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求苦園位於半山中院,緊鄰藥王殿,園中良田六分,所植花草籐木皆可入藥,陸潛舊日煉丹所需的金石藥物也都是從求苦園的藥房支取。陸潛的三師叔葛盛醉心醫術,求苦園一向由他打理。知道沈雁回他們回山定來查看周凜情況,葛盛便不曾外出,只在藥園候著。

葛盛生性沉悶,又留了滿面絡腮鬍子,乍一照面,便叫小饕想起靈山上的黑熊精來。小饕心生親切,便忍不住偷偷看他。他貼在陸潛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來,本以為藏得隱秘不會被發現,可剛一抬頭,就迎上葛盛的目光。那葛盛也不說話,滿臉鬍子看不出表情,只一雙眼睛牢牢鎖住小饕,眼裡精光四溢。

小饕嚇得一哆嗦,連忙縮回頭去。

自己這個師叔模樣嚇人,陸潛早就知道。現在看見葛盛往他這邊張望,他悄悄把小饕往身後拉了拉,然後才對葛盛行了一禮。陸潛是中鎮山棄徒,已不該稱葛盛師叔;葛盛卻還似舊日模樣,悶聲道了一句:「回來就好。」說罷,也不再尋小饕,轉身領他們去周凜養傷的房間。

求苦園的寮房極乾淨也極簡單,屋裡除了桌椅床鋪,連像樣的字畫擺件都不放上一件,更別說什麼屏風遮斷。

陸潛等人一進門就瞧見周凜周老觀主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白中透青,氣息更是微弱,週身一派行將就木的沉沉死氣。

張芝先前只聽說師父受傷,哪裡想到傷勢竟如此嚴重;如今見他這般模樣,也顧不得房裡其他人,「哇」一聲哭著撲倒在床前:「師父!師父你怎麼了!」

他不敢碰周凜,就揪著棉被哭得驚天動地。

葛盛眉頭一皺,本就嚇人的面容越發可怖。他喜靜,接管求苦園時立下不少規矩。現在張芝當著他的面哭鬧,葛盛自然不快。

他這脾氣陸潛和沈雁回年少時也沒少領教,他一皺眉,兩人就知他要對張芝發難。

沈雁回見張芝哭得實在可憐,便替他說情:「三師叔,青風觀禍事不斷,這位小道友也是擔心太過,才失了儀態。」

葛盛眼光仍是不善,那邊廂張芝又哭得停不下來,陸潛只得讓小饕拉張芝出去安撫。小饕剛被葛盛嚇過,跟他同處一室總覺著心驚膽戰,聽到陸潛吩咐,趕忙應聲,拉起張芝就往外跑。

小饕一動,葛盛的眼光又落在他身上。小饕被他盯得脊背發寒,直拉著張芝跑到屋外藥園才敢緩過勁來。

沒了喧嘩的人,葛盛面上又看不出喜怒來。

沈雁回走到床邊,問:「三師叔,周觀主一直不曾清醒麼?」

葛盛點點頭:「自上山,已是昏迷九日。」

「受的是什麼傷?」

「並無外傷。」

「咦?不是受傷?」陸潛驚疑出聲。

葛盛看了他一眼,道:「周觀主氣血兩虛,是陽虧之症。」

他這話一出,沈雁回和陸潛再看病榻上那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時,面色便古怪起來。

葛盛也不理他們胡想,逕自道:「他陽氣大損,脈象雖沉弱,卻也還算平穩,與那馬上風相異,恐怕——是被什麼精怪吸了精氣。」

「精怪……麼?」沈雁回低頭沉吟。

陸潛聽他若有所指,又知他與九垣素來交惡,索性也不聲辯,自到周凜床前尋找線索。

他醫術不比葛盛,要找線索只得從周觀主的身外物入手:「三師……葛道長,周老觀主被救上山時,身上有什麼特別的物件麼?」

葛盛聽他硬生生改了稱呼,微歎了口氣,道:「他身上也無甚特別的,不過些在外行走時常備的東西。」

陸潛正覺失望,又聽葛盛道:「只有一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被救他的農人拾到一併送上山來。」

「哦?是什麼?」

「一支封死的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