去看看白翳跟小皇帝談得怎麼樣了,然後讓小皇帝出桐油,在落日城外設一火圈,將城與外界隔離,免得菌粉傳播出來。」

  青鵬應了一聲是,化成雨和馮蛟都是一臉無語——一點桐油,你都要去打朝廷的秋風……

  藍小翅不以為然——富由儉來嘛。她聳聳肩,說:「化伯伯,采真叔叔現在有多忙,你是看到了。木冰硯的能為,可以幫他,你們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你們還要固守以前的一點舊怨,寧願讓迦夜為惡,也不肯讓可以出力的人前來相助嗎?」

  馮蛟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說:「你是說,讓我們原諒木冰硯等人以前犯下的罪行?」

  藍小翅說:「幹嗎?我又沒問你!」

  馮蛟氣得呼哧呼哧直喘氣:「不可能!」

  化成雨也說:「小翅,江湖中有許多人,是不願意接受藍翡等人的恩惠的。他們中許多人的親人朋友都死在藍翡等人手上。而且死狀慘烈的不在少數。」這是當然的,如果不是因為藍翡凶殘,方壺擁翠何以得到這二十年的安寧?

  藍小翅說:「所以他們寧願還活著的親人朋友,也一一慘死嗎?」

  化成雨說:「這……」

  藍小翅說:「化伯伯,您能跟我過來一趟嗎?」

  化成雨說:「好。」

  藍小翅斜眼看馮蛟,馮蛟雙手抱胸,他手臂上還在流血,卻似乎感覺不到痛一樣,倒也是一條好漢。藍小翅說:「我就不叫你了,反正你也肯定也不敢來。」

  馮蛟說:「你以為激將法對我有用?」

  藍小翅說:「當然沒用,你根本沒有勇氣面對現實。」

  馮蛟說:「我沒有勇氣?你可知道,我三個哥哥,都為了阻止羽人濫殺無辜而喪生?!我師父也是為了阻止藍翡剖出孕婦腹中的胎兒,被他刺瞎雙眼?!我與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藍小翅說:「那你跟我來!」

  她帶著兩個人,穿過不老坑,來到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山谷之中。谷中,有近百人正安靜地編著鳥籠。羽族的鳥兒只有小時候需要籠子,以免蛇鼠加害。

  化成雨不明白:「你帶我們到這裡幹什麼?」

  藍小翅說:「何伯!」一個正在編籠子的男人抬起頭,看見藍小翅,他站起來,說了幾句話,卻是含混不清,細聽之下,不似人聲,更像鳥兒鳴叫的聲音。

  化成雨和馮蛟心裡都是一驚,知道這是被修剪過舌頭的羽人了。

  藍小翅說:「何伯,麻煩您張一張嘴。」

  那個男人聞聽之後,果然張開嘴,嘴裡一條舌頭,被修剪得非常細,像鳥舌頭一樣。見者驚心!

  藍小翅說:「請您脫下衣服。」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解下衣袍,露出身上無數的鞭傷。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那些傷痕也已經結痂,但仔細看去,還可見當初的慘狀。藍小翅示意他轉過身去,化成雨和馮蛟都吃了一驚——他背上被掏出兩個洞。過了這麼多年,裡面的血肉還古怪地扭曲著。

  化成雨不禁道:「怎麼會這樣?」

  藍小翅說:「成年羽人翅膀骨頭堅硬,很難翦除。要挖開他背上的皮肉,從根上摺斷,再剔除。當年俠都,有人專門幹這活計。」

  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簡直是掏心挖肺的酷刑。藍小翅說:「他其實可以訓鳥,碧翎鳥幾乎可以完全聽懂他的話,但是現在,他已經不願多看鳥一眼了。」

  化成雨說:「這……可以理解。」

  藍小翅點點頭,示意何伯穿上衣服,然後領著化、馮二人去看其他人。兩個人這才發現,這個山谷裡住的,幾乎全是被解救回來的訓鳥奴隸,藍小翅指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小孩身高的男子,說:「他的腿是木冰硯用牛骨做的。當時我和大師兄去救他的時候,羽人在外的名聲已經非常凶悍。他的主人怕被羽人發現報復,於是把他關在地窖裡。大師兄把他背上來的時候,他的雙腿全是蛆蟲。回來的時候,木冰硯鋸掉了他的兩條腿。」

  馮蛟也沉默了,藍小翅說:「還有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被拴在羊圈裡,已經瘋了。她說不出她遭遇了什麼。你覺得你的兄弟死得慘,對嗎?可我覺得如果是她的話,她肯定會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在這個世上生存過。」

  馮蛟低下頭,藍小翅說:「這裡有三百多人,都是已經無法再正常生活的人。還有很多沒有救回來的,埋在紅泥谷。你覺得你的兄弟、師長很令人同情嗎?馮洞主,如果我爹罪該萬死,那造成這些事的人,又該當如何呢?」

  馮蛟說:「可……可我師父、我兄長們從來沒有殘害過羽人,沒有使用過訓鳥奴隸。」

  藍小翅說:「對,可是這本來就不是個人恩怨。如果每一個死去的人,都要找到冤頭債主,那麼羽族或者你們鷹愁澗,沒有一個人無辜。當時俠都的訓鳥場,是正當營生,連朝廷都沒有干涉過。現在我是羽尊,我代表羽人說,我們可以不追究歷史遺留的對錯,我只是希望能化解雙方的仇恨,至少維持表面的和平。這過分嗎?」

  過了許久,馮蛟虛弱地說:「可……可我不能在我兄弟們墳前這麼對他們說,那樣的話,我會覺得死後無顏面對他們。」

  藍小翅說:「馮叔叔,如果真的做不到諒解,您能保持沉默嗎?」

  馮蛟愣住了,藍小翅說:「我只是想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地方,讓他們不至於臨老還流離失所。我答應,只要不受到侵犯,以前羽族濫殺無辜的事,不會再發生。而羽族會跟各位一樣,為了江湖的安定出錢出力。可以嗎?」

  馮蛟還沒有說話,身後突然有人鼓掌。幾個人看過去,只見微生瓷帶著金芷汀蘭過來。金芷汀蘭說:「羽尊的話,確實有其道理。」他走到馮蛟身邊,說:「馮老弟,你就應了吧。想想當初,羽人解救自己族人,如果不是罪及家族,只怕訓鳥奴隸之風,也不可能這樣剎住。各有各的無奈,現在既然藍翡已經將羽尊之位交出,也代表羽族會有一個新的開始。能和平解決的事,何必一定要打打殺殺呢?」

  馮蛟嘆了一口氣,說:「如果我保持沉默,你真的可以救溫閣主等人嗎?」

  藍小翅說:「雖然我不提,但是溫謎是我爹。」

  馮蛟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金芷汀蘭說:「馮洞主性情直,人倒是個直爽的漢子。他既然應下了,你就不必再擔心日後生變。」

  藍小翅說:「三王爺,您這麼好,我真是感動。可惜我嫁人了。」

  微生瓷立刻問:「為什麼是可惜?!」

  金芷汀蘭趕緊說:「羽尊不可玩笑!」你可別給我招禍!

  藍小翅笑嘻嘻的,金芷汀蘭又說:「不過,我已經沒有再納王妃之念,枕流畢竟是太子,也會養在王兄膝下。如果再添一個女兒,倒真是不錯。」

  藍小翅笑不出來了,退後一步,一臉警覺:「你想幹什麼?」

  化成雨大笑:「賢侄女,這還聽不出來?他是想要添你這個乾女兒!」

  藍小翅寒毛都豎起來了:「三王爺,從古至今,是聽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服,也有過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這樣的話。但是那也沒有要求別人認爹的道理,對不對?」

  金芷汀蘭說:「那隻能說明古人還是有考慮不周的地方。」

  藍小翅說:「不不,我覺得古人考慮得很周到!反正我是不會認你做爹的!」

  金芷汀蘭輕撚手中蘭花刺,說:「現在溫謎沒有回來,外面全是二流的江流人士,在他們面前,鰭族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

  藍小翅一臉鬱悶,金芷汀蘭忍著笑,說:「想清楚啊,反正你那麼多爹了,多一個有什麼關係?再說了,羽族現在生意做得不錯,你要是作了我的乾女兒,就是鰭族的郡主。嗯,好處還是挺多的。」

  藍小翅氣得:「可是人家行走江湖,都是到處認小弟!我行走江湖,認一堆爹算怎麼回事?!」

  化成雨捂著肚皮,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