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弟子大多習武,以拂塵作兵器的並不少見,只不過木柄居多,鐵製偏少——「少」,卻不是「無」。單是兵器相同,並不能說明什麼。
陸潛在意的,是張芝所說的「特製」。
當日與那人交手,陸潛體力不支露出空門,被那馬尾拂塵重重打在胸前,身形一滯,幾乎吐出血來。那人順勢抖腕一甩,精鐵長柄竟分出個外框,隨頂上馬尾向後倒去,露出柄身暗藏的尖利槍頭,直直刺向陸潛心口。陸潛勉力避過要害,卻仍被那陰毒兵器在左胸捅進約摸指深。若不是後來他突然放出狐火,只怕早就死在鐵拂塵之下。
鐵拂塵玄機暗藏的說法陸潛早有聽聞,只是中鎮山上無人使用,他才在對敵時防備不足。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傷重發熱的緣故,陸潛對那柄鐵拂塵印象極深,對鐵拂塵主人的相貌身形卻記憶不起。現在聽張芝提起自己師兄,陸潛便有意引他去說拂塵的事。
張芝不疑有他,見陸潛問了,便老實回答:「二師兄平日也不叫我們碰他的拂塵,我只知道那上頭刻了東西。」
「什麼東西?」小饕好奇。
張芝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是幾個字,我也記不太清了……」
「除、魔、衛、道。」陸潛一字一頓,神色凝重起來,「可是這四個字?」
張芝輕輕「咦」了一聲:「好像就是這四個字——陸大哥,你見過我二師兄?」
陸潛不答,只是側身去看周凜所在寮房。
小饕張芝不明所以,跟著他一道看了一會兒,沒見看出什麼花兒來,小饕便問他:「你在看什麼?」
陸潛轉過眼來,只說:「沒看什麼。」
小饕不信,卻也不再追問。
陸潛瞧了眼天色,見已快日暮,心裡略一盤算,決定先領小饕張芝到沈雁回著人安排好的山房住下,之後再來打探。
他說要走 ,小饕張芝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張芝還有一事,自己不敢去求葛盛,只得麻煩陸潛:「陸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向藥房討一小塊阿膠?只要很小一塊就夠了!」
「你要阿膠做什麼?」
張芝低下頭,小聲道:「大師兄的笛子被我弄丟了笛膜。前些日子趕路時我在水邊找了些蘆葦,取了葦膜……大師兄都是用阿膠粘葦膜的。」
張芝方才哭過,低聲說話嗓子愈顯瘖啞,聽得人心裡不是滋味。他語帶懇切,所求的又不是什麼大事,陸潛也就答應下來。
那支笛子並無特別之處,只有小饕好奇要怎樣吹奏,總拿過去研究;次數一多,陸潛乾脆把笛子交由他來保管。現在聽見張芝說要貼笛膜,小饕從包袱裡抽出笛子,興致勃勃問他:「貼好之後是不是就能吹曲子了?」
張芝點點頭。
「那你會吹嗎?就用這支笛子教我好不好?」
「我吹不好的。」張芝直搖頭,「再說,這笛子是大師兄的寶貝,我們平日裡纏他吹曲子,他都不用這支笛子的——只有九垣仙君來了,他才把這支笛子拿出來。我們還笑他,說這笛子不像是大師兄的,倒像是九垣仙君的。」
聽他這麼說,陸潛突然想到些什麼:之前在眼前閃過的那個念頭似乎又隱約出現。
笛子、九垣、笛子、九垣……那個名叫冉日青的青風觀大弟子,究竟為什麼把笛子交給他?
他猶自苦思,小饕也不擾他,就在一旁跟張芝輕聲交談:「要是有其他笛子,你就能教我吹了嗎?」
「我真的吹不好……不過你若是想自己做笛子,我倒是能教你。不難的,只要先找一支合適的竹管……」
竹管!
陸潛只覺醍醐灌頂:再好的竹笛,也能看做竹管;而說到竹管與九垣……
陸潛的臉漸漸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