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芝在小榻上湊合了一晚,也不知究竟睡是沒睡,第二天起來整個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小饕見他這樣,心裡愧疚頓生:他前夜借口腳疼要陸潛照顧,不放陸潛睡外間,陸潛無法,才讓張芝去睡了小榻;現在眼看著張芝心神恍惚,眼下帶青,走路直打飄,小饕就後悔了。
他不後悔纏著陸潛,卻後悔不曾乾脆跟陸潛一起擠去小榻,把大床讓給張芝休息。
小饕成長特殊,並沒有什麼可以一同玩耍的朋友,他也獨自慣了,不懂如何體諒別人。他本就是靈山上的山大王,只有其他妖怪討好他的份,哪兒用得著他向妖怪們示好。就算是花豹淵奇,小饕知道他對自己好,卻也做不來什麼回報。
更不知道該如何回報。
直到遇見陸潛,這個人跟小饕以往認識的妖怪都不一樣。
小饕喜歡他,喜歡到心尖都顫。
只要能跟在這個人身邊,小饕可以做很多事。
陸潛當他是幼獸,那他就長大;陸潛希望他交朋友,那他就交。
跟張芝做朋友,小饕不是不高興:這個小道士分給他好吃的糕點,跟他聊天,還知道好多有趣的故事——小饕很喜歡這個新朋友。
可是,這種「喜歡」卻和對陸潛的不一樣。
小饕可以為了不被陸潛再當做幼獸而變得「懂事」,卻判斷不出新朋友難過時究竟該如何應對:就算在陸潛面前處處小心、著意收斂,那養了幾百年的脾性畢竟不可能頃刻變成另一番模樣。
張芝情況不好,小饕很是懊惱,但要說開解安慰,小饕也實在是做不來。
他思量許久,從屋裡想到大堂,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最後只得悶頭夾了飯桌上他覺著好吃的東西,統統堆進張芝碗裡。
張芝心神不定,也不在意碗裡多出什麼東西,只呆呆劃拉著筷子往嘴裡扒,小饕夾什麼過去他都一一吃掉。
陸潛看得無奈,只得出聲叫住小饕:「不用夾了,那麼多他吃不掉的。」
小饕低低「哦」了一聲,這才開始填自己的肚子。
張芝還是沒有回神,陸潛也不擾他,任由他自己想清楚。
大堂裡還坐著中鎮山的道士們,大多也在悶聲吃飯,偶爾有視線掃到陸潛這一桌,陸潛全當不曾發現。
沈雁回今天出來得晚了。他到大堂時,多數人已經用完飯,都乾坐著等他。
昨夜他吩咐弟子,今天一早要出發拜會附近幾家小道觀,查找是否有遺漏的線索,讓弟子們切勿貪懶,結果現在自己卻是姍姍來遲,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中鎮山的道士們不敢腹誹,陸潛卻明白沈雁回不是會無故遲到的人。
「可是出什麼事了?」
沈雁回抬起右手,掌心一隻小小的紙鶴慢悠悠呼扇著翅膀。
「這是師父的……」陸潛很意外。
沈雁回也不多說,直接向著弟子道:「前掌門急召我們回山,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即刻返程吧。」
「返程?」張芝木愣愣問出了聲,「你們不管青風觀了嗎?」
沈雁回搖頭:「我們正是要為青風觀的事回去。」
「咦?」
「中鎮山下村民救起一個人,送到山上求醫,」沈雁回看著張芝,「那個人正是你師父周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