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饕一顆心沉沉往下墜,再提不起勁思量,只垂下眼來悶聲趕路。
他身量不高,貼在陸潛身側,連陸潛的肩頭都望不見;若是他再高上那麼幾分,說不好卻能猜出陸潛迴避的真正原因來。
陸潛自早起起來便一直板著張臉,此刻表情也未變分毫。小饕只當自己惹惱了他,卻沒瞧見陸潛那隱約藏在鬢髮後頭的一雙耳朵,已是紅得透亮。
昨夜小饕自己解了慾念一夜好眠,陸潛卻躺也不是臥也不是,輾轉了一晚上,清早起來還是覺著掌心裡的異樣感覺揮之不去。
此前小饕那些懂事聽話的模樣,陸潛確實看進了心裡,也當真感覺小饕是長大了——可這「長大」,說到底依舊是長輩看小輩的心態,不過是欣慰孩子知禮明白事兒了,並不如何往那情啊欲啊上頭想。
中鎮山門風嚴謹,雖不禁弟子婚配,卻也要求潔身自好。陸潛自小在中鎮山長大,一朝淪為棄徒,品行上也未敢有過差池。前夜會幫小饕紓解慾念,也是陸潛一時慌了神,只著急快些解了兩人的尷尬,卻沒曾想,這一幫忙,小饕的心思越發堅定不說,陸潛自己也再不能端著長者的心態去看小饕了。
陸潛心神不寧,每每瞧見小饕含了委屈期待的眼神,便覺得手足無措,最後只好刻意避開,勉強自己把心思放在青風觀的血案上。
這一路陸潛與小饕走得沉悶,中鎮山的弟子們也不是什麼聒噪的性子,一眾人等直到登了山頂,也不曾說過幾句話。
山風凌冽,山頂更是寒風刺骨。昔日聲名遠播的道觀現下山門半開,風一吹便吱呀作響。
沈雁回也不派弟子先進去通報,逕直推開山門進了中庭。
一踏入青風觀地界,陸潛心中便是一緊:道家講究天人合一,建觀立廟更是慎之又慎。中翠山靈秀不俗,青風觀又是依憑自然勢態而立,即便染了血污也該有天地靈氣蕩滌污穢;可如今觀中血案過去已是三月不止,觀內卻仍是一片死氣瀰漫,中鎮山一眾青壯弟子立於中庭,竟也壓不住那股穢氣。
日頭已近中天,青風觀中卻是涼比寒夜。不用沈雁回提點,那些個入門不久的小道士也覺出不對來了:「掌門,這觀裡……怕是有什麼古怪。」
沈雁回臉色凝重,並不言語,只是比了個手勢讓弟子們站在一處戒備,自己朝那三清殿走去。
殿門大開,慘白的日光卻照不進殿裡,一眼瞧去,只覺得黑洞洞如鬼怪的大嘴一般。
沈雁回來到殿門外,合掌一禮:「中鎮山沈雁回,率弟子前來拜會。」
殿內隱隱響起兩聲哭音,不一刻,便有一眼睛紅腫的小道士跨出門檻回禮:「青風觀弟子張芝,見過沈掌門。」
沈雁回一行人的行程目的,小道士早已收到書信,此刻見庭中除了道士打扮的一群人外,還有兩個尋常衣著的人,便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沈雁回略一撤步,阻了他的目光:「家師與令師多年至交,此次青風觀蒙難,家師慟切不已,令中鎮山上下齊力搜尋真兇。奈何賊人狡猾,整整三月也未被覓得蹤跡。此次我等便是特來求教當日細節,以尋線索。」
「沈掌門太客氣了。」小道士忙不迭行了一禮,側身便將客人往殿中讓,「外面風大,還請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