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情深

  嗣憂道人的死訊自然而然傳到了墨青衫的耳中,墨青衫原是武當弟子,嗣憂道人是他的授業恩師,他已經叛出師門,薛晴原以為他對武當派已經沒有感情,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卻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武當派交給了喬逸君吧?他一向上進,不會辱沒了武當的名聲。」墨青衫說道。

  「你想不想回武當派看一看?」流螢問道。

  墨青衫苦笑:「算了吧,我起身來冥域的時候就做好永遠回不去的準備。」

  薛晴收拾好行囊與流螢一起上路前往中原,坐在馬車裡,她對流螢說道:「還記得嗎,我們一直這樣,你趕著馬車,我坐在車裡,我們幾乎走遍了整個中原。」

  流螢輕笑著:「怎麼會忘記,自從跟你在一起,就沒過安穩的日子。」

  薛晴想了想,確實是這樣,難道她是古代版的柯南?走到哪裡都有讓人倒楣的霸氣!

  據探子的線報,閻溟果然不肯跟南宮洛洛歸因,兩人去了崑崙宮,南宮洛洛一定也將這個秘密說給了閻溟,雙方現在實際上是攤牌的,只不過還瞞著其他中原門派而已,這一路正是雙方博弈的棋盤,被殺或是生還就是勝利的標誌。

  進入中原地界開始,薛晴就感覺到一股視線一直盯著她,這種感覺,好像是在被暗戀!因走的是官道,暗處的人並沒有行動,引來了其他門派的弟子很可能會被圍攻,薛晴卻不想多花時間和它捉迷藏,乾脆給它一次機會,誰輸誰贏一夜見分曉。

  薛晴和流螢故意入住了冷清的客棧,還是老規矩,流螢住在薛晴的隔壁,還記得當初在鬧採花賊的鎮子,為了保護薛晴,流螢也住在薛晴的房間,而如今她已不是普通採花賊能撼動的人物,她不去采別人的菊花就不錯了,你永遠不知道時間的改變到底會改變什麼,未足一年的時間,人依舊,顏未改,卻已是截然不同的風景。

  中原正是深冬,積雪一層接一層不停歇地覆蓋,薛晴在客棧房內點了火盆,外面是漫天大雪,屋內薛晴就靠著火盆取暖,任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坐在桌邊,在桌上擺弄著幾塊碎銀子,耳朵卻是在仔細聽著門外的聲音。門外的腳步聲很輕,薛晴若不是全神貫注地捕捉聲音,幾乎不會注意到,聲音停在門口,一個小吹管從門縫伸了一點進來,薛晴屏住呼吸,手中的碎銀子又翻了幾下,順勢倒在桌子上。

  門外的人沒有像薛晴想像中一樣進來,而是用清麗的聲音說:「起來吧,我用的不是迷香,是驅蚊的香草。」

  薛晴紅著臉坐起來,混蛋,竟然用蚊香騙人,太狡猾了!

  「我該怎麼稱呼你?水雲宮宮主?還是崑崙宮掌門的三弟子霜回師兄?」薛晴說道。

  「隨你喜歡。」門外的人說。

  「外面天寒地凍,小妹備下了火盆,霜師兄不想進來取取暖麼?」薛晴說。

  門打開,薛晴看到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十幾歲左右的少年,瘦削的身材和蒼白的皮膚讓他看起來病懨懨的樣子,整個人看起來很單薄,好像呼吸重了就會把他吹倒,這就是傳說中嬌花照水弱柳迎風吧!薛晴卻疑惑了,這個人應該是崑崙宮「已故」的三弟子霜回,霜回據說在征戰漠荒的時候戰死,按年齡算起來三十有餘,但門口這位明明是稚嫩的少年。

  霜回看到薛晴眼中的驚奇,說道:「奇怪麼?我這副模樣。」

  薛晴點點頭:「霜回師兄駐顏有術,讓人敬佩,不知師兄用的是哪家店舖的胭脂?」

  霜回未再多說,他擺好起手的架勢,已是隨時都能攻擊的狀態,薛晴看著他說:「辛苦你了,為了掩人耳目,連慣用的武器都不能用,你的兄弟們不冷麼?躲累了吧。」

  「你的師侄也累了吧。」霜回回答道。

  霜回身後的視野,幾個蒙面人走了出來,流螢也走了出來,站在他們身後。靜默之後便是混戰,那幾個蒙面人被流螢隔住,霜回單獨面對著薛晴,薛晴很難想像,他那病懨懨又沒發育完全的身體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薛晴更難想像的,他的力量又明顯帶著油盡燈枯的感覺,他的身體像被蛀空的樹幹,他快要死了,薛晴深切地感覺到。

  薛晴能夠理解霜回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殺了她的那份心情,正如她為了向閻溟復仇願意使用怪異的劍蠱,這個世界正在愛的正在恨的人一樣多,但偏偏恨是比愛更強烈更持久的感情,那幾封和南宮世家來往的信裡有險惡的陰謀,更有不能忘懷的恨意。

  儘管霜回已經很強,還不是薛晴的對手,他來之前就知道勝負的渺茫,他自認不及閻溟半分,能將閻溟趕走取而代之的女人,他如今的身體又怎會取勝,但是,他不甘心,十五年,他隱忍不發,創建了水雲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怪異武學,他將自己原本強健的身體搞成這副樣子,而這個女人她做過什麼?她憑什麼打擾他和師兄十餘年來的努力!

  薛晴的劍在牆上猛敲一下,敲掉上面的寒霜:「十五年前的事我很遺憾,我不怪現在的所作所為,但還是抱歉,我不能讓你們如願,我也有我必須完成的事情。」

  「勝負已分,你想直接殺了我還是活捉都能辦到。」霜回只是淡淡地說。

  「崑崙宮主他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嗎?他怎麼認為你能贏了我。」薛晴說道。

  「師兄他從未認為我會贏,只是,我們都不習慣束手就擒。」霜回說著,臉上竟結起了冰霜。

  薛晴趕緊跳到他身邊,想用內力化掉他身上的霜氣:「你幹什麼!」

  霜回閉上眼睛說:「如果不是你,我和師兄一定會成功。」

  薛晴收起劍,將已經凍成冰屍的霜重播倒在地上,沒有她,整個故事都會是不同的模樣,從食草動物一躍而成食物鏈的頂端,得到力量的同時,知道秘密的同時,又是更大的責任,有多久沒有笑過了?反而是那段東躲西藏的日子更有趣味。

  薛晴蹲下,對霜回的屍體說:「我活著,比你強大,但如果我死了,我會比你更可憐……」

  如果她死了,那必是子蠱已經不愛她了,那會是比失去武功失去德望更可怕的事情。

  那幾個跟霜回同來的刺客都自我了斷,本來流螢還想抓到活口作為人證,房裡的火盆還在燒著,只一個時辰房裡就多了幾具屍體。

  薛晴在火盆旁彎□子,讓盆中的火烘烤自己覆著冰霜的手,她贏了,神情卻不是多喜悅:「流螢,我覺得我越來越像閻溟……」

  流螢走到薛晴身邊,將薛晴的手握在手中,用體溫幫她溫暖:「你只是太累了。」

  薛晴搖搖頭:「答應過二師兄的我一定要做到,不能讓他和繭蝶白白死去。」

  流螢輕輕摸摸薛晴的頭,牽著她的手把她領到床邊:「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和以前一樣,流螢幫薛晴鋪好床,讓薛晴上床躺著睡覺,他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在薛晴床邊直直地看著薛晴,看得薛晴都發毛了。

  「我可以對你做一件事麼?」流螢輕柔地聲音問道。

  「什麼事?」

  流螢彎□子,深深地吻上薛晴,雙唇的契合,舌尖的挑逗,美妙得令人窒息,薛晴的腦袋暈乎乎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吻到缺氧嗎?不是缺氧,身體奇怪地連一點動的力氣都沒有,沒夠多久,薛晴便無法抗拒地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流螢的唇離開薛晴的唇,他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她還是不適合江湖,再高的武功,再靈敏的五感,都防不住他一個吻,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喜她的情深,也憂她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