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細水共長流(14)

  溫遠洲老大不小了,所以他和沐瑤才交往了短短半年的時間,就被著急的溫父溫母催著要結婚。

  對於這件事情,溫遠洲一直持著順其自然的態度,見二老實在催得太急,他就抱著試試的心態精心準備了大半月,沒想到最後在親友面前真的求婚成功了。

  他怕結婚太快了讓沐瑤不適應,所以讓人跟他父母說他們的好日子今年沒有,起碼得到明年春天才有最適合他們結婚的日子。

  溫父還好,溫母卻很信這種東西,兒子結婚是大事,可馬虎不得,她就私下裡拿著沐瑤和溫遠洲的八字,到她常去算命的大師那裡再算一次。

  她找的那三個大師裡,有兩個都說他們二人的好日子最快也是明年春天才有,再加上溫遠洲請來的那個「大師」也是這麼說的,溫媽媽就更加深信不疑了,再著急著把兒媳娶進門也只能先耐心的等待著。

  大師們還說了,她這個準兒媳婦的命不僅是萬里挑一的好,而且她還特別的旺夫。

  溫媽媽細想著,這姑娘確實樣樣出挑,自己原先是個挑剔的人,卻也對她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這樣想著,溫媽媽心裡就對她更加喜愛了。

  老太太空閒多,期間對沐瑤那是好得不了,親手做的湯湯水水、以及各種服裝首飾,全都不間斷的送。

  弄得沐瑤非常有心裡負擔,平時也做些好吃的給溫家二老送去,有空時也拉著溫媽媽去逛街,只要是她看上的,沐瑤就悄悄買單,這讓溫媽媽更滿意了,恨不得把她往骨子裡疼。

  她們是親密了,就剩溫家甥舅倆孤零零的被「拋棄」。

  這一天,週六,溫媽媽帶著沐瑤去和她的老姐妹們喝茶去了。

  ……主要是去炫兒媳。

  溫小朋友拿著汽車玩具在和粥粥玩,等粥粥累得撇下他去窩裡臥著了,他就喊道:「舅舅。」

  「嗯?」溫遠洲在沙發裡看書。

  「姥姥和謝姐姐是不是不愛我了?」

  「怎麼會。」

  溫小朋友摳著汽車輪子,低落的說:「舅舅,你明天也帶我去算命好不好?」

  溫遠洲訝異地放下書,抬眼看他:「小銳怎麼有這種想法?」

  他抬頭,委屈巴巴的說:「上次你去找那些人,你提了謝姐姐,後來姥姥也去找了那些人,她也提了謝姐姐。然後你和姥姥現在都很喜歡謝姐姐,都不喜歡我了。」

  「……」

  他很後悔當時覺得小孩子不懂,沒有特意避開這小子。

  溫遠洲沉默了一會,柔聲道:「你別和姥姥說舅舅找過那些算命的好不好?」

  溫明銳想了想,試探道:「兩套奧特曼,外加粥粥陪我一個月。」

  他舅舅板下臉:「一套,粥粥最少能離開半個月。」

  「一套就一套,但粥粥得陪我三個星期!」

  「不行!你謝姐姐也很喜歡它。」

  「……那成吧。」

  舅甥倆的協議沐瑤沒有發現。

  因為粥粥不在,又不想畫畫,所以宅在家裡的日子有點無聊,她就心血來潮的去了一趟c大,正巧在校門口碰到了她未婚夫生日那天過來吃飯的一位男老師。

  美女給人的印象總是深刻的。

  卓弘毅一見到她就瞪圓了眼,弄清她的來意後,他就很熱情的主動給她領路,還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了他們學校,他和溫遠洲都是臨床醫學專業的教師,所以對他們的醫學部進行著重講解。

  等他停下了腳步,沐瑤也摸清了她未婚夫在這座學校裡的全部信息。

  謝別了熱心的卓老師,她朝著他剛才所指的方向邁去。

  教室裡人頭攢動,沐瑤在最後一排靠後門的地方找了個位置,除了發現她到來的那幾個男同學之外,這些青春洋溢的學生們倒是沒有過多的關注她。

  這令沐瑤很滿意,她今年已經二十六了,幸好她臉嫩,褪去往日鍾愛的裙子和高跟鞋,再換上普通的服飾,看起來很減齡,混在一群大學生裡也完全不突兀。

  她坐下還不到兩分鐘,上課鈴就響了,活力充沛的學生們都一一坐好,一時之間,幾十號人的教室裡落針可聞。

  不一會,戴著眼鏡的溫遠洲抱書而來。

  他有點近視,不過除了上課,他平常是不戴眼鏡的。

  沐瑤在他視線掃過來的時候,笑盈盈的看著驚訝的他,朝他單眨了下右眼。

  然後學生們都發現,他們的溫老師忽然笑開了,與他一貫溫潤的淺笑不同,這次他眼角眉梢裡都流露出了動人的溫柔。

  學生們竊竊私語,欲探究竟之時,他們的溫老師已經恢復正常的開始翻書了,他們順著他剛才看的方嚮往後瞧,沒察覺到異樣。

  ……就有一個女生略微低頭的坐在那裡,她正在攤開書,看不太清五官,不過目測長得不錯。但c大有幾萬人,美女海了去了,再說這些年沖溫遠洲而來的美女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在他的課上見到陌生美女也已是家常便飯了。

  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他們只好作罷,於是剛才他們溫老師那莫名其妙的傾城一笑,就徹底成了未解之謎。

  但這個迷可不僅於此。

  溫遠洲在講到人體解剖的時候,他停頓了幾秒,特意朝沐瑤那裡看了一眼。

  是怕她被嚇到嗎?

  沐瑤笑了下,食指朝下的指了指桌上充當課本的資料書。這是從他家裡順來的,上面也有很多具體的人體解剖圖,要是她這麼不經嚇,以前早就被嚇死了。

  他第二次相親時,跟人家妹子說他家裡有幾本關於解剖的書,那可不是說說而已的。

  溫遠洲只看得到她桌上書的一角,不過想也知道是怎麼來的,他勾了勾唇,移開目光繼續講課。

  他的微笑太過於短暫,所以等女生們回過神來時,這個曇花一現般的笑容已經無跡可尋了。

  溫老師雖然一直很和顏悅色,卻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微笑,事出反常必有妖,女生們不死心的盯著他看,就等著他下次露出迷之微笑的時候,能發現他反常的蛛絲馬跡。

  只可惜直到下課,他看起來都與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彷彿之前那一深一淺的兩個笑容都是眾人的錯覺。

  課後,沐瑤站在一棵芒果樹下等,過了大約有五分鐘,溫遠洲才姍姍來遲。

  他打量了眼她身上的雪紡襯衫和緊身的五分褲,覺得她既青春靚麗,又有學生樣,笑道:「怎麼突然就過來了?」

  她聳肩:「想出來走走。」

  出來走走也好,自從一月初錢老走了以後,她就很少出門了,偶有幾次也是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或者週末小銳過來時,他們一起帶小銳和粥粥去公園裡玩。

  知道她傷心,可這是每個人都得經歷的生離永別,除了加倍的陪伴,他也無能為力。

  溫遠洲暗嘆,接著責備道:「怎麼不多穿一件再出門?」說著,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脫下薄外衣想給她套上。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今天有點涼,風又大,所以他擔心她會著涼。

  沐瑤制止了他的動作,示意他看向人來人往的道路,嗔了他一眼:「大庭廣眾的,溫老師你可要注意形象,萬一學校裡流傳你和女學生之間曖昧不清,你們校長可就要請你去喝茶了。」

  他掃過那些暗中觀察他們的人,轉回頭時不鹹不淡的道:「全校都知道我有女朋友。」

  「我不冷。」沐瑤還是把衣服還給他:「雖然是如此,可是名聲不好也會影響到你評優,你今年不是要參加評職稱麼?你們學校要求高,要是你風評不好,到時候評副教授時也會受影響的。」

  這話乍一聽是在為他著想,再仔細一琢磨,就不禁讓人啼笑皆非。

  溫遠洲嘴角勾起,越品越覺得好笑,笑夠了才戳了下她的額頭,半嘆半舒心的道:「你這小祖宗……」

  這語氣怎麼有點耳熟?

  沐瑤捂著被輕戳的地方,瞪他。

  「別多想了,對待別人,我是絕不會越雷池半步的,更何況你擔心的對象還是我的學生,我就這麼禽獸不如?」

  他不顧別人的眼光,邊說邊拉過她,手牽手的漫步在校園裡,理也未理身後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誰知道呢,常言道,年過三十的男人故事多,沒準這個學校裡就有你的故事。」

  「關於感情上,我所有的故事都是由你來書寫。」

  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實,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格外的令人受用,沐瑤心裡開心了一咪咪,朝他輕聲道:「你也是我全部的故事。」

  在她話剛出口的那一瞬間,被握住的手緊了一下,洩露出了牽著她的那個人內心裡的激動。

  她故作不知的問道:「怎麼了?」

  眼裡的諸多情緒褪去,溫遠洲笑著搖頭:「沒什麼。」

  他調整了下力道,扣住了她的五指,久久不放。

  這一晚,兩人的晚餐是在外面吃的,溫遠洲帶著她去了一傢俬房菜館,菜餚的美味程度和他做的不相上下,兩人都吃得很歡快。

  回到小區的時候,兩部電梯都被佔用了,裡面時不時傳來說話聲,他們都不想爬樓梯,只能站在外面等。

  四個年輕小夥進進出出,手裡都搬著東西,看起來像是很沉重的木製品,其中三個還穿著某公司的工作服。

  電梯門外還站著一個大姐,整個小區都有一個群,所以他們很快就認出了她是同棟七樓的業主。

  沐瑤見乾等無趣,跟溫遠洲說了一聲就過去搭話。

  「大姐,這是幹什麼呢?」

  她聲甜,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大姐也很爽朗,知道自己給別人造成了麻煩就連忙道了個歉,再解釋道:「我買了兩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就租給了一對小情侶,他們住了一年多了也沒啥,就是今天他們這個床壞了。」

  說到這,大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當初這床啊,是我貪小便宜連著好幾張一起買的,他們跟我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家裡的那些床也有些問題,我就想他們那裡反正也要買新床,那就乾脆一起換了唄。這不,他們公司的人路上出事耽擱了,所以現在這麼晚才到呢。」

  知道了來龍去脈,沐瑤和溫遠洲都主動讓到了一邊,好讓他們方便搬運。

  大概十五分鐘左右,那邊才算完事,一個小夥子在跟大姐道歉,言辭裡誠懇非常,應該就是那個租戶。

  他們站的位置是電梯口旁,沐瑤和溫遠洲走向電梯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聽到了他們的一些對話。

  「莫姐,真心對不住,我們房間那張床的錢您就收下吧,是我們給您麻煩了。」

  「嗨!當初說了拎包入住的,現在是我當初購買的傢俱出了問題,這錢你就不用給了。」

  「可是……」

  「可是啥!姐見你們小兩口人都不錯才這樣的呢,而且床爛了還是好事呢!」

  床壞了怎麼還算是好事?溫遠洲腳步停了一下,餘光掃向聲源,只見那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臉都要紅透了。

  那大姐見了覺得新奇,還不放過他的打趣道:「喲喲喲,跟姐還臉紅啥啊,小兩口感情好這不是很正常嗎?年輕人嘛!床都睡不爛還算什麼男人。」

  大姐話音落下,電梯門也恰好合上了。

  那些話單聽他不覺得如何,但此刻身旁到底還站著一位女性,而且還是他的女朋友,溫遠洲略有尷尬。

  這電梯上升的速度好漫長啊。

  他等了又等,不自在的挪了下身子,然後就見自己的女朋友正看著自己,眼中意味深長。

  沐瑤若有所思的雙手抱臂,而後似笑非笑:「年、輕、人,床都睡不爛,還算什麼男人?」

  「……」溫遠洲輕咳了一聲,面色一整:「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她挑眉:「三十九?」

  他泰然自若的道:「不,我覺得我還可以再用三個九年。」

  沐瑤長長的「哦」了一聲,明擺著不相信,他剛想開口,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叮——十二樓到了。」

  跨出電梯,她從上到下把他掃視了一遍,語重心長的道:「九年先生,晚安。」

  走了半步,她又回過頭來,粲然一笑:「中年人要注意睡眠,早點休息哦。」

  溫遠洲:「……」心塞感無處可訴。

  當晚,沐瑤剛洗漱完畢,剛吹好頭髮,門口那邊傳來了動靜,不等她深想,緊鎖的門已經從外面被打開了。

  她看著那個穿著睡衣的人,放下了吹風筒,盯著他手中的鑰匙問道:「……你哪裡來的?!」

  他家的鑰匙她有,但是她家的,沐瑤可沒有配給他。

  「這不重要。」溫遠洲泰然自若的鎖好門,轉回頭時,灑滿了星輝的眼睛牢牢鎖定她,亮出了他的幾顆森森白牙。

  「我覺得,我們的床該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