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吟悠本以為短期內不會再見到陸祺然了,起碼再遇也是溫家再次有喜事的時候,例如,師姐的小北鼻降生之後,若是湊巧,他們興許會在前去道賀時,在溫家碰上一兩面。
可沒想到,她師姐一家才剛搬走大半個月,她就在街上巧遇了這位陸先生。
他獨自行走在人流湧動的大街上,毫不在意有多少雙眼睛放在他身上,那怡然的樣子,彷彿寬路中只有他一人,所以……他似乎沒有註意到只和他隔了一扇玻璃窗的她,淡然地走過這家夏日飲品店。
——陸祺然走路向來目不斜視。
葉吟悠嚥下到嘴的呼喚,身旁的兩位女伴沒有察覺到她的失神,還在興致高昂的聊著之前的話題。
她的目光追尋著他的背影,許久未見,他還是那副萬事不入眼的模樣,他沒有打傘,肌膚在陽光下更顯白皙透淨,也更凸顯了眉眼間暗藏的兩分凌厲。
烈日的光輝沐浴著他,卻也沒能將他的外殼所融化。
可是……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葉吟悠收回心神,打算當做不曾看到過他,朋友們拉著她的胳膊抱怨被她冷落了時,她轉頭附和兩聲她們論事的觀點,不料回頭時,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眸。
她一驚,大眼瞪得圓溜溜的。
陸祺然去而復返,倒退幾步,側頭,隔著玻璃安靜的注視著她;也許她還沒意識到,她現在的表情和在溫家夫婦的婚禮上,她看戲被他抓包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葉吟悠很快就恢復平靜了,朝他做出了五個字的口型:陸醫生,巧哦。
她笑眼一彎,小爪子同時朝他揮了揮,兩顆小虎牙甜甜的露了出來。
他見此,原本冷硬的五官漸漸軟化下來,明亮的眼睛裡劃過一抹暗光,然後,他扭頭向前,再推門入內。
陸祺然忽略了店內驟然興奮起來的女生,也不在意因他而起的竊竊私語,步伐堅定的向窗邊的一排高腳凳而去,隨即在她身後的右側方站定。
他望著她面前還沒動過的幾個冰淇淋球,視線再移向腕錶,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晚餐?」
聲如其人,也含著一絲涼意,在炎炎夏日里,可謂是沁人心脾。
當然不是,葉吟悠還未答,身旁的朋友之一驚呼:「他就是你微博裡的那個帥哥吧?!」
陸祺然這才注意到她還有同伴,撩起眼皮看向那位女孩,眼含不解:「微博?」
葉吟悠心中警鈴大作,開口解釋:「其實……」
但朋友在帥哥的回應下腎上腺素飆升,光速般的打開她的微博主頁,再把手機遞給帥哥,後者欣然接過。
沒人理她。
「……」她瞪著朋友們,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毫不在意;另一個沉迷於小陸先生的美色中,毫無所覺。
微博一事說來簡單,也有點難以啟齒。
她師姐結婚那日去了很多圈內人,有人上傳了幾張婚禮現場的美圖,這位陸先生長身鶴立、挺拔如松,再加上他臉帥又曬不黑,照相之人除了新郎新娘外,偏愛般的拍了許多他的單人照,也抓拍了兩張她和他的同框照,很多在國外趕不回來、或者有事騰不出時間去參加婚禮的朋友們,也都紛紛轉發了那條微博,並艾特了那對新人來祝福。
她也轉發了,但她極少更博,所以那條轉發至今還掛在首頁上。本來就幾張純美圖而已,可關注她的人不知怎麼就分為了兩派,一撥人站他們這一對伴郎伴娘,一撥人汪汪叫的求介紹這位陸美人。
而她這位正激動中的朋友,不只是在微博中見到過他;有一次溫家聚會時,他們連同一大桌子的美食,照了一張集體照,其他人(除了陸祺然)都上傳了朋友圈,葉吟悠也開心的跟著曬。
這種相片也很正常吧,要命的是,她朋友圈的評論裡一水的問她身旁那個眼熟的帥哥是誰,她正頭疼怎麼回复間,有人卻先她一步的回复說那是她姐夫的伴郎……於是一群人閒得蛋疼的人,又跑回去圍觀了她的微博。
……
所以,她身邊的這位最愛花邊八卦的朋友才這麼激動,當初在她微博的評論里站他們cp論也站得最歡!
思及此,葉吟悠羞恥的想上前去奪過手機,可人家陸美人已經一目十行的瀏覽完了。
她覷了眼他的神色,辨別不出他是喜是怒,不過他這麼低調的人,怕是不太高興被人這樣拿來開玩笑,她斟酌的道:「我現在把它刪掉吧? 」
陸祺然把手機還給妹子,移回視線時,眼裡蘊著淺淺的笑意,聲音裡也含著幾分輕快。
他搖頭:「他們說得很對。」
葉吟悠瞄了眼朋友還沒收起來的手機,思索他到底是在說別人誇他帥的話,還是在說那些稱他們般配的評論。
她想不通,陸祺然也沒有給她想通的時間,他看了眼外面漸落的日頭,再轉頭看她。
「晚飯一起?」接著,他望向她的朋友們,「二位也是。」
朋友之一和沐瑤相熟,從陸祺然出現起她就心如明鏡,聞言,她拉了一下先前跟他搭話的同伴,擺手道:「不了,你和悠悠去吧,我們已經約了人了。」
另一位同伴剛從美人**中清醒過來,跟著猛點頭,手下利落的提包拿手機。
葉吟悠全程無插話的地方,見她們火急火燎的要離開了,也連忙跟著站起身。
此時陸祺然神色一動,一手極快的撐在她右側方的桌沿上,見她還立在原地,便放心的暗自卸下了右手想禁錮她的力道,隨後默默後退一步。一切發生得太快,葉吟悠的注意力不在她身後,也就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但與她相對的朋友們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眼疾手快的拉住一人的胳膊:「你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KL的嗎?!」
KL是一家有名的西餐廳,之前三人是約好了在那裡解決晚餐的。
兩位同伴默契的連聲否認。
「男朋友剛從外地回來,明天就要離開了,本來想今天陪他的,只不過事先約了你們,現在好了,你們去吃飯,我正好可以回去找他。」
「就是就是,我們家程瀝剛才也找我來著,不過悠悠你是單身狗,我沒敢說出來刺激你而已。」
「……= =。」
邀請來得猝不及防,那兩人又走得很乾脆,她站在原地,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打破沉默。
陸祺然在她發覺前收回右手,若有所思的垂首詢問:「走?」
葉吟悠頓了幾秒,其實她並不抗拒和他相處,只是也想朋友們一同在身邊,畢竟她從來沒有和他單獨吃過飯。
心下暗暗舒氣,她才看向他,眼眸彎成弦月:「嗯。」
陸祺然沒有選擇在外面吃,而是把她帶回了他家,不遠,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葉吟悠步入電梯的時候,心想,怪不得他們會在那個地方偶遇,原來那是人家回家的必經之路。
不過,她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他們說熟也沒有特別熟,她就這樣獨自到了他家裡,似乎有點不妥當……可是對方狡猾得很,說是去取車,讓她在路邊等十分鐘,等他出來時,東西已經買好了。
電梯一路往上,他沒說話,她問:「小陸師傅是剛下班嗎?」
……完蛋了,之前拿「師傅」二字來逗他逗順口了,現在竟然改不掉了。
陸祺然雙手提著滿滿噹噹的食材,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兩秒後回神,薄唇微張:「不,今天休息。」
宅男休息時能幹嘛?當然是宅一天了。
……所以,這位剛才其實是去外面覓食,附近餐廳又入不了他的法眼,最後才決定回來自己親自下廚的吧?
葉吟悠都不需要問,因為她姐夫也是宅男,據說他在戀愛前就是這樣過來的。
一個患有輕微潔癖的人,家裡究竟是怎樣的?
——窗明幾淨、一塵不染,物品也擺放得井然有序。
這就是葉吟悠所看到的陸家,和她打理房子的風格一模一樣。
陸祺然在廚房裡忙活,她聽話的坐在沙發上,看著他開的電視機。
葉吟悠坐不住,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乾坐著等投餵,她就時不時去廚房晃悠,然後又被心情極佳的陸大廚給趕出來。
她抗議:「我可以幫忙!」
「你幫不上!」
「剛才是失誤,失誤而已!」
陸祺然想起她方才錯把料酒當黃酒的事情,嘴角輕微揚起,可弧度剛上彎,那抹淺笑又轉瞬即逝。
他岔開了話題:「冰箱有水果。」他不愛吃零食,所以家裡也沒有那些東西來招待女孩子。
「……不想吃。」
「看電視,這裡沒什麼好看的。」
「……嗯。」
等他進了廚房,她還沒從他的微笑裡回過神,腦中皆被他所佔滿:那根根如玉如筍的十指、彷彿流動著清溪的黑眸、以及那令百花羞愧的一笑。
胡說,電視哪有你好看。
霓虹燈開始點綴著黑夜中的城市之時,陸大廚終於脫掉了多啦A夢的卡通圍裙——樓下超市裡的阿姨們硬送給他的,去買一回生活用品就能帶回來一條,他的庫存裡還幾個奧特曼、kt貓圖案的沒拆。
屋子裡瀰漫著誘人的香氣,桌上擺著香煎鵝肝、芝士鱸魚、香草蝦球、奶油蘑菇湯,還有一碗三色蔬菜沙拉,以及一碟亂入的蜜汁羊小排。
陸祺然一一揭開金屬罩,邊往高腳杯裡倒入晶紅色的葡萄酒,邊說:「回國已有幾年,不常做,願合你胃口。」
話是挺謙虛的,面上卻一副「我做的當然好吃極了」的模樣。
色香已俱,等葉吟悠一一品嚐過去,發現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然後她就看到……這位小陸先生的筷子,只往裝著羊排的碗裡伸。
葉吟悠:= =。
有點替他委屈。
陸祺然話少,看起來也不是健談的人,她還以為吃飯的氣氛會很尷尬,沒想到恰恰相反,他是話少,每一句卻都聊到了點上,這餐飯,倒是稱得上賓主盡歡。
飯後兩人玩了會斯諾克,這回他沒再放水,葉吟悠輸得慘兮兮的。
時間剛過八點半,她就告了辭。
二人等電梯時,覺得吃了白食又勞煩了人家的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陸先生,時間尚早,你真的不用送我。」
「叫我名字。」
「…… 」
這……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葉吟悠低眸沉默了一會兒,從他們相識的那日起回憶至今,捋了一遍後發現他為人無可挑剔,師姐一家和朋友們的撮合她也不是沒看出來,只是……有點突然。
思忖完畢,她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瞧見他也正低下頭,專注的看著自己,那雙眼睛眨也未眨,清亮異常。
對視了幾秒,見他還是不避不讓,她抿唇一笑:「祺然。」
輕聲細語,宛若春風微拂。
陸祺然滿意的收起了極強的侵略性,目光滑過她彎彎的笑眼,再到透著薄紅的雙頰,眼裡笑意漸濃。
這一晚,他們雙雙選擇了步行,她家和他家離得不遠,只十幾分鐘的路程,硬是被他們走成了半個多小時。
晚風習習,夜景怡人,一路無話,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那日之後,陸祺然和葉吟悠的聯繫忽然就變多了,她也時常去他家蹭飯,每次一去,他家裡總有一堆零食和五六種她愛吃的水果在等著她寵幸。
今日他照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與她吃過的都不曾重樣,她卻依然只吃了一碗多一點點,他看不過去了,起身想去幫她添飯,葉吟悠死死的護住碗。
陸祺然皺眉:「不要拘束。」
「是吃不下了!」她飯量不算大,是真的吃飽了。
「你以前吃兩碗的。」他的眉擰得更深了。
以前?葉吟悠這才想起來,最後一次去師姐家蹭飯的時候,她似乎是吃了兩碗米飯來著……但那天晚上她從畫室出來就趕時間的直奔溫家了,當時她靈感爆棚只顧著畫畫,所以一整天粒米未進,餓慘了再加上飯菜太可口,她這才胃口大開的呀!
她欲哭無淚:「那是特殊情況,我平時的飯量就這樣。」
陸祺然懷疑的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最後說:「別怕,我養得起。」
「……」我也養得起。
「也別擔心,我喜歡肉一點的。」
纖穠合度的葉吟悠拍桌:「陸祺然!!」當然,她是靠手吃飯的,拍的時候沒用什麼力氣。
「嗯?」他把新碗擱到她前面,不解的看著她。
「……沒事。」
她一臉悲壯,洩氣的繼續吃著他續添的半碗米飯,小陸先生這才十分滿意的幫忙盛湯夾菜。
陸祺然送她回家的時候,葉吟悠的胃被撐到了,她懶洋洋的走著消食,全程無言,對他的問答也有點敷衍。
他以為她是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第三日還特意在微信上哄哄她,給她發了一張圖片。
圖片裡的真實物品,被玫瑰紋的紅色馬賽克給蓋住了,馬賽克中央還被p上了一個笑臉的顏表情,雖然看不出來那底下究竟是什麼玩意,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東西是規則的愛心形的。
葉吟悠盯著手機,翹著嘴角放下畫筆,打字問他:這是什麼?
看那東西的形狀,以及右上角被p上去的蝴蝶結,她猜可能是送她的禮物……嗯,難道是巧克力?
她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心情甚佳的想,如果真是禮物,自己該回什麼禮好呢?她想啊想,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陸祺然就回她了:腫瘤,我剛切下來的。
「!!!」
他還繼續問:原圖可愛,要看?
葉吟悠冷漠臉的回他:不!謝謝!
腫瘤能有她可愛嗎?有嗎?!
……好像在他眼裡,腫瘤似乎、可能、也許比較可愛一點。
啊啊啊啊啊,生氣!當初為什麼要找一個腫瘤科的醫生啊!
她把手機放到一旁,越想越氣,乾脆換了張畫紙,開始在上面勾勒,後來畫到最後,眼睛竟彎了起來。
她看著剛完工的畫紙,有些得意,也有些忍俊不禁,笑著拎包出了畫室。
醫院裡。
陸祺然心情不錯的收起了手機,連夜做手術的疲勞一掃而空,剛剛解放的手指似乎也沒有以往那樣酸累。
他在休息室裡緩了一會兒,就跟同科室的其他醫生打了聲招呼,決定回去補眠,昨天他值班,又在手術室裡連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要休息。
臨走前又去看了手術成功的病人一眼,再次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後,陸祺然安心的脫下了白大褂。
他揉著眉心走出住院部,打算先給葉吟悠打個電話報備,不料手機還沒掏出來,在門診大樓前的噴泉邊,他聽到了一個久違的聲音。
「祺然!」
陸祺然側頭,一個盛裝的美女站在五米外的榕樹下,她穿著橘紅色的露肩長裙,烏髮挽起、妝容精緻。
這身裝扮與醫院格格不入,倒像是要去參加某場酒會。
莊馥雅見他望來,臉上立刻堆了個笑臉,儀態萬千的朝他款款走來,陽光透過她身上的配飾,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陸祺然瞇起眼:「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反問:「我為什麼不能出現在這裡?」
能,但是沒想到你這麼「不計前嫌」。
溫遠洲的婚禮過後,陸祺然為了能有幾天的清淨的日子,向一個做娛記的朋友透露了點「小道消息」。
他們之間畢竟沒有過深恩怨,陸祺然沒有打算真讓這位女羅剎身敗名裂,成為人人厭惡的過街老鼠,那位朋友也很有分寸,最多只是讓她把空餘的時間都拿來與娛記周旋而已,而且他也明晃晃的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他的手筆。
想起以前被糾纏的往事,他滿臉不悅的道:「停!」
莊馥雅一愣,竟然真的停在了半途,她委屈的說:「我又不會做什麼,這麼久沒見,我想離你近點都不行嗎!」
「不行!」陸祺然面無表情的別過臉:「香水太濃,我過敏。」
肯定是藉口!
莊馥雅轉了轉眼珠子,隨後臉上擺出苦笑:「我最近都在解決你給我布下的考驗,歷經數月,我好不容易解開了這個難題,可是我明天又要出國了,我就想在臨走之前來看看你,你連我這點微末的祈求都要剝奪嗎?」
……這女人的腦迴路怎麼長的?這麼明顯的警告竟然都被她當成了考驗。
陸祺然有點不可思議,卻也不想跟她再囉嗦,冷冷的道:「知道我和溫遠洲為什麼不喜歡你嗎?不只是你濫情,還因為你永遠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莊馥雅頓了一下,接著面上驚喜的看著他:「祺然,這是你對我說過最長的一段話。」
以前他是拿幾個冷冰冰的詞彙來戳她心,現在是一段了,也算有進步了不是嗎。
她撩了下頰邊的碎發,把它別到耳後:「我也知道我自私,可是我改不了,至於其他……要是你肯接受我,我保證我身邊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她似乎很開心,說完就笑容滿面的飛奔而來,陸祺然側身避開,伸手推拒她的虎撲,卻被速度過快的她扯住了手腕。
恰在此時,一聲嬌呵響了起來:「你們在幹嘛?!」
他們尋聲望去,一位帶著太陽帽的嬌俏女孩立在不遠處的花壇邊,她身著及膝的碎花裙,斜編著一條辮子垂在左側胸前,右手拿著一捲紙筒,雙眼緊緊的盯著他們身體相觸的地方,滿臉的怒容。
陸祺然一看見她,條件反射的把抓著他的女人給猛然甩開,不料被他這麼一推,莊馥雅的恨天高打了個滑,她在驚慌中試圖平衡身子,因沒有東西可藉力所以也沒能站穩,最後竟摔進了身後的噴泉池裡。
「咚——」
陸祺然和葉吟悠都一愣,反應過來後,前者想上前救人,後者趕忙小跑過來。
池水隻及小腿深,他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著等,葉吟悠趕來後,沒有停頓的把手往他的方向一伸,他就默契的接過紙筒。
葉吟悠踏入池中扶起她,發現莊馥雅格外的順從,她低垂著頭,因為已經有人往這邊張望了,葉吟悠當機立斷的把草帽摘下來兜到對方的頭上,以擋住那些人的窺視。
她把莊馥雅引出水池後,立刻撒開了手,陸祺然也眼神森冷的開口了。
「莊小姐,我們都不想你名譽受損,所以希望你這次的出格舉動,已經是最後一回了,否則,我和我女朋友為了今後的安寧,可能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利於莊小姐的事情了。」
莊馥雅猛然看向他。
成就一個當紅女星不易,要毀掉她卻並不難,更何況她本身就有劣跡,悠悠之眾口下,她的一切會比水還透明,她的身上也會比墨汁還要濃黑。
陸祺然能做得到後一點的,她從不懷疑。
她看向乖巧的站在他身邊的葉吟悠,夢囈般的喃道:「連你也有女朋友了啊……」
防水的妝容讓她艷麗如初,神情看起來卻比被水濕的衣裙還要狼狽。
葉吟悠想提醒她有路人在拍照:「莊小姐……」
「你閉嘴!」莊馥雅怒視,眸中還帶著淚,眼底射出的凶狠之意卻彷彿能把人給硬生生的撕碎。
陸祺然冷冷的看著她,剛想開口,卻被身旁的人給霸氣的推開了,他踉蹌了下,驚訝的看著擋在他前面的人。
「該閉嘴的是你!」葉吟悠毫不避讓的仰視她,氣勢洶洶的道:「搶我男人還兇我,是梁靜茹給你的勇氣嗎?!知道你的每一段感情為什麼都不長久麼?」
莊馥雅的目光虛了一下,接著移開了目光。
陸祺然接道:「因為你把感情當成了遊戲,你只是在享受博弈的快感,輸了糾纏不休,贏了就喜不自勝,再隨手把得來『戰利品』任意踐踏。既然你不珍惜,除了願意與你逢場作戲之人,其他人又為什麼要上趕被你玩弄於股掌。」
莊馥雅一愣,只覺得自己在他犀利的目光下無所適從,下意識的上前靠近他:「不……我對他們都是認真的。」
陸祺然後退,同時葉吟悠護食般的擋住她。
「是嗎。」他冷冷的問:「那你圍著我轉的時候,身邊可還有別人?」
莊馥雅抿著唇,沒有答話。
有嗎?有的,儘管許多人都知道她換男人如衣服,可總有傻子和同類願意來接近她,既然還吃不到主食,那為何不來點優質水果解解饞呢。
他冷笑:「這樣的『認真』,恕我無福消受。」
莊馥雅想大聲喊「不是」,她在追他的時候沒有真和別人睡過,她對他和別人也都不一樣……或許當初,她只是因為好奇他有多柳下惠才追著他玩玩,可後來,她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但最後,她只是垂下頭,既有被血淋淋看穿的難堪,也有錯失所愛的遺憾和疼痛。
類似的話也有別人對她說過,甚至溫遠洲也不止一兩次的這樣提點她,往日她從不往心裡去。
走自己的逍遙路,何懼人言?
可現在,不知是什麼緣故,莊馥雅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心裡去,原來,自己已經把錯路走了這麼遠嗎?
葉吟悠見她閉目不語,也消了心中的火氣,不咸不淡的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陸祺然牽過她的手,把她往外帶:「走了。」
「嗯。」
她朝他一笑,乖乖的跟在身後,過了幾分鐘,她忍不住回頭往後看,遠遠的,一抹孤寂的橘紅色還佇立在原地。
葉吟悠莫名覺得悵然,再回頭時,心裡有個疑問冒了上來:這位國民妖精對他的佔有欲這麼強,為什麼這麼久了她這才是第二次碰到她?
她的疑惑還沒得到解答,身邊的男人卻停了下來,他看著手裡的紙筒,側頭問:「這是什麼?」
還不是他的搞怪肖像嗎?
提起這個,她就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本想捉弄上他一回,也想看一看他穿白大褂的樣子,誰知道白大褂沒見著,卻讓她看到了這麼精彩一幕。
葉吟悠斜睨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就向前走去。
……沒走兩步,被陸祺然擒住手腕的拉回他懷裡,他俯身,在香滑軟嫩的臉蛋上,留下了一個清淺的吻。
她的眼睛睜得圓乎乎的,一雙大眼越來越水潤,不知是氣到了還是羞的。
街上人頭湧動,他們站在角落裡,也免不了被二三人注視。
他的手指趁機鑽入她的五指縫,微笑:「不生氣了?」
她紅著臉躲避著別人探究的目光,最後發覺只有他懷中最安全,一邊依偎進去一邊又「哼」了一聲。
陸祺然「關心」的問她:「鼻炎?」
「……」
葉吟悠眉一豎,扭頭就走!不過她的小手還被別人的手包著,最後的結果是,她咬牙切齒的在前面拉著,他慢悠悠的跟在後頭。
陸祺然和葉吟悠都是第一次談感情,他們不想跟別人取經,相處之道都是互相慢慢摸索的,所以戀愛日常嘛……跟別人的有點不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陸祺然問她:「要看我主刀的手術視頻麼?」
「好啊!」
於是葉吟悠和他在沙發上抱作一團,一同觀看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畫面,陸祺然全程在盡職的解說,結果是一人津津有味,一人無精打采。
之後他再這麼問時,她就笑瞇瞇的問:「要看我畫畫麼?」
「嗯。」
然後他就在畫室里乾坐著等了大半天,全程茫然的看著她全神貫注的揮動畫筆。
最後,決定不再互相傷害的兩個人,各看各的視頻,各畫各的畫。
等相處時間久了,他們才漸漸發現對方的小缺點。
某次集體去登山,葉吟悠和沐瑤興致勃勃,兩人全程手拉手的爬上爬下,溫遠洲同情的看著陸祺然,後者當做沒看見他的表情,盡量神色平靜的跟著他們在山頂上造作。
等下了山後,陸祺然臉色慘白,回程時如同剛被閹割完的公雞般虛弱。
他勤健身,體魄沒問題,主要是……他極度恐高。
至此,他再也不能嘲笑葉吟悠這個起床困難戶了,因為雙方半斤八兩。
再次見到莊馥雅真人,是在多年以後的一場慈善晚會上,此時雙方事業如日中天,葉吟悠也已成為了陸太太。
莊馥雅挽著一個精英模樣的男人,與人寒暄時笑得溫婉沉靜,與她身旁沉穩的男人很是相襯,他們二人時不時的對視間,目光裡有著如水般剪不斷的綿綿情意。
她還有當年的凌厲和傲氣,只是如今學會了隱藏,只有需要它們的時候,她才會毫不保留的釋放出來。
看來……這些年她改變了許多。
葉吟悠挽著陸祺然,在她發現前別開了視線。
輪到競拍環節時,莊馥雅不可避免的發現了他們,她的視線在陸家夫婦間來回流連,小夫妻倆沒有裝作沒發現,而是含笑的朝她點了下頭,然後移開注意力;她身旁的男士也察覺到了,往他們這邊瞥了一眼,再轉頭和她不知低語了一句什麼話。
莊馥雅笑了笑,也回了他一句話,他就安心的繼續看向拍賣台,安撫好人,她的眸光又穿過人海,深深的看了陸祺然一眼,才挪開視線。
直到整場年度慈善晚會結束,他們都沒有過交談、或是客氣的寒暄,甚至是再度對視,都不曾再有過。
往事隨風,如今各自安好,不如互不打擾。
《快穿之初戀收割機》番外完