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不習符菉,但年少時也愛看符菉派那些與妖怪鬥法的故事。他曾讀過山中一本手記,是位遊方道人所記,裡面提及一個煉妖驅妖的法子,正與狐妖有關。
那本手記年代久遠,多有破損,具體法決早已毀去,只剩如何虐殺狐狸以得其怨魂,再強行封魂裝入竹管,供日後驅使的描述。那法子極惡毒,遊方道人最後評道:「管狐之法有違天道,凡施此法者,道心必失,雖有人形,其心已與妖魔無異。」
這一句評得頗重,陸潛便一直記得。以前和九垣在丹房閒談,他還曾問過關於管狐的事。九垣當時吐了口中山雞腿,跳起來怒罵:「這陰損法子是誰想出來的?若叫我知道有人用這法子害我狐族,我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天之後,九垣便常常東南西北地跑,有名沒名的各家道觀都被他住了個遍,雖不曾明說,陸潛也知道他是私底下在查管狐的事。
管狐之法畢竟不是道家正道,總不見異樣,九垣的跑動便沒那麼勤了。時日一久,後來又發生這許多事,陸潛幾乎忘了還有這一出。
「若不是張芝的大師兄要贈我笛子,而是九垣要送信給我呢?張芝的大師兄既對九垣有愛慕之心,若是九垣發現了什麼,托他送信,他必然是肯的……」這麼一想,陸潛只覺更加惶恐,「若真是九垣發現了什麼,憑他的道行,何必找人給我送信?若是送信,又何必送的如此隱晦?」
「難道……九垣當真出事了?」陸潛心神大震,卻又不敢細想,「狐珠明明無恙,他怎麼會……」
他喃喃自語,臉色青白難看。小饕被他的模樣嚇著,握住他的手連聲喚他。
陸潛卻像聽不見小饕聲音,仍是眉頭緊鎖,嘴唇也抿成一線。
小饕不知如何是好,張芝也覺出陸潛不對勁,幫著一起搖他手臂。
他二人動作不小,折騰了好一會兒,陸潛漸漸回過神來:「你們在做什麼?」
「陸大哥,你沒事啦?」張芝鬆了口氣。
小饕卻是一頭撲在他懷中,抱住他不放。
「這是怎麼了?」陸潛詫異,雙手扶在小饕肩上。
張芝看他兩人抱在一處,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卻又分辨不出,只得忽視掉心中異樣,替小饕回答:「陸大哥,你剛才被魘住了,我們怎麼叫你你都聽不見。」
陸潛明白了。他拍拍小饕後背,軟下聲道:「我已經沒事了。」
小饕點點頭,又抱了一會兒才肯放手。他自陸潛懷中退開,陸潛胸前衣上多了兩點水漬。
小饕是真的嚇到了:陸潛聽不見他聲音,眼裡也看不到他,就好像——就好像不要他了一樣。抱住陸潛時,他滿心都是驚怕,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陸潛撫平衣襟,指上便粘到微涼的淚水。
他知道小饕擔憂,當著張芝的面,卻不便解釋太多。
九垣追查管狐,天劫後莫名失蹤;青風觀被屠,大弟子事發前送出笛子,二弟子卻極可能為了狐珠追殺過陸潛。陸潛倒是不懷疑張芝什麼,可現在看來,青風觀確有隱秘。
陸潛又望了周凜的房間一眼,然後牽住小饕的手,往求苦園外走:「我先送你們去休息。」
小饕緊緊回握他,不安地問他:「那你呢?」
「我?」陸潛頓了頓,「我待會兒有事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