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細水共長流(11)

  他就這樣脫單了,謝沐瑤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也應該是他此生唯一的一個。

  直到她離開了他家,溫遠洲都還沒能回過神來,表面上看起來很淡定,實則心裡的喜悅已堆積到快要衝喉而出。

  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是,明明這一切都發展得很順其自然,這個結果他也早有心理準備,可事實上,他的內心卻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那樣激動。

  冷靜下來後,他有點遺憾,遺憾為什麼沒能早一點遇到她……

  不過心下細想,其實早遇不如巧遇。

  少年時,他曾自命清高,一心只想著如何讀好書回報國家,心裡還裝著可笑又珍貴的傻氣。

  青年時,知曉了男女之情會是很美妙的體驗,可國外的女同學都不符合他的品味,也有很多漂亮的留學生主動向他示好,可她們卻挑不起他的半分興趣。

  再到後來身邊有了小銳,他壓根就沒有精力再去想其他,也就一直寧缺毋濫的單到了至今。

  這一夜,溫先生輾轉未能眠,腦中想著她、想著未來,天將破曉之時才能勉強合上眼。

  入睡之前,他迷迷糊糊的想,其實這個時候遇到她才是最合適的時機,現在他的心境和以往大相逕庭,也是現在的他,才能和她心意相通。

  成為男女朋友後,日子也跟以往沒什麼不同,溫遠洲依然每天早出晚歸,在學校和家裡兩點一線的跑,不過他一點都不覺得累,因為每天都能抱一抱女朋友,心裡反而還甜得像浸了蜜。

  而沐瑤也是如此,在畫室和醫院之間兩頭奔波。

  錢老無兒無女,她師娘又走得早,現如今他病重,她和師兄師姐們幾乎每天都去醫院裡陪他。

  兩人忙裡偷閒,一有時間就膩在一塊,不是在他家就是在她家,反正離得近,多晚離開都很方便。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她男朋友的生日當天。

  溫遠洲為人低調,也不喜張揚,所以每年生日都不會呼朋喚友的開宴慶祝,最多溫家人替他記著,然後在他生日當天一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

  但從他二十六歲開始,這個團圓飯已經沒有再吃過了,因為溫芷晴的祭日是十一月十一日,而他的生日在十二月十二日。

  今年別有不同,不知道哪個同事先聊到生日派對上的那些糗事,之後就有個女同事看了看日曆,訝異的說:「今天不就是溫老師的生日嗎?當年見這個日子挺特別的,又好記,我就記下來了。」

  平時沒事的時候,一堆老師也會在辦公室裡閒聊,聽聞都紛紛打趣那個已經成家的女老師,這女老師被開了兩句玩笑後,也爽朗的承認了當年是有心記下的,善意的笑聲頓時就響滿了整個辦公室。

  場面一片和諧歡樂。

  這種事情以前經常發生,溫遠洲的免疫力已經接近無敵了,只邊辦公,邊含笑的傾聽。

  打趣完那位八卦女主,就輪到話題中的男主人公了。

  他旁邊的一位男老師靠過來,拍著他的左肩,笑道:「溫老師,逢十生日可是一件大喜事,更何況三十歲還是男人至關重要的分水嶺,你得辦個聚會壓壓未來十年的歹運才行啊。」

  溫遠洲被拍得字也寫不下去了,愛惜的輕放手中的鋼筆……這可是他女朋友送的。

  他微微一笑:「按照習俗來說,我的三十歲生日是在去年。」

  對面的卓弘毅拿起水杯,接話道:「什麼習俗啊,不就是過虛歲嘛,我們就不整那些虛的。」喝了一口茶,又接著道:「誒老溫,你的廚藝這麼好,要不地點就定在你家得了。」

  他這個建議贏來了大家的一片叫好。

  溫遠洲不想去吃食堂時就會自己下廚,那香味兒……菜都還沒上桌就引來了旁邊宿舍的老師。

  一來二去,只要他一打算開灶,總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吃貨同事們聞訊而來,曾有幾位老師在課堂上說起題外話之時,多次誇讚過他的好廚藝,至此,溫遠洲「廚神」的名頭在c大那是無人不知。

  他們討論得越來越激烈,都已經開始商定今晚的菜單了。

  溫遠洲見此,也不好再推拒,更何況熱熱鬧鬧的也挺好的。

  下午五點,給手中新制的ppt收了尾,他就領著一幫同事往家裡趕。

  當晚沐瑤回到1202的時候,就聽見對門那邊傳來了異常熱鬧的聲音,她瞅了眼手中新買的紅酒和禮物,猶豫兩下,還是決定先把這些東西放回家裡。

  鑰匙剛入鎖眼,那邊大開著的門就有人瞧見她了。

  「回來了?」清朗的聲音裡含著愉悅。

  好吧,燭光晚餐什麼的下次再享受吧。

  沐瑤轉過身,見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物品上,她晃了晃紅酒,下巴再朝他家的方向一揚,聳了下肩。

  溫遠洲繫著綠色圍裙,端著碟子,眼中的笑意更濃,安撫她道:「先換身衣服,然後過來吃飯。」

  他們隔著過道對話,聲音自然沒有壓低,一個男的見他貌似在對著空氣說話,就好奇的過來探情況,看到沐瑤時眼睛都直了。

  「美女,你是過來給溫老師過生日的吧,快來快來!」

  那人的大嗓門一喊,呼啦啦的一堆人圍了過來。

  沐瑤:「……」

  燭光晚餐沒有了,二人世界也沒有了,她還莫名其妙的被人當成了國寶來觀看,然後被當成了來客,再莫名其妙的被人拉進了溫家裡。

  進了門才發現,屋裡還有好幾個人,除了她和溫遠洲,一共有五男三女,全都意味不明的盯著她看。

  溫遠洲的朋友也就兩三個,他曾帶她去那幾個人面前混過臉熟,所以這些人想也知道只能是他的同事了。

  沐瑤被人注視習慣了,也沒有放在心上,淺笑的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放下禮物的時候,粥粥終於擺脫了一個女老師的魔爪,搖著尾巴朝她飛奔而來。

  她蹲下身,滿臉笑意的迎接它。

  「粥粥,是不是餓了?」

  粥粥住在溫家近四個月了,長得飛快。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想抱就能抱的小金毛了。

  沐瑤被它溫柔的舔了兩下手,心情大好的賞它:「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咱們不吃狗糧了,我去催你爸爸煮快點哦。」

  它蹭了蹭她,又被順毛了一通後,才心滿意足的回到它的窩裡趴著。

  沐瑤洗了洗手,見他的同事們都聚在一起打牌、聊天、看電視,無趣之下她就進了廚房。

  等她一進去,老師們才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這就是他傳說中的女朋友了吧?」

  「怎麼不是?沒看她對這裡這麼熟嗎,連狗都跟她親,普通朋友沒這樣的。」

  「她身上那件旗袍真好看,我也想買一身。」

  溫家的獨立廚房不像她家的開放式廚房那麼逼仄,就連放蔬菜的地方都有一個專門分類的架子,那一格格、一框框,看得她都有點眼花。

  不過廚房裡並不止有溫遠洲一人,他的一個醫生朋友也在。

  醫生長得高高瘦瘦,可能是常年拿手術刀的原因,十指根根均勻修長,特別的好看。

  沐瑤見過他,站在廚房門口笑著道:「祺然,怎麼只有你來了。」

  醫生的廚藝也是槓槓的,他正在撈油鍋裡的禾花魚,惜字如金的答道:「周城有事,林良加班。」

  她輕輕的「噢」了一聲。

  雖然醫生為人沉默寡言,但給人一種沉穩靠譜的感覺……當然,事實上也是如此,他雙商都極高,所以做不來當人電燈泡的事情。

  陸祺然飛快的撈魚擺盤,完事後淡淡的道:「走了,有事再喊。」

  說完他就閃身出了廚房,沐瑤見他走了才笑瞇瞇的繼續邁開步子。

  溫遠洲正在嘗底湯,見她進來了,拉過她的手,柔聲問:「餓了麼?」

  她搖頭,和他的十指扣在一起:「壽星居然還得勞累,怎麼不去外面吃?。」

  「不累,桌上的那幾道硬菜都是出自祺然之手,外面也還有其他老師做的涼拌菜,我也只需要弄火鍋。」

  有女朋友關心,他的聲音都柔和了不止一倍。

  沐瑤和他相視而笑,搖了搖與他交握的手,小聲道:「怎麼辦,我不太想吃火鍋,別人做的菜再美味也沒有你的味道,我只想吃你做的海鮮燴飯。」

  她撒嬌的樣子倒是少見,溫遠洲的心都軟成了麵糊,減小了煲湯的火候,轉過身握上了她小巧的肩,把她往自己的懷裡帶,哄著道:「乖啊,我同事們都在呢,搞特殊不太好。」

  「我又不是要現在吃,等客人都散了再吃嘛。」

  客人啊……很美好的一個字眼。

  他的心都要化成一灘水了,面上還裝模作樣的道:「那你親我一下,我就給你做。」

  說著他就低下頭,把臉側過來。

  她也想笑,卻佯裝遲疑:「還是算了……被人看見不太好,我改天再吃吧。」

  他家的廚房門是木製的門,不是封閉式的那種,只要有人往這邊走再往裡一瞧,他們的動作都會被人隱約的看到。

  「不怕,我們名正言順。」更何況就算被人發現了,也與被人看到他們這樣摟摟抱抱的效果沒差。

  「不要,多羞人。」

  女人的「不要」不就是「要」麼,他輕笑一聲,故意把臉撇過來,她就笑著躲。

  他們你來我往的鬧了一會兒,沐瑤正要半推半就的親上去之時,耳邊突然一靜,客人們的笑鬧聲突兀的消失了。

  他們對視一眼,溫遠洲放開了她,她理了理耳邊的碎髮,清了下嗓音:「我去看看。」

  他解下圍裙:「一起。」

  客廳裡,一身香檳色禮服的莊馥雅提著一個禮盒,正氣場全開的環視著溫家,她人本就長得高,腳下還踩著十釐米的高跟鞋,這樣顯得她更加氣盛了。

  沒找到想看到的人,她摘下了墨鏡,勾起了一個微笑:「你們好,請問溫遠洲在哪?」

  突然來了個陌生人,還是個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美女,老師們愣了一下,就有人朝廚房的方向指了指。

  「謝謝。」

  她提著禮盒,欲要動身。

  卓弘毅卻忽然扔掉了手裡的撲克牌,激動的站起身:「你好!你是《我和明星有個約會》裡的莊馥雅嗎?」

  我和明星有個約會,是她曾參加過的一個高人氣綜藝節目,因為她走了耿直豪爽的人設路線,倒是給她圈了不少的粉。

  莊馥雅瞄了說話的人一眼,不醜,但是有點老,就平淡的答道:「我是。」

  然後不等他激動的想要走過來與她近距離接觸,她就仰著下巴走向廚房,豈料沒走兩步,一隻手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莊馥雅剛要開噴,側頭一看,發現對方竟是一個帥哥。

  「……做什麼?」

  帥哥看也沒看她,酷酷的道:「壞人姻緣,終遭天譴。」

  人長得是不錯,但是說的話卻不中聽,她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就有人從廚房裡朝她迎面走來。

  沐瑤挑眉,在她開口之前搶先道:「沒關係的祺然,莊小姐能在百忙之中趕來我們就已經很高興了。是吧,遠洲?」

  她笑盈盈的望過去,說到最後一句時,擱置在他後背的手狠狠地擰了一把。

  溫遠洲:「……當然,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