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遇故人

  清晨,倚純起了床,穿好衣衫,從玉生琴旁走過,順手撫過琴身,卻發現琴弦斷了幾根,琴弦斷是很不吉利的事,忙喚來小丫鬟換上新的琴弦,她還不知道,她的霜公子的體溫如今已和這玉質的琴身一樣冰冷。

  薛晴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總感覺睡得好爽啊,薛晴伸了個懶腰下了床,窗外陽光亮得刺眼,流螢早該起來了吧,這時候連飯都應該幫她備好了。薛晴走到隔壁流螢入住的房間,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彪頭大漢站在門口俯視著她。

  「抱歉!抱歉!我找錯了!」薛晴連忙歉意地溜掉,跑回自己房又走出來,不對啊,那明明是流螢的房間。

  薛晴下樓去問掌櫃的,掌櫃的翻著帳本說:「那位公子啊,三天前就退房了。」

  「什麼?三天前?」薛晴完全無法理解。

  「是啊,兩位入住後的第二天他就退房了,另給您交了一錠銀子的押金。」掌櫃的說道。

  「我昨天才來住!哪來的三天前!」薛晴吼道。

  掌櫃的被鎮住了,看瘋子一樣怯生生地看薛晴,薛晴問他:「今天是什麼日子?」

  「臘月初七。」掌櫃的回答。

  怎麼可能!薛晴明明記得昨天是臘月初三,今天應該是臘月初四才對!如果這不是惡作劇,她只睡一覺起來怎麼平白無故消失了三天!到處都找不到流螢,薛晴跑去馬廝,小白馬不見了,怎麼可能,流螢怎麼會不告而別。薛晴又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要去找流螢,卻發現行李裡只剩下衣服,銀票不見了。

  薛晴悲涼地坐到床上,這就是傳說中的人財兩空的感覺麼,薛晴知道流螢不會單單是捐款潛逃,但流螢又分明是故意這樣的,她會連睡三天和流螢的吻有莫大的關係,被他吻了之後腦袋就昏昏沉沉的,雖然不知道他此番目的是什麼,在去找流螢之前,薛晴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去麒麟山,已經說好了會前去協商,如若遲遲未到,恐怕會引起誤會。

  有一個問題擺在薛晴面前,馬沒了,身上又沒錢,僱不起馬車,就算徒步走去麒麟山,也沒銀子住店吶。不管了,時間緊迫,走一步算一步吧,薛晴一個人繼續北上往麒麟山走。

  好不容易走到下一個鎮子,薛晴已經做好露宿街頭的準備,可是有一個更嚴峻的問題,她連買個包子的錢都掏不出來,睡覺可以睡大街,飯可沒法省,大老遠得聞著肉包子的香味,口水都快淌出來了。薛晴嚥了口口水,肚子咕嚕嚕地叫喚著,什麼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今天她可算領教了,電視劇裡的大俠們四處行俠仗義就不會缺錢嗎?他們是怎麼賺錢的?薛晴回想著電視劇裡常見的賺錢方法,突然想到了個好主意:賣藝!

  都快餓死了,哪還會有什麼羞澀,薛晴站在大街上就吆喝起來,胸口碎大石她做不到,她連大石都買不起,就從街邊見了幾塊小一點的,乾脆表演鐵頭功吧,反正少林寺的鐵頭功也不過是易筋經的某種使用形式,要做到也不是很難。吆喝著周圍圍了些人,薛晴就開始表演了,先是用手掌劈石頭,周圍啪啪地鼓掌,薛晴羞澀地向周圍揮揮手,她可是堂堂現任冥域域主,她大概是冥域有史以來第一個在街頭賣藝的域主了。

  正當薛晴打算接著表演鐵頭功的時候,她發現圍觀自己的潛在給錢人群正一點點向另外一邊靠近,像是去圍觀另外得什麼東西去了,隔著人群,薛晴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吆喝聲,怎麼搞的,賣個藝也有人搶生意,古代社會競爭也太可怕了!這人太不講究,場地就這麼大,人就那麼多,哪容得下兩個人賣藝,她先來這裡的,應該她先表演才對。薛晴要去跟後來的人商量商量,實在不行兩人分上下場一起表演也行,這樣比嗓門大拉攏顧客屬於惡性競爭,薛晴從人群週邊擠進去,果然是有人在賣藝呢,一個年輕男子正在表演劍法,這男子看著有些眼熟,等到薛晴看到男子栓在一旁樹上的馬,薛晴頓時想起來了,馬勒戈壁的王者,您怎麼也在這裡!

  既然有羊駝在側,這位舞劍賣藝的男子自不必說,必然是斷劍山莊的二公子劍無心。

  「無心公子?」薛晴喊道。

  劍無心一眼就認出了薛晴,朝她走過來:「娘子!」

  「原來是夫妻。」圍觀群眾又開始啪啪鼓掌。

  「喂喂,別胡說,我有心上人的!」薛晴說道。

  劍無心傻呵呵地笑著說:「哎呀,這麼快就被人搶走了。」

  這傢伙對薛晴頂多是貪婪地愛慕,要說情深意重,那是扯淡,不過在身無分文的時候遇到個認識的人,那人還是有錢山莊的少爺,怎麼說也是件幸事,劍無心把羊駝牽走,兩人邊走邊說著。

  「事情就是這樣的,那個……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肯定會還你的!」薛晴對劍無心說。

  「提什麼還不還的,跟我還客氣什麼,」劍無心說著手伸進懷中,摸索片刻,又臉色尷尬地伸出來:「我忘了,我也身無分文。」

  「你錢哪兒去了?!」薛晴驚訝地問道,想想也是,劍無心也在賣藝,那是有錢人的舉動,可他家裡確實資產豐厚,難道有錢人時興出門不帶錢?

  「今早看見一個賣身葬母的姑娘,就給了她十兩銀子,給完發現身上連銅錢都沒有了,這才迫不得已賣藝賺點回去的路費。」劍無心不好意思地說。

  清平樂一直是劍無心夢想中的革命聖地,為了去清平樂,劍無心已經離家出走不下十餘次,他雖然舉止像個二世祖,心底意外地有俠義心腸,每次帶著一遝銀票啟程,路見不平總要拔刀相助,看到乞丐要施捨,看到孤寡老人要拯救,看到被強賣的少女要贖身,看到上不起學的書生要贊助,每次沒到清平樂錢就敗光了,只能又灰溜溜回家去,吸取教訓,下一次離家出走時帶上更多的銀兩,這一次帶得錢格外多,一路到了這裡,卻是更尷尬的情況,這裡處在清平樂和斷劍山莊的中央位置,他身無分文,不管是去清平樂還是回斷劍山莊都成了難題。

  薛晴拍拍劍無心的肩膀,同情地說:「這就是命啊,你沒早生幾年,也沒晚生幾年,誰讓上天註定你排老二呢。」

  劍無心垂頭說:「見笑了,讓你看到我落魄的樣子。」

  「哪裡,能遇到你我挺高興的。」薛晴說道,如果說這江湖中除了流螢還有什麼溫暖的人,那就是劍無心了,無關情愛,也無關道義,奇怪的事他就算做著不要臉的事也會讓人感到溫暖,是因為他不會算計什麼吧,劍無名總說他不上進,但他這種閒雲野鶴一般的色狼也是讓人羨慕的。

  「承蒙域主看得起,榮幸之至。」劍無心滑稽地行了個禮。

  「知道我當了臭名昭著的冥域域主你還跟我說話,不怕我害你麼?」薛晴問道。

  「為何不跟說話,我還想你介紹些漠荒的美人給我認識。」劍無心反問道。

  薛晴瞪了他一眼,撲哧笑了:「還跟以前一樣恬不知恥。」

  「非也非也,有人為學問不恥下問,我為何不能為美人不恥下問。」劍無心晃著手指說。 -

  「行行行,等我辦完了正事,讓冥域的侍女站成一排讓你閱兵,總行了吧?」

  「什麼叫閱兵?我沒聽懂,是漠荒的方言麼?」

  「……是哲學。」

  「什麼叫哲學?是靈禹的方言麼?」

  「哲學就是你聽不懂的話。」

  「山莊裡新來的老大夫滿口方言我聽不懂,所以他說的都是哲學嗎?」

  「……不許再問了!」薛晴咆哮道,恍然間眼前的劍無心彷彿和另一個人的影子重疊了。

  「師叔,我發現你和少林寺的禪空方丈越來越像。」「是嗎,我那麼超凡脫俗了麼。」「你們說話都經常讓人聽不懂。」「……哲學,總是寂寞的。」「什麼叫哲學?」「所有你聽不懂的話就叫哲學。」「驛站的夥計方言口音太重的話我也聽不懂,所以他的話也是哲學嗎?」「不是……其實你才是穿越來耍我的吧!」「師叔,我又聽不懂了,什麼叫穿越?」「不許問!」

  這是多久之前的對話了,回憶依然殘留在腦中,他舉手投足的動作,語氣,神態,全都在腦中記得清楚,當回憶分類到不能忘記的分類,就成了烙印,生活中的一點一滴一顰一笑都是他的痕跡,這一生註定淪陷為不能遺忘的情懷。只是現在,不知道回憶中的那個人到了哪裡,天涯海角,不管到哪裡總還是要見面,因為…… ~

  薛晴的手不經意地覆上自己心臟的位置,那裡有心的跳動,還有另一種東西—控心蠱,母蠱未死,說明子蠱的愛未消,薛晴相信,一個深愛著她的人,不管走到哪裡還是要回到她身邊,這是一個圓周,流螢是她的圓心,而她也是流螢的圓心。

  「你要去哪兒?」劍無心問道。

  「我的計畫不變,去麒麟山。」薛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