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溫母打來的,她把兒子給趕出來相親,自己就攬過了照看溫明銳的責任。
這個咖啡館離他們的小區不算遠,再拐過一個街角,就是他們常去的那個公園的入口了,所以先前兩人都沒有開車出門。
他們步行趕到溫母口中的地方時,公園入口前的人行道上圍了許多人,這個路段已經暫時被交警封攔了,等他們繞了大半圈路的衝過去後,救護車恰巧剛啟動離去。
沐瑤眼尖,被人圍住的一團金黃入了她的眼,她立刻指著它道:「你看,粥粥。」
溫遠洲剛跟救護車上的溫母通完電話,聽說溫明銳沒有生命危險後,他心下稍安,聞言定睛一看,那團黃色確實是一隻將近三個月大的小狗。
被遺落的小金毛圍著一個已經損毀的風箏來回打轉,時不時的嗅一下風箏,它的眼睛一直透過人群盯著外面,偶爾無助的輕吟出聲,但是任誰上前去逗它,它都不予以理會。
圍觀的人中,有人見它可憐就想把它抱走,反正它看起來也認不得回家的路,要是好好的一隻純種金毛變成了流浪狗,那也怪可惜的。
可是誰靠近它,它就咬誰,雖然才小小的一隻,但那齜牙備戰的姿態卻不容小覷,因此旁人也只是圍著它指指點點。
等沐瑤和溫遠洲走得近了,才發現小狗身上的黃毛染上了一些血跡,而且它旁邊還有一小灘未乾的血。
溫遠洲的呼吸一窒,剛放下一半的心又重新高高掛起。
小金毛依著風箏不肯離開,那個風箏的畫像上,女子的面貌已被血液染糊,畫上三個原本雪白的荷苞,現已被血色染成了鮮紅。
他盯著那幾個艷紅得刺眼的荷苞,瞬間覺得四肢僵硬,渾身發冷。
沐瑤見溫遠洲忽然停住不動了,等了幾秒,見他反應過來後就開始焦急的掏出手機,似乎在辦什麼要緊的事情,她也體貼的不打擾他了,只獨自走過去,邊走邊輕喚道:「粥粥,粥粥?」
小金毛一聽到熟悉的聲音,耷拉的小腦袋立刻抬起,眼睛晶亮晶亮的,小尾巴朝她歡快的搖了兩下。
以前溫明銳天天帶著它到她家裡來蹭吃蹭喝,他們三人一起去公園玩時也會帶上它,不管是人還是動物,處久了都產生感情。
沐瑤心疼的抱起它,給嚇壞了的小傢伙順毛。
旁人見剛才凶悍的小狗,此時乖順的窩在它主人的懷裡,也是忍不住唏噓出聲。
她沒理會其他人,拉住一位欲要離開的大媽,客氣的詢問事故的經過。
這位大媽大概也常在這個公園裡鍛鍊,跟他們也照過幾次面,見她問起,就好心的說了一番經過。
「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就見你家孩子匆匆忙忙的抱著狗跑出來,孩子奶奶在後面追,看起來是你家孩子鬧了脾氣。本來還好好的,在他要衝過馬路的時候紅燈卻亮了,但是他之前跑得太急,差點沒能剎住的衝進車流裡。」
大媽指著一個斑馬線前端的位置,說道:「喏,他當時就是站在那裡……不過他好像沒站穩,一個小夥子好心的扶住了他,最後他是沒摔倒,狗卻被甩到馬路中央去了,你家狗可能是被摔懵了,見車要碾過去了也不避讓,你家孩子站穩後見它要被撞了就……」
畢竟不是要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後面的就不需要再明說了,大媽嘆息出聲:「以後你們要好好教育孩子,再怎麼疼寵物,怎麼著也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不是。」
沐瑤越聽心裡就越沉,原劇情裡也有溫明銳被撞一事,不過不是在今天,而是在他舅舅開學的那一天。
相處許久,她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小胖子被車撞的,她都已經想好了那天該怎樣讓他避過這個劫難了,可沒想到……這件事情提前發生了。
和好心的大媽道謝後,她回過頭,就看到了站在溫遠洲身側的莊馥雅,他們兩人都沉默,似乎還沉浸在那個大媽的描述中。
沐瑤怔了下,隨即也就釋懷了。
對於莊馥雅的出現,其實她也不是很意外,原劇情裡,莊馥雅為什麼會有機會靠近拒她千里的溫遠洲?因為……她在溫明銳的車禍中讓他們溫家人欠了她一個人情。
不過這一次,沐瑤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
她抱著安靜的粥粥走向他們,莊馥雅在低聲和溫遠洲解釋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原來心亂如麻的她出了咖啡館後並沒有走遠,在街上看到他們臉色不太好的往這邊趕,就好奇的尾隨而來。
莊馥雅戴回了墨鏡,□□在外的一小半張臉裡帶上了愁緒,憂心忡忡的道:「遠洲,小銳流了好多血,看樣子受的不是小傷。」
不用她說,他早已在本市的熊貓血互助群裡發送了求助信息,只不過可能今天是工作日的原因,群裡一片安靜,倒是有兩個人回應他,可是這兩個人現在都在外地出差。
他也給群主打過個電話,但對方可能在忙,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溫遠洲將要重撥第二次,正好走到他身邊的沐瑤,就把他手機屏幕上的「熊貓血群群主」幾個字收入了眼底,一直密切關注他的莊馥雅自然也看見了。
她近幾年一直在專心的打拚事業,當然沒有空去關注前閨蜜的兒子了,偶爾去找溫遠洲時,溫明銳也多半是待在他姥爺的家裡,所以莊馥雅一直都不知道他也是熊貓血。
這可是個天賜的良機!
莊馥雅心下一喜:「遠洲……」
說著,她就欲去勾溫遠洲打電話的那隻手,不料半道上卻被人給截了胡,話也被人給中途掐死了。
「別慌,我是rh陰性血型。」
沐瑤按下了他的手,兩人的肌膚首次相貼,雖然才短短兩秒,腕上殘留的溫度還是奪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一人一狗都在注視著他,那輕柔的語調、水眸裡含著的關切,都仿若春風,拂過了他焦躁不安的心房。
溫遠洲的心就真的鎮定下來了,不止是因為她的話,還有她沉著的安撫。
他收起了手機,顧不上一旁也在望著他的莊馥雅,忽然握上了她的手,掌心相合,拉著她往停靠在路邊候客的出租車跑去。
沐瑤抱著小金毛,在和莊馥雅即將擦肩而過時,對方忽然朝她看了過來,視線相撞,莊馥雅還是冷著一張臉,看她的那種眼神……悲淒有之,不甘亦有之,還有對她淡淡的憎惡。
臨錯身之際,沐瑤朝她抿唇一笑,接納了她所有的不服。
反正,勝負已分。
他們花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市一醫院,全程和溫母保持通話。
醫院原本不讓帶寵物狗入內,不過考慮到情況特殊又緊急,醫院裡的人也鬆了口,但也有些麻煩,簽了幾分證明,然後羅列出了一堆規矩,最後還限定了時間。
好在這些都是溫遠洲在做,沐瑤抽了400cc的血後,他也搞定了那些瑣事,一手抱著乖巧的粥粥,一手扶著她,到溫明銳的手術室外等候。
她由此也見到了溫媽媽。
溫母五十多歲,是個典型的家庭婦女,以強勢的丈夫為中心而活,她偶爾也會強勢一番,例如在對待溫遠洲的終身大事上,其餘時候,她都是賢妻良母的典範。
沐瑤掙開溫遠洲的攙扶,不等他介紹,就淺笑道:「這位是溫阿姨吧?」
焦急的溫母聞聲抬頭,接著眼前一亮。
自家兒子都年近三十了,別說談女朋友,就連只母蒼蠅他不讓靠近,她這這些年才至力於給他安排相親。
這回終於在有生之年內,讓她見到自己兒子對一個年輕女性體貼呵護了,而且對方樣貌絲毫不比柯家丫頭差,氣質還遠勝於她。
溫母對自己兒子的品味感到很滿意,不過欣慰歸欣慰,此時心裡卻高興不起來,勉強笑道:「你好,是阿遠的朋友吧?」
沐瑤微笑的點頭:「是的。」
溫遠洲見她們還要寒暄,就淡淡的道:「至少也要再等一個小時,你們先坐下吧。」
然後不由分說就扶著沐瑤坐下,自己再坐到她身旁。
沐瑤:「……」這個人在跟醫生確認他外甥真的只是在做小手術之後,他就徹底淡定下來了。
……溫母見此,心情複雜的在瑤的另一側坐下。
溫明銳的傷說嚴重也不嚴重,說輕也不輕,但是溫媽媽很自責,沐瑤通過安慰她,也大概知道了前因。
溫明銳那熊孩子從溫母跟好友通的電話中,知道了他舅舅正在跟人相親,還聽到了跟他相親那人的姓名和相親地點,偏偏這個地方他知道在哪,一時衝動之下就想跑去破壞他舅舅的相親,所以就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聽完後,不止是溫遠洲,連沐瑤都有點想打人了……真是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
最後沐瑤沒有留下來等溫小朋友出手術室,因為他們容許粥粥待的時間到了,而且抽完血,她也覺得有點疲累。
辭別溫母,溫遠洲親自把她送回了家,奔波了半天,他有些渴意,詢問她能不能進屋喝杯水再走後,她瞥了他一眼。
「你們相親時,女方不是體貼的給你點了一杯咖啡麼,她的咖啡可比我家的檸檬水好喝多了,溫先生就慢慢回味吧。」
隨即「彭」的一聲,他被拒之門外了。
溫遠洲:「……」
天地良心,那杯咖啡他不僅沒有沾唇,就連女方的長相他都沒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