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中鎮山在青州西北方向,比起小饕的靈山,倒是距離更近一些。他們自青州啟程,沿著官道往西北而行,不過八日便踏進了中鎮山地界。

到了自家地頭,中鎮山那些大小道士頓時放鬆下來,紛紛舒展筋骨,也有了閒情互相打趣說笑;倒是馬車裡那三個,依舊垂著布簾不聲不響。

自靈山同行至今,陸潛和小饕是什麼品性,其實這些道士們已經大體摸清,尤其小饕天性單純,即便有意迴避他們,卻還是連飲食喜好都被有心的道士瞧了個清楚明白。至於陸潛,本就是同門所出,加之現掌門對他這個中鎮山棄徒態度並不疏離,弟子們自然也不真就把他當做外人。

中鎮山講究道法隨緣,順其自然,門下弟子多不是什麼過執的性子。他們和陸潛小饕相處近一月,心裡早就不似最初那般排斥戒備,便是還有當小饕是異類的,也不覺得這「異類」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反倒好奇起小饕的真身來。有幾個年紀小的,瞧見趕路休息時小饕和張芝在一旁玩笑遊戲,十分有趣的樣子,心思更是早就活絡起來,只不過還沒找到什麼契機向他二人示好罷了。

他們這些想法,小饕不諳世事,自然看不出;張芝自覺外人,也不敢和中鎮山的道友們過分親近;陸潛倒是能猜得出,只是現下離中鎮山越來越近,他終歸還是情怯,無暇他想。

自被師父收養到被逐出山門,這之間,陸潛幾乎不曾離開過中鎮山半步。山上五間正殿、二十二配殿、大小子院寮房花園長廊,一旦思及,便細細浮現在眼前。

陸潛並不後悔為九垣守諾,只是不悔卻不是沒有遺憾。

當日他吞下狐珠,四肢百骸皆被狐火炙烤,入墜萬年寒潭,連師父的怒罵都聽得不真切——如今再來中鎮山,卻是要以什麼面目去見那位鬚髮皆白的老人?

陸潛不開心。雖然神情如常,舉止也不見異樣,小饕還是立刻就發現了。

這次擠在馬車裡趕路,多了張芝這個新朋友一道,小饕便不像上回那樣悶著。他兩人都是愛玩愛鬧的年歲,陸潛也有意讓他們相處,就是講個笑話兩人都能樂上半天。可現在陸潛不開心了,小饕也就玩鬧不下去了。

他仔細思量,實在想不出陸潛為什麼不高興,也不知道該怎麼哄他高興,便乖乖在陸潛身邊坐好,不再嬉鬧惹他心煩。

小饕不肯再玩,張芝也只能老實待著。

馬車便悶聲走到了中鎮山下。

中鎮山上道觀名叫長天觀,建觀初年和北方一座道觀撞了名,開山祖師執意不肯改名,對外自稱「中鎮山長天觀」,久而久之,觀裡觀外都習慣稱「中鎮山」,「長天觀」這個正經名字倒沒什麼人提起了。中鎮山是道家大觀,山下農戶多依附於中鎮山,沈雁回一行回山,早有弟子在山下恭候。

沈雁回把馬匹車輛交給一名弟子安置,放了其他人自行活動,只領著陸潛、小饕和張芝往山上去。前來接應的弟子與陸潛、沈雁回同輩,看見陸潛回來,便點頭致意。他跟在沈雁回身側,一路細說山裡這段日子的情況。

「周觀主傷勢頗重,三師叔擬了好些藥方,也不見他醒來。前兩天師父受了風寒,一直咳嗽,三師叔說得靜養一段日子。」

「我知道了。」沈雁回微微皺眉,「我們晚些時候再去拜見師父——周觀主被安置在何處?」

「在求苦園的廂房裡。」

得知周凜所在,沈雁回也不多言,直接往求苦園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