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並不走遠,發現沈雁回跟在身後,便在飯堂外的老銀杏下停住:「沈掌門有什麼指教?」
沈雁回腳下頓了頓,又繼續走到他身前:「陸師兄,何必這麼生分?我說過,你不當我是師弟,我總還是認你這個師兄的。」
陸潛不置可否,只歎了口氣,道:「你跟過來也不是為了敘舊吧?有什麼話,還請直說好了。」
沈雁回果然也不再提什麼師兄師弟,正了神色問他:「你身上有九垣的狐珠,在這觀裡可曾感應到什麼?」
「不曾。」陸潛搖頭,「且不說行兇的是不是九垣,就算他那夜真在青風觀,現在過了三個多月,也感應不出什麼了——還是說,」陸潛看著他,「你認為九垣在這附近?」
「我也不過是猜想,既然師兄說沒有感應,那他便是不在吧。」沈雁回打了個哈哈,轉身便要回去飯堂。
陸潛卻皺起眉頭,叫住他:「沈雁回,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搞鬼?」沈雁回笑了,「陸師兄何出此言?」
陸潛面色不豫:「以前在中鎮山上,你和九垣見了面就吵,九垣天劫失蹤也不見你為他擔心分毫——現在你領著山上弟子千里迢迢跑來青風觀,當真只是要還青風觀的道友一個公道?」
「呵……」沈雁回笑容不改,等他繼續往下說。
「你在靈山時提到九垣真身,究竟是什麼意思?」
沈雁回不笑了,只是古怪地看著陸潛,眼神似喜似悲,良久,才突然問道:「陸師兄,師父趕你出山,我不曾阻止……你恨我麼?」
陸潛一愣,終於還是搖了頭:「當時情勢你也說不上話,再說,路是我自己選的,談不上什麼怨恨。」
「那,」沈雁回又問,「師兄可還信我?」
他問得懇切,隱隱帶著點哀求,陸潛略一晃神,便像回到舊日中鎮山上年少時光。只是……陸潛垂下眼來:終究都不同了。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他說,「九垣是我難得的知交,我不想見你們爭鬥。」
他沒有說信與不信。
沈雁回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答案,面上神情淡然。他一面回身,一面漫不經心道:「陸師兄放心吧,我對九垣沒什麼惡意——我若想害他,便是沒有你身上的狐珠,他也早死了千八百次了。」
說完這句,他便徑直回了飯堂。
陸潛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撫上胸口。
他們二人交談時間並不長,陸潛回來時,小饕剛與小道士互換了姓名。
「你就叫小饕嗎?沒有姓嗎?」小道士張芝好奇地追問。
小饕疑惑地反問他:「一定要有姓嗎?」
張芝點點頭。
「為什麼?」
張芝答不上,只嘟囔著:「人人都有啊……」
小饕扭頭看了眼剛坐下的陸潛,一拍巴掌:「那我就姓陸好了!」
「咦?哪有你這樣隨便找個姓氏來的……」張芝咋舌。
小饕卻托著腮瞧著陸潛笑:「才不是隨便找的!」
「陸饕!」他笑得極滿足,偷腥的貓兒似的,讓人忍不住也跟著他笑。
陸潛本想告訴小饕不該用他的姓氏,可只要看著他就說不出口了。
「罷了,隨你喜歡。」陸潛歎氣:那胸中原本的積鬱之氣霎時隨之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