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同北小武興沖沖地來到小九的屋外時,就聽到小九發瘋似的呼救聲。北小武將手中的水果扔了一地,瘋一樣沖上樓去。我緊緊跟在他身後。
推開房門,卻看見何滿厚正將小九死死地壓在身下,撕扯她的衣服,小九的頭髮亂成一團,臉腫得厲害,可能是被何滿厚給打傷的。
北小武瘋了一樣將何滿厚揪起來,狠狠踹在地上。何滿厚並沒想到我們會回來,他可能以為這個屋子已經換了人。就像我根本不會想到,他會突然回到出租屋一樣。
小九躲在我的身後,嘴角噙著血絲,她像一個受驚的小鹿一樣,驚恐地看著北小武同何滿厚摔打成一團。
何滿厚雖然不高,但是力氣很大。所以儘管北小武很高,但是畢竟精瘦,也佔不了太大的上風。
我的臉上熱辣辣的,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羞憤之下我掄起暖瓶「哐當」砸在何滿厚後腦勺上,何滿厚重重倒在地上,不停喘息。
北小武衝我吼,姜生,你他媽的給我看看你救的白眼狼。說完,他將小九緊緊抱在懷裡,不停給她擦臉上的傷。小九呆呆地,一句話不說,只是掙紮著要離開這裡。
何滿厚在地上咧著嘴沖北小武笑,他晃著肥胖的手指指著北小武,不就一雞窩裡出來的女人,你這瘋小子跟我急什麼?
北小武伸出手給了何滿厚幾拳,他像瘋了一樣,眼睛血紅。他說,你要侮辱小九,我廢了你!
何滿厚仍然笑,晃著腦袋沖北小武指手畫腳,很吃驚卻很輕蔑的表情,怎麼,這是你女人?
北小武說,他媽的,我是你北爺爺,她就是你北奶奶!
何滿厚笑得特別開心,整個樓裡,只有他瘋狂的笑聲。他指著小九,說,北小武,你們北家真他媽是一窩畜牲!你爸爸玩完了的爛貨,再扔給你,你他娘的還拿著當寶貝啊!
他的話,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何滿厚得意地笑,說,怎麼了,你不會不知道這婊子的媽媽現在還在河北伺候你老子呢吧。這婊子還是雛兒的時候,就跟你爸爸上了床,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你爸爸太不是人了,怎麼弄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扣在自己兒子身上?
何滿厚越說越得意,根本沒留意自己的血已經淌了一地。
北小武像雕塑一樣呆立在原地。小九的臉變得煞白。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北小武竟然是將她媽媽帶走的那個男人的兒子,而她曾經的不堪,本來漸漸被我們淡忘,在今天卻更清晰地放大在北小武面前。更重要的是,那個老男人居然是她喜歡的男孩的父親。就在這一刻,小九崩潰了,淒厲地慘叫了一聲,就衝出門外了。
北小武的血液已經開始倒流了,整個臉都變得扭曲起來,他狠狠地將拳頭砸在門上,鮮血直流,然後,他不顧一切衝出門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找小九,我只是覺得他像一頭發瘋的雄獅,充滿了危險。
我當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亂了,何滿厚在地上苟延殘喘。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覺得這一刻,世界上充滿了血腥的味道,突然不見了陽光。
從那天起,我一直活在自責之中。我覺得是我的傻,導致了小九同北小武的不幸。我真的特別痛恨我自己,如果有那麼多同情心,為什麼非要濫用在那個叫做何滿厚的小癟三身上。就因為我的同情心濫施,我傷害了小九,間接傷害了北小武。
那些日子裡,徬徨似乎成了一個巨大的容器,將我的整個心臟都裝在裡面,除了徬徨還是徬徨。我想要的快樂和幸福,就好像在命運的翻手和覆手之間。我本來開心地在翻手的幸福中微笑,轉瞬卻在覆手之下,一切全都失去。
我找不到小九,也找不到北小武。我天天在學校的圍牆邊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像著北小武帶著小九回來,然後,他們幸福地對我笑,說,傻姜生,那只是你做的一個噩夢。
可是,他們一直沒有出現,我所見到的只是川流的車輛在這個城市裡穿行,如同流水一樣,不知道裝載著誰的喜悅抑或悲哀。
因為北小武的母親已經去世,沒有北小武父親的具體聯繫方式,學校也無法找到北小武,更沒有辦法找他的家長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我問涼生,哥,我是不是一個很討厭的女孩啊?我怎麼給大家添了這麼多麻煩?我說,我害了北小武,我害了小九……
涼生緊緊握著我的手,他說,姜生,別胡說,北小武不會怪你的。這樣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
我就哭了,我說,哥,北小武都罵我了,他說是我害了小九。哥,其實我不想這樣,我真不想這樣的,我那麼希望他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